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在第二天的自由滑比賽開始前， 顧餘抱著腿窩在沙發上刷微博放鬆心情。

　邊刷著微博， 顧餘還把坐在她旁邊的男人當成了靠墊，身體就是不坐正， 歪歪斜斜跟沒骨頭似地靠在謝臨身上。

　而謝臨對此默許放任， 他的坐姿很端正，冷淡的眉眼微垂下來看了靠在他身上的少女一眼，不做任何表示。

　鑑於房間裡並沒有其他人，顧餘靠著靠著乾脆得寸進尺地窩到謝臨懷裡去了， 把身體重量全交給了對方。

　為免顧餘的身體往外倒， 謝臨一語不發把懷裡的小姑娘圈住，固定好位置。

　直到抱著的少女又習慣性像某種小動物一樣側頭往他頸邊嗅了嗅，謝臨才終於開口：“別亂動。”

　說著的同時， 謝臨還伸手把懷裡小姑娘的頭稍微推遠一點點。

　雖然謝臨對於小姑娘對他做出的這種親近行為並不討厭，他是喜歡的，只是需要忍耐就有點辛苦了。

　顧餘這次倒是很聽話，說別亂動就不亂動，她停下刷微博的手， 擡頭望著正輕耷下眼皮的男人， 忽然說：“你知道那天林落和蘇秋來俱樂部基地看完我以後，晚上回去在微信群裡跟我說了什麼嗎？”

　謝臨沒有馬上應聲， 一般來說這種問題他不會搭話，只會等對方自己說出下文， 但對上懷裡少女那雙清亮的眸子， 謝臨聲音淡淡地接了一句：“不知道， 說了什麼？”

　“她們說，等我今年過完生日就可以考慮把你給睡了，說憑你的美色，我睡了不虧。”顧餘慢吞吞說著，然後她笑嘻嘻地擡起雙手去碰謝臨的臉，“我也覺得好像確實不虧。”

　謝臨的眼皮動了動，在顧餘這番肆無忌憚的調戲裡冷靜地說：“只要你敢。”

　知道抱著的小姑娘也就是嘴上敢這麼說說，實際什麼都不敢做，謝臨表現得很淡定，甚至把話再重複一遍：“只要你敢，我就是你的。”

　顧餘被噎了噎，她其實就是想看看謝臨的反應，想看看在對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會不會有什麼變化，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淡定如斯。

　不過顧餘也反應很快，她鎮定下來，身體倏忽從沒骨頭似的狀態坐直，在男人眉眼冷淡的側臉上親了一下。

　“那你等著啊。”顧餘撐著一口氣不肯認慫，用似乎很有底氣的語氣說著。

　謝臨並不揭穿對方，他稍微側頭，剛好在小姑娘觸碰著他臉的其中一根手指上輕輕啄吻了一下，然後用平靜聲音頗為順從地應一聲：“嗯。”

　是低哼出來的鼻音，聽起來很是隨意的樣子，顧餘這時偏就突然惡向膽邊生想讓對方失控，於是她盯著男人的喉結，忽然湊近去親吻了一下。

　親完以後，再不輕不重地咬了咬，可以說是膽子特別大了。

　符合顧餘的預期，謝臨的喉結動了動，平淡眸光一頓，眼神微微沉了下來。

　然而當謝臨想低下頭向對方討取點利息作為甜頭的時候，原本靠在他身上的小姑娘一下子竄到旁邊位置，抱著個方形的沙發靠枕，滿眼得逞笑意。

　謝臨：“……”

　明白了眼前少女的意圖，謝臨在沉默一秒之後微嘆了口氣，他妥協地自己傾過身去，這才終於親上了小姑娘的臉頰。

　“別這麼對我。”謝臨低下聲音說著，語氣能聽出幾分無可奈何的感覺。

　自從兩人確定戀愛關係以來，謝臨對他眼前的小姑娘都是各種寵著，結果就是顧餘對他愈發肆無忌憚。

　因為是他先喜歡上的，所以在這段感情裡，謝臨從一開始就並不佔據主導，這他也認了。

　聽謝臨這麼說，顧餘眨眨眼，哦了一聲重新窩進對方懷裡。

　再刷一刷微博，顧餘忽然在轉發她的微博裡看見一張牽手照，心裡反射性咯噔了一下。

　“昨天在場館裡，有人拍到我和你牽手的照片……”顧餘說這話時微微睜大了眼，她搜了搜相關微博，發現這事竟然還有不少討論。

　比起顧餘有點慌張的樣子，謝臨低下眼去看那張照片，慢吞吞道：“角度不錯，拍得挺好。”

　但看了看小姑娘一副毫無準備的樣子，謝臨片刻後又淡淡地說：“牽手而已，讓他們隨便討論一會就過去了，不會有什麼結果。”

　說的也是。

　顧餘頓時又一點不慌了，其實她也不是怕被發現，只是事情來得突然，沒有準備。

　“等世錦賽完了，我們就公開關係。”謝臨低緩下聲音，邊說著邊擡手摸了摸懷裡少女的髮頂。

　其實以顧餘現在的成績，謝臨覺得他們要現在公開關係也可以。

　最開始選擇暫時不公開是因為謝臨不想顧餘因為和他在一起這事遭受閒言閒語影響心態，但有了成績就不會有什麼人再從陰暗角度說閒話了。

　顧餘擡起頭，笑彎著眼說：“那我們到時候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牽手了啊，感覺你每次偷偷牽我很辛苦的樣子。”

　“你知道就好。”謝臨面無表情回答。

　要不是還沒公開，謝臨在場館裡能面不改色把小姑娘抱到自己懷裡，哪用得著像現在這樣子，牽個手還得偷偷牽，也不能隨隨便便低頭去親對方。

　由於顧餘和藤井的短節目同分，並列第一，她們兩人在明天自由滑的壓力在這種並列第一的情況下反而會比其他選手要更大一些。

　不過最初的那陣壓力過去，顧餘竟然覺得自己的心態還不錯，心裡很平靜，沒有緊張，頂多有一點點興奮感。

　能和讓自己感到威脅的對手在同一個冰場上競技，這其實是一件特別有趣的事情，輸了的話當然也會失落，但那種拼盡全力的感覺也會讓顧餘很享受。

　第二天的自由滑比賽開始，理所當然，短節目並列第一的顧餘和藤井是觀眾席上的冰迷們今天最為關注的對象。

　在顧餘前邊出場的選手也有表現亮眼的，在短節目排第二的美國選手在今天的自由滑裡也拿到了150.37的高分，這是對方第一次在自由滑比賽裡突破150分。

　等到顧餘上場的時候，她在觀眾席上看見比昨天更多寫著她名字的海報和條幅，觀眾席上的冰迷們都非常熱情地把海報條幅高舉了起來。

　顧餘是很有求勝欲的，自由滑的節目時間本身比短節目要長許多，但她現在的體能已經足夠讓她順暢滑完《假面舞會》這一整套節目。

　比起冒險嘗試，顧餘更習慣於穩中求勝，不過在認為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裡，顧餘也還是將她的節目編排做了一點改變。

　在她的自由滑節目裡，原本只有四個跳躍是放在節目後半段，在今天比賽開始前，顧餘臨時做了點改變，把一個原本該在節目前半段做的3Lz改放到後邊，多爭取一個10％的加分。

　顧餘的開場是一個3A，緊接著是3Lz+3Lo的連跳，儘管臉上並沒有舞會面具的裝飾，配合著音樂，顧餘的滑行和跳躍以及她臉上的彎眼微笑也充分營造出了假面舞會的氛圍氣息。

　【阿啾滑得好開心的樣子啊，本來還擔心她今天會很有壓力，但是看起來好輕鬆愉快啊。】

　【應該是終於遇著對手的興奮吧，之前的挑戰者系列賽，阿啾基本一路都吊打過去的，在四大洲第一次遇到勁敵。】

　【閨女心態真好，阿爸感到驕傲了！！】

　【我也感覺阿啾是真的在笑，不是為了節目表演才笑的，是她滑得很開心。】

　等節目時間過去一般，熟悉顧餘節目的冰迷都知道顧餘是多把一個跳躍放到節目後半段了，同時他們也清楚顧餘的體能不算特別優秀，此時不禁有點擔心對方會不會因為體力不足而出現失誤。

　但顧餘接下來的穩定表現馬上打消了他們的這種擔心。

　一組2A+2Lo的三連跳，然後是3S+ 3T的二連跳，後邊接單獨的3Lz、3Lo以及3F。

　半點失誤都沒犯——

　完美。

　隨著冰上的少女完成最後的旋轉做出結束姿態，觀眾席上爆發出非常激烈的掌聲和歡呼，冰面上沒一會就被扔滿了各種花束和玩偶，畫面十分壯觀。

　顧餘微喘著氣，她臉上保持著明麗笑容，手指卻有點抖著，坐到等分區的時候，這種激動心情才稍稍平復。

　“我應該滑得比之前比賽和練習的都要好？”沒等分數公佈，顧餘就迫不及待向坐在她旁邊的男人求證。

　謝臨先是肯定地點點頭，微頓一秒後，猶豫著還是把一句對他來說不太容易說出口的話低聲陳述：“……你讓我感到驕傲。”

　不僅僅因為眼前少女是他喜歡的人，更因為這個小姑娘是由他一手教導出來的。

　像看著一隻有著漂亮絨羽的小啾學會撲騰翅膀飛向天空，漸漸羽翼豐滿，變成了曠野中美麗的雀鳥。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美麗事物。

　分數公佈，觀眾席上的冰迷聽見廣播播報的具體得分——

　技術分82.71，節目表演分76.14，總分158.85。

　這是相當可怕的分數了，不僅刷新了選手的賽季最好成績，也刷新了女單自由滑節目的世界紀錄，比上一個由俄羅斯選手拉伊莎創下的世界紀錄高了0.83分。

　分數出來，現場的觀眾席炸了，在家裡看著直播的冰迷們也讓微博和論壇一起炸了，場面不是一般熱鬧。

　而此時在家裡被好幾個鄰居拉著一起看直播的顧父顧母都有點愣，鄰居在旁邊說著什麼你家孩子真是太出息了，都破世界紀錄了什麼的……

　顧父顧母看著電視，一臉懵逼。

　什麼？

　他們家閨女怎麼就破世界紀錄了？？

　他們家閨女這麼厲害的嗎？？他們之前以為比賽就只是國內的普通賽事，結果是國際大賽啊？？？

　按這個自由滑成績，國內冰迷一致認為這次的四大洲金牌應該就是自家的沒跑了，自由滑分數都破世界紀錄了還拿不了金牌，這絕對不可能！

　除非後邊選手也破一個世界紀錄，但這概率有點低。

　確實也如同大多人想的那樣，在後邊出場的藤井真紀的自由滑得分比顧餘差了1.38分。

　主要是節目表演分上的差距，藤井的技術分比顧餘高一些，達到了83.14，但節目表演分只有74.33，總分157.47。

　顧餘在滑冰時的表現力與感染力在國內冰迷眼裡是公認的，在國外冰迷眼裡如何暫且不論，但從裁判們的打分來看也是比較認可的。

　而藤井在表現力上一向稍有欠缺，這種欠缺在時間長的自由滑節目裡會更加明顯，這次的比賽結果出來，在國內外觀眾眼裡都算合情合理。

　比賽結束站在領獎臺上，顧餘戴上了那枚屬於她的金牌，用手拎起金牌的時候，顧餘的目光望向正站在不遠處注視著她的謝臨，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顧餘的這個笑容讓站在那邊眉眼冷淡的男人頓住視線，謝臨自己都從來不知道，他有一天會遇上一個令他深入著迷的事物，甚至連笑容都難以拒絕。

　經過這次的四大洲比賽，在國內外冰迷眼裡，三月份世錦賽的女單格局已經發生了改變。

　世錦賽中花滑女單的奪冠熱門選手從兩名變成三名——

　顧餘憑藉在四大洲拿下的這枚金牌，正式加入世錦賽奪冠候選人的隊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