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莫錦琪的這一番話,徹底讓江麒兒陷入了沉思。
他開始細想自己前段時日做的每一件事,每想起一件事,他的後背就冒起一層冷汗,每冒出一層冷汗,江麒兒就覺得驚恐。
他似乎真的是做錯了什麼事情。
而莫錦琪在回去的時候,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貼身侍女忍不住道︰“夫人何必跟他說那些,反正那少爺又不會領情,何必呢。到時候若是被大爺那邊知道了,夫人怎麼辦?”
莫錦琪嗤笑一聲,“知道又如何,他們又不能將我怎麼樣。我莫錦琪又不是商戶的女兒,我的哥哥跟夫君都是朝廷的人,他們即便再生氣也不能奈我如何。更何況我說的又不是假的。”
貼身侍女聞言覺得莫錦琪說的也對,于是附和道︰“夫人說得對。”
“待會讓人送點吃的去靈堂,小孩子家家的,別餓壞了。”莫錦琪想到什麼,突然道。貼身侍女覺得莫錦琪現在對江麒兒的關注未免也太多了,有些不正常,“大爺不開口,夫人讓人給麒兒少爺送吃的,這樣不好吧?”
“你盡管去送,他們此刻估計還巴不得我給他們一個台階下。”莫錦琪不以為然道,“你親自看著廚房做,比讓人借我的手,弄出了事。”
莫錦琪還是避不開警惕。
貼身侍女自小就跟在莫錦琪的身邊,自然是知道某些大戶人家的腌事的,于是點點頭,表示自己放在心上了,“夫人是因為看到有咱們少爺了,才會心疼麒兒少爺的嗎?”不然的話,若是以前的莫錦琪,她可不會眼巴巴的去給提醒,完了之後,還讓人做吃的送去。
莫錦琪腳步一頓,隨後神色復雜的點頭,“沒了母親,沒了祖母,那孩子想必這幾年在江家的日子必定是不會好過到什麼地步。”
貼身侍女似懂非懂的點頭。
“我听西苑的人說,老夫人這一年內一直是靠著藥石續命的,對麒兒的課業要求也嚴格了不少,想必她也早早地就預料到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才不得不用藥石續命,為的就是想在這最後的日子里好好地教導江麒兒。”莫錦琪摸了摸自己的發鬢,冷笑,“她倒是做了個好祖母,真是會心疼人。”
“老夫人年紀大了,即便沒有前幾天的事,她也待不了多久了。”貼身侍女低聲道,“這是西苑的人傳出來的,說是老夫人這一個月晚睡早起,吃的也少。想必喜宴那日能強撐著起來看大爺拜天地,估計也是強弩之末,回光返照罷了。”
莫錦琪瞪了一眼貼身侍女,沒附和,反倒是生氣了,“這種話在江家少說點,也少去打听,免得被有心人誤會我們要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到時候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貼身侍女知道自家小姐做事謹慎又小心,于是連忙點頭,道︰“是,奴婢知道錯了。”
莫錦琪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
相比于現在江家每個人都在各懷心思的過日子的處境,江宅的日子,卻過得平淡而又舒適江凜之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他的身份地位注定讓他習慣于被靠近,而不是主動去靠近,但當他在裴丞的面前,卻總是下意識的貼近對方。
因為相比度江凜之的不善言辭,裴丞的性子是偏向于清冷淡然的。
江凜之開始懷念之前在孕期間性格大變的裴丞,即便他不願意在親眼看到裴丞受罪,可卻還是抑制不住的想念,“你最近很安靜。”
裴丞一怔,隨後放下筆桿,“你覺得安靜不好?”
習慣了安靜的人,自然不會覺得安靜不好。只是在外辛勞一天,歸家後卻總是希望能得到溫香軟玉的問候的。
然而這種話江凜之不打算對裴丞說,他轉移話題道︰“你在寫字?”
裴丞點頭,將自己剛剛寫好的字吹了吹,等著墨水風干,“閑來無事寫兩個字。江堰這兩日在鬧著不肯斷奶。”
“任他鬧。”江凜之果斷道,“你心疼了?”
裴丞倒也不是心疼,只是覺得不忍心,才剛一歲的小家伙,這麼快就斷奶了,未免也太早了吧,“太快了。”
“一歲了,很晚了。”江凜之看了一眼裴丞,隨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道︰“你還記得我們成婚那日的事情嗎?”
裴丞剛剛還在想這江堰這兩日在斷奶時的折騰,結果卻听到了江凜之這番話,下意識的一怔,隨後呆呆的看著江凜之,這才道︰“怎麼會想起這件事了?”
一向給人的感覺都是陰冷不被人靠近的江凜之,嘴角突然揚起一個淺笑,“突然想起那年的事情。”
裴丞怔怔的看著江凜之,他不太記得上一世自己跟江凜之成婚那日的事情,但在看到江凜之嘴角含著的笑意的時候,他卻認真的回想了一下上一世自己跟江凜之的成婚的當天的場景。裴丞抿著唇,看著江凜之道︰“記得。”
江凜之伸手摸了摸裴丞的頭發,似乎是有些無奈,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裴丞在撒謊,“我記得不太清了。”
裴丞︰“……”
他不想說話了。
江凜之卻話鋒一轉,“今晚江邊會放蓮花燈,我們去看看吧。”
裴丞悶悶不樂的道︰“上次不是看過了嗎。”
江凜之卻堅持道︰“上次不是一年多了。這麼久了,再去看看吧。”
裴丞覺得江凜之不是喜歡花里胡哨的東西的人,于是以為這人是打算要在今晚的蓮花燈上跟什麼人做秘密交易,于是點頭,道︰“嗯。好。”
說完,裴丞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江堰跟江言知呢?”
江凜之面不改色道︰“許是出去了吧,言知今早就說了要出去看蓮花燈。”
盛夏之際,華城會有一個蓮花燈的節日,在江面上擺著寫上自己心願的蓮花燈,然後任由它隨著江面流去。
一般來說蓮花燈都是由熱戀中的小情人去玩的,所以裴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去湊這個熱鬧沒細想,裴丞就被將江凜之拉著出去了,美名其曰是出去吃晚飯,吃完之後就瞬間去看蓮花燈。
裴丞上一次來看蓮花燈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時還沒有放成功,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別人玩,所以原本興致並不高的他,在江凜之的鼓動下,很快就興致勃勃了。
原本是打算去酒樓吃東西的,但當經過一攤混沌攤子的時候,江凜之卻叫人停下馬車,然後拉著裴丞在街邊吃餛飩。
裴丞許久沒吃了這東西了,不是不饞,只是新西南的廚娘做出來的混沌跟他所熟悉的華城餛飩不一樣,所以吃過一次之後,裴丞就不再吃了。
因為味道不一樣,所以裴丞有幾次想吃的時候卻硬是將自己的饞勁給壓下,說服自己不去吃不去想。
但這人有時候吧,越是吃不著,就越是想念。
兩個人點了一碗餛飩,一碗陽春面。
程三用干淨的布巾,麻溜的擦著桌面,然後又將待會兩位爺用餐的碗筷給親自洗一遍。裴丞看著坐在對面的江凜之,道︰“我還以為你不會願意跟我在街邊吃餛飩。”
只有街邊的擺攤的餛飩攤子才是裴丞想要吃的餛飩。並非是多好吃,只是習慣了這些味道,吃了,才會覺得開心。
感覺其實是最重要的。
江凜之聞言,看了一眼裴丞,道︰“你不是想吃?”
裴丞一怔,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答案,但卻不妨礙他開心,“想吃。但之前跟你出來吃的時候,你卻一直不願意。我以為你是不喜歡。”
從某種程度來說非常愛干淨的江凜之自然是不願意在街邊吃東西的,作古的黑桌面,髒兮兮的環境,只有一個大棚遮光的攤位,以及人來人往的街邊,這些都不是江凜之所習慣的,所喜歡的用餐環境。
裴丞看得出來江凜之是勉強自己的,他遲疑一會,“要不,還是去酒樓吧。”
江凜之卻不同意了,“等過幾日就回新西南了,到時你想吃,怕也吃不到了。”言下之意就是,現在還是隨了裴丞的意。
裴丞沒忍住,眼角眉梢都布滿了喜悅的笑意,他點點頭,也不在糾結,一邊等著自己的餛飩上桌,一邊道︰“早些年在裴家的時候,我很少能離開後院。等長大了,更是不能去學院。但每次父母帶著大哥跟小妹出門之後,我偶爾找到時機,能跑出去一兩次。”
江凜之很少听裴丞提及他以前在裴家發生的事情,尤其是這麼久遠的事情,于是听到之後,心里難免想要知道的更多。
裴丞也不負眾望,繼續道︰“父母自小就管得嚴,我身上的零碎銀子並不多,所以每次出去的時候,都只能買一碗餛飩,再買幾本新話本,身上就沒什麼錢了。”
但每次偷偷摸摸的跑出去卻是裴丞當年最幸福的時刻。
江凜之神色莫測,“我還以為你會乖乖的待在家中,不出門。”
裴丞望著他,笑道︰“這怎麼可能。”
說話間,攤主將熱氣騰騰的餛飩跟陽春面小心翼翼的端上來,擺在兩人的面前。然後趕緊推開。
有錢有勢的人家他們這些小攤販可開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