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胡夏雲怎麼也沒想到,江三爺在公堂上如此冷漠的對待自己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對方已經猜出了自己在大街丟人現眼,以及新店鋪被砸道幕後主使是誰。
而此刻,裴丞剛剛跟著江凜之來到城北的新宅子。
東來在這個時候走上來,在江凜之的耳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話。
裴丞听不到東來在說些什麼,不過裴丞也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去听別人的牆角,他大大方方的躲開這兩人,率先帶著江言知進去看。
整個宅子已經煥然一新,從二次刷好了紅漆的柱子到屋內的各個角落都布置妥當的家用擺設。裴丞轉了一圈,覺得還算滿意。
裴丞想起這個宅子里還有一個泉眼,腳步一頓,剛想朝著竹園的溫泉眼走去,就看到江凜之從外面走進來,正定定的看著自己。
裴丞仰著頭,看著屋外的江凜之,嘴角微微一揚起,說︰“二爺可還記得屋後的那片竹園?我記得那里還有一個泉眼。現在天氣還冷了些,等再暖些,就可以去泡著了。”
江凜之的神色莫測,听到裴丞說的話後,他笑了,眼里的那抹冷意也隨之消散,“那處泉眼我已經命人重新掃干淨了,等日子再暖些,夫人便可以經常去泡著了。我听說這地下水對人好,或許等夫人多泡了幾次之後,這身子也就好了。”
“我這身子是在生了……之後落下的病根。”裴丞見江凜之的臉上浮現了笑意,心下一松,淡定道︰“大夫說了這很難恢復,怎麼可能泡了點地下水之後就能好轉。這是地下水,不是神仙水。”
江凜之的嘴角一扯,听著裴丞那句欲言又止的話時,心里某個地方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扯了一扯,讓他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兩人一前一後的朝著後院竹園的方向走去,裴丞蠻喜歡那個竹園的,但上次他來看的時候,竹園的竹子早就因為沒人打理而荒廢了,所以也不知道現在重新種一批之後,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江凜之突然說︰“我們才剛搬到城北。夫人即便真的忍不下,也不該如此心急。”
江凜之這是在說裴丞剛離開江家就忍不住對胡夏雲的店鋪動手,實在是太操之過急了,應該再多等等。
裴丞的腳步一頓,他還以為江凜之不會主動跟自己提起,結果沒想到江凜之還是開口了,裴丞漠然道,“這日子不是忍出來的。”
江凜之蹙眉,“韜光養晦方為上策。”
“二爺養了這麼多年,到現在還沒養夠?”裴丞眉宇間俱是冷意,“二爺若是沒過夠任人欺凌的日子,那便自己回了東院吧,我可以帶著言知留在這里。或者,我也可以自己一個待在這里。”
江凜之眼神深邃的看著裴丞,眼里一片冷寂。
裴丞自知失言,所以也不敢看江凜之的眼楮,連忙避開。
因為裴丞視線收回的太快,所以裴丞也就沒看到江凜之的眼神深處除了冷寂以外,還有一抹淡淡的無奈跟縱容。
裴丞應該是忘記了,若是沒有江凜之幫著他的話,或許他現在還不能成功的離開江家,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對胡夏雲陷害成功。
江凜之說,“胡夏雲在店鋪被毀之後,她專程跑去擊鼓鳴冤了,此事或許不能善了。”
裴丞听懂江凜之的意思,故而心里有些不爽,說︰“二爺放心,若是真的被查出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會讓二爺替我受過的。”
江凜之蹙眉,心里不喜歡裴丞的陰陽怪氣,“裴丞!”
一天之內接二連三的失言,這讓裴丞覺得很挫敗,“我知道了。”說完,裴丞轉身就走。
他的情緒不好。
其實裴丞今天一早的情緒還算不錯,但從來到這城北之後,心情突然就不爽,看誰都不開心,尤其是看江凜之。
不遠處,親眼目睹了兩位父親吵架現場的江言知不由得揪著自己的衣服下擺,眼里滿是驚恐,站了一會之後,等江凜之注意到他了,江言知這才咬著下唇,低著頭快速離開原地。
江凜之眼眸一閃。
江家東院。
胡夏雲當天一回到江家就要跟江大爺哭訴,“明明是個大好的日子,可誰知到居然會鬧出這種事。今天來店鋪鬧事的那幫家伙要不砸掉店里值錢的玩意兒,要不就直接拿走了。先不說到底有什麼損失,就單單論這事給家里店鋪造成的名聲損失,這……這哪里是金錢衡量的。”
江大爺煩躁的看了一眼胡夏雲,第一次沒有發飆,但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胡夏雲淚眼朦朧的,所以看不到江大爺神色中的厭煩跟難堪,自顧自的繼續說︰“而且我覺得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做的陰謀。你不知道我今天……我今天居然當怎麼那麼多人的面直接從馬車里面摔下去,你知道我……”
胡夏雲悲戚的看著江大爺,企圖從江大爺的表情中看到一點對自己的心疼,結果胡夏雲看了半天,卻什麼也沒看出來。
她更絕望了。
胡夏雲即便早就有所察覺江大爺的心里早就沒有以前對自己的那些濃濃的情意了,可她還是心存僥幸,覺得江大爺不可能對自己沒有一點感情。可現下江大爺的冷漠的態度,讓胡夏雲徹底寒了心。
江大爺被胡夏雲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他站起來,說︰“若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
胡夏雲苦笑著看江大爺,“夫君,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你現在跟我說你要回去,你回哪?除了我的房里,你還能去哪。”
“無理取鬧。”江大爺被胡夏雲這番話說的臉色青一陣黑一陣的,最後憤怒的一甩袖子,怒道︰“無知婦人,真是無理取鬧。”
“呵。”
胡夏雲看著江大爺毫不留情的離開道背影,眼神像是淬了毒,這江家,這老夫人,這江大爺,裴丞,江凜之……各個都對不住自己,這些人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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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丞閑逛到後院,見有兩個家僕正蹲在泥地里用手指戳著泥,走上去看了幾眼,沒瞧出什麼,“你們在干什麼?種花?你們把花種成這個樣子,入春之後能開花嗎?”
家僕干活干得太認真,一時沒察覺到裴丞的,等听到裴丞的話之後,這才趕忙從地上站起來,恭恭敬敬的說︰“夫人。”
裴丞又重復了一次自己剛剛說出來的話。
家僕解釋說︰“夫人誤會了。我們不是花匠,自然是干不來種花這種事。管事說這邊地好,讓我們趕緊灑上種子,等開春之後就能不用常去市街買菜了,直接吃家里的後院的這些菜就行。”
裴丞對這些小事沒興趣,冷淡的哦了一聲,轉身就走。
兩個家僕莫名其妙的看著裴丞疏離的神色,原先還想說些討好對方的話,結果看到裴丞這副冷淡的模樣,卻又不敢再說。
夜色漸深,裴丞出來的時候穿的不多,所以便覺得冷了,想回屋,結果走了半天,卻發現自己忘了怎麼回自己的屋子,神色懊惱的站在原地躊躇。
沒一會,就在裴丞還在想著院子的路到底是怎麼走的時候,就見東來手上提著一個燈籠,一路小跑著沖過來,東來氣喘吁吁的說︰“夫人,您怎麼來這里了。”
裴丞沒說自己差點在新家迷路的事,覺得有點丟人,干咳一聲,說︰“閑著無事到處走走,怎麼了?”
東來跑出了一身汗,他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呼吸稍微平穩了一些,但語氣卻難掩急促,“您久久沒回來,言知少爺還以為您不見了,吵著要出去,結果把二爺惹怒了,直接……直接打了言知少爺,現在大夫剛趕到,言知少爺卻不肯讓大夫看。”
東來不敢說,江凜之也以為裴丞走了,不然也不會失控的打了江言知。
裴丞的臉一沉,“江言知現在在哪。”
“在您的屋里。”
裴丞抬腳就要跑,結果剛跑了兩步,想起自己忘了怎麼走,干咳一聲,停下腳步,看著東來說︰“你走在前面。”
東來還以為裴丞這是看不清路,連忙點點頭,舉著燈籠走在最前面,說︰“好好好。”一主一僕因為擔心,所以在回去的路上走的飛快。
還沒走到院門,裴丞就看到屋內傳出來的聲音,那顆高高懸著的心總算是松了下來。家僕苦口婆心的勸著江言知,讓他別這麼倔。
江言知面無表情的坐在矮榻上,等家僕說了一大通話後,看也不看家僕,他抬頭,看向坐在圓椅上的江凜之,一字一頓的說︰“我要爹爹。”
“你爹不在。”江凜之拿著茶杯的手一緊,只冷淡道。
江言知不理他,盯著江凜之看,又重復了一次,話落,他又加上一句,“我要出去找他。”
“他會回來的。”江凜之看向江言知,“前提是你安靜。”
“你騙我。”江言知不信他。
話音剛落,門口的方向發出聲響,隨後,裴丞推開門,站在門口。江言知眼楮一亮。
裴丞卻只看者江凜之。
江凜之從容不迫,順著裴丞的視線,坦坦蕩蕩道看過去。
這下子輪到裴丞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