77.
裴丞等了一下,見江凜之並沒說什麼,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有些失望,但下一秒,一雙手伸出來,將裴丞重重的往下一扯。
裴丞沒反應過來,重重的摔在江凜之的身上。
江凜之上下打量一番裴丞,松開手,說︰“下去。”
裴丞還沒反應過來,听到江凜之這樣吩咐,身子也就跟著這樣做了。
江凜之翻個身,閉上眼楮。
裴丞逐漸回神,盯著江凜之的背影看的出神,這江凜之怎麼力氣這般大?
江凜之背對著裴丞,但身後卻像是長了一雙眼楮似的,突然說︰“睡吧,別著涼了。”
裴丞盯著看了江凜之的背影許久,直到眼楮開始發酸發澀之後,他這才放棄一般的收回視線,不再想這件事,轉個身,也背對著江凜之,沒多久就懷揣著心思睡著了。
從懷孕後就一直很怕冷的裴丞覺得每年的冬天都很難熬,因為被窩實在太冷,而他自己的身子也暖不起來,手腳更是冰冷的讓人睡不著。
可等裴丞入睡後沒多久,他恍惚中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溫暖的火爐中,整個人不僅暖烘烘的,連一向冰冷的手腳都在發暖,他有些不願意醒來。
等等!
裴丞刷的一下就睜開眼楮,屋外的天色還是暗著的,他起來的有點早哦了。裴丞剛想轉個身繼續睡,結果下一秒,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男人那近在咫尺的睡顏,以及搭在裴丞腰間的手臂,無一不讓裴丞覺得荒唐。一時之間,裴丞的心緒亂成麻花。
等回過神之後,裴丞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自己的雙腿此刻正搭在江凜之的小腿中,而手也牢牢的攥著江凜之的手臂,整個人此刻跟江凜之的姿勢就像是……自己強行鑽進江凜之懷里的姿勢一樣。
不過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裴丞的眼神實在是太過露骨的盯著江凜之,以至于沒多久,原先還在熟睡中的江凜之睜開了眼楮。
江凜之定定的看著裴丞。
裴丞有些尷尬的避開了江凜之的眼神,干咳一聲,“二爺,過年好。”
江凜之的眼神逐漸變得清明,他看著裴丞算不上自然的表情,江凜之仿佛是現在才發現兩人的姿勢不對勁,但卻沒有推開裴丞,反問道︰“醒了?”
裴丞點點頭,他也不敢看江凜之的神色,低著頭,沉默著將兩人的距離拉開,坐起來,不自在的順了順凌亂的發絲,說︰“今日若是無事的話,我想去新宅子看看,好計算著搬過去後要帶什麼家用。”
“嗯。”
江凜之翻身起床,將外衣陸續的穿上,最後系上皮帶,說︰“今日無事,待會用過早飯一起出去。”
裴丞下床的動作一頓,有些意外江凜之會主動提起一起出去,但面上卻一點也餓不顯,只說︰“嗯,好。”
吃過早飯,江凜之披上他一貫穿著的黑色披風,裴丞昨晚那件披風濕了,現在還沒干,于是便換了一件只披過一次的白色披風,江言知年紀小不能出去吹風,便被強迫性的留在了院子里畫畫。
因為過年,所以裴丞一早出門前,再三叮囑江言知,讓他別頂著一張苦瓜臉練字畫畫,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江言知因為被單獨留下,本來心情就不好,听到裴丞這樣說之後,心情就更加差了,有氣無力的哦了一聲,站在院子門口,眼巴巴的看著裴丞跟江凜之離開,直到看不見兩位大人的背影之後他這才苦哈哈的轉身進屋。
東來撐著油紙傘,亦步亦趨的跟在江凜之的身後,小心翼翼的不讓雪花落在江凜之身上。
二喜因為上次在後院荷塘發生的事而躲在屋里裝病了幾天,幾乎沒怎麼出過門,裴丞知道後也不做什麼表示,只讓東來別去催促二喜,讓他“病”好後再過來伺候,畢竟殺人跟殺雞不同,總是得給人幾天緩神的時間。
可讓裴丞沒想到的是,二喜只休息了兩三日,就重新跑回來伺候他了,裴丞原先還以為二喜會直接跑回去跟老夫人告狀的。
若是二喜真的要跟老夫人告狀的話,裴丞自己也有理由能順理成章的趕走二喜了一一裴丞不害怕二喜說出那兩個下人是自己殺的,因為這根本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威脅。
江家的家僕下人們基本上在進江家的時候都是簽了死契的,簽下死契之後,他們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就算他們是真的被主子殺死了,那官府也不會受理一個被賣了死契的下人跟最下等牲畜沒什麼區別。而官府可不管一個隨時待宰殺的牲畜的安全問題。
出了江家的門,裴丞跟江凜之踩著小椅子,然後掀開簾子,彎腰走進車廂。
馬車緩緩的朝著城北的新宅子驅去,裴丞靠在車廂左側,故意離江凜之的方向遠一點,等馬車路過熱鬧的市街後,裴丞悄悄的豎起耳朵,听著車廂外面的街道那熱鬧的小販叫喊聲,時不時從遠處傳來的炮仗聲跟小孩子們跑來跑去的嬉笑玩樂的聲,心有些癢癢的。
“夫人喜歡熱鬧?”
裴丞淡淡的說︰“之前住在偏院的那幾年,我幾乎都是听著這樣的聲音度過新年的。當時我就在想,若是有一天我能離開了,我定要離這些吵雜煩人的聲音越遠越好。”
江凜之看了一眼裴丞,沒說什麼。
裴丞臉上的笑容逐漸僵住。其實裴丞當時一直在想,若是有一天自己的新年也能過的如此吵鬧那就好了。畢竟孤單一個人太久了,就希望能吵鬧點。
可裴丞是個容易知足的人,他從不會奢望太多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他也從不向別人表達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裴丞將腦袋靠在車廂的木窗旁,說︰“二爺這兩日身子好了好多。”
江凜之︰“時好時壞。十幾年了,早就習慣了。”
“我以前小時候听說過二爺神童的名號,當時我還在想,若是有一天能跟二爺見一面就好了。”裴丞眼角的余光時不時的瞥向江凜之,期待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別的表情,但裴丞卻失望了。
江凜之說︰“都是陳年舊事了。”
“可是當年我一听說我要跟二爺結夫夫之後,卻期待了很久。”裴丞看著江凜之笑。
江凜之眉宇間還是掛著淡淡的冷漠跟疏離,聞言神情一動,抬眸看裴丞,說︰“可你現在卻沒有一點跟我結成夫夫的開心。”
偷雞不成蝕把米,或者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種話,在此時此刻最能體現裴丞現在的心情,他神色略帶尬色的干笑兩聲,心道這江凜之說話還真是句句戳人心,一點余地也不留。
可到最後,明顯被戳了心的卻是江凜之。
江凜之臉上原本只是冷漠,但在看到裴丞臉上那默認一般的神情,臉一拉,臉上就像掛著冰渣子一樣,拒人于千里之外。
馬車一停。
江凜之率先掀開簾子走出去,而裴丞等江凜之下去之後,這才然後彎腰跟著走出去。
等兩人相繼落地後,裴丞才看到面前的所謂的“新”宅子。
裴丞跟江凜之沒說話,沉默著,一時氣氛有些詭異的僵硬。
東來跟二喜各自站在自己的主子身後,手上舉著油紙傘,條件反射的舔了舔嘴角,心里覺得這江老夫人跟胡夏雲做事未免也太過分了,他們主子都同意分家了,結果卻只給他們一個荒宅!這真的是人能做出來的事嗎。
江凜之︰“進去看看。”
裴丞以為他這是要跟自己說的,直接抬腳朝著宅子的大門走去,結果剛走了一步,手腕被人一抓,牢牢的站在了原地。
家僕快步走上去,將帶在身上的鑰匙打開早就生銹的鎖,然後一把推開門,早就掉漆的朱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這門應該是很久沒換過了。
站在門口等了一會,江凜之這才抬腳走進去,而一直被他牢牢攥著手腕的裴丞自然而然也跟了上去。
宅子里面倒是別有洞天。
一走進去,迎面而來的就是不大不小的大廳,廳內布滿了灰塵,人走進去後衣服能被蹭一身的白灰。
穿過大廳,一個格局不算小的四方小院映入眼簾,江凜之帶著裴丞走進去看了看,發現里面還有四方小院中藏著一個單獨的小泉眼,小泉眼還往外緩慢而執著的流出溫熱的泉水,到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而小泉眼的背後是一個早就禿掉的小院子,院子後還藏著一小片早就荒廢的竹子。
裴丞的臉色有些難看,他以為這宅子里只有這四間能住人的小宅子跟一個小竹園。不過裴丞難看的神色很快就褪去,因為當他們順著宅子的走廊走到盡頭後,發現里面還藏著一個四方院。
江凜之還沒放開裴丞的手,見裴丞的臉上掛著詫異,這才淡淡的解釋,“前面的那個小院子應該是下人住的院子,這個院子才是我們的。”
裴丞點點頭,朝著前面走了幾步,沒注意到自己的手腕還被對方扣在手心里,說︰“這里的環境倒是不錯。
“只是這院子還是得讓人來掃掃,再歸置些家用,這元宵之後我們才好搬進來。”裴丞詢問江凜之的意見。
江凜之點頭。
裴丞被江凜之這樣一看,莫名其妙的心下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