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顧餘說沒空，陸越沒辦法但也不至於太失望。

　微信加回來了，他至少有了聯絡方法。

　被單方面提出分手，陸越在剛轉到KM的那段期間，他一開始完全沒有辦法很專心地進行訓練。

　後來訓練得特別努力，有一部分原因其實是陸越想着自己如果在世界賽拿到很好的成績，以顧餘對花滑的喜歡，應該會在看相關賽事轉播或着媒體報道的時候看到他。

　隔了一年半纔再見面，驀然發現那種喜歡完全沒消退的陸越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但現在的顧餘卻好像只把他當普通朋友了，這樣的發現讓陸越內心深處生起某種隱祕的恐慌。

　他弄丟了很重要的寶物，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

　中午的就餐地點，兩傢俱樂部的人選了一家離得不是很遠的中餐館，他們人數剛好坐一個大桌。

　“顧餘你想吃什麼，洋蔥牛肉吃不吃？”葉茜拿着一本菜單翻看，邊翻邊詢問顧餘的意見。

　“她不喜歡吃洋蔥。”沒等顧餘出聲，隔着幾個位子坐在同一桌的陸越先開口了，語氣平常。

　而在周圍人忽然集中過來的目光下，陸越想了想再補充一句：“鱔魚也不喜歡。”

　顧餘從某方面來說有點挑食，她不喜歡吃的東西陸越都還記得，口味上的各種偏好也沒忘記。

　等顧餘點頭承認對方說法的時候，桌上好幾人望在陸越身上的眼神頓時更不一樣了。

　陸越再驕傲，遇上小女朋友也是會低頭的，KM的人算是確認了這一點。

　這不，分開一年半，連人家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都還巴巴記着。

　也是因爲陸越這樣的表現，在今天整個交流訓練結束以後，在傍晚的休息時間裏，葉茜實在忍不住向顧餘八卦一下兩人的過去。

　當然最好奇的是分手原因，就陸越今天一整天的表現，怎麼看都不像是會願意和顧餘分手的樣子。

　顧餘的幾個同門師哥師姐現在都在客廳，本來是看電視的看電視、玩手機的玩手機，現在除了謝臨以外，他們紛紛放下手頭在做的事，一起好奇心旺盛地盯着顧餘。

　這事說來話長，不過大家晚上都閒着沒事做，既然被問及，顧餘就回答了。

　說了一部分兩人在高中時候的事，包括他們兩人最初的矛盾和她最後提分手那一天的事情，顧餘差不多就把分手原因說得很明白了。

　“嗯……其實照你這麼說的話，陸越讓你放棄練單人，應該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覺得你練的太辛苦了吧？”雖然對方不考慮顧餘的感受這點確實不對，隊裏的老好人莊延在這時卻忍不住爲陸越說句話，“誰看着自己喜歡的小姑娘每天在冰場摔那麼多次，肯定都會心疼的。”

　這話好像也有道理，聽着的葉茜等人無法反駁。

　而在旁邊一直表現得彷彿不關心這個話題的謝臨忽然淡淡問了一句：“父母會因爲怕小孩摔跤就不讓小孩學走路嗎？”

　兩件事情雖然不一樣，但完全可以等量對比。

　這好像更無法反駁，剛才在客廳裏沒說話的幾人選擇繼續閉嘴當啞巴。

　顧餘咳了一聲緩和現場的安靜氣氛，她轉過頭去望着謝臨，然後稍微有點小聲地說：“那個……臨哥啊，謝謝你今天早上幫我說的那些話。”

　在陸越說她跳躍不行的時候，謝臨過來一頓認真誇她，讓顧餘當時除了驚訝以外，心臟還有點砰砰跳。

　顧餘從小練單人滑，練的過程一定是配得上刻苦努力這個形容的。

　小學的時候，別的小朋友放學了在玩，她在冰場練習花滑。初中和高中也都差不多，每年寒暑假的時候幾乎天天跑去冰場，而支撐她這些行爲的僅僅是因爲對單人滑的熱愛。

　跳躍能力一直是個短板，雖然顧餘並不在乎成績，但當有人能誇獎肯定她的時候，她也是會很高興的。

　因爲過於雀躍，顧餘就管不了自己心臟怎麼跳了，整個人沉浸在開心情緒裏。

　謝臨瞅着顧餘的這笑臉，覺得對方頭頂簡直像長了一朵花在對着他搖來搖去，他下意識往旁邊撇開眼，面無表情道：“你的跳躍現在是我在教，我不想在你這兒身敗名裂。”

　潛臺詞爲，他之前只是在爲自己說話。

　就算謝臨這麼說，已經熟悉了對方說話風格的顧餘也只是哼哼唧唧兩聲，壓根沒往心裏去，臉上繼續保持着笑容。

　發現懟不動顧餘，被少女還亮晶晶的眼神晃得有點受不了，謝臨爲了舒緩身心，把被懟對象換成另一個有點無辜的人。

　“陸越說以後和你轉雙人，但就算你拿了單人滑的冬奧冠軍以後轉雙人，搭檔似乎也輪不到他。”話畢，謝臨語氣平淡地表現出驕傲自負的一面，“他不可能做得比我好。”

　謝臨說這句話純屬是爲了懟一懟那根本不在場的後輩，卻沒想到顧餘還能拿他這句話來繼續做文章。

　“真的？”儘管並沒有考慮過轉雙人，顧餘聽見謝臨這話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追問一句，“臨哥你說我拿冠軍以後如果轉雙人，你會來當我的搭檔是認真的嗎？”

　這件事情聽起來相當有排面。

　謝臨被問得有點猝不及防，但本能讓他維持住了面無表情的樣子：“假的。”

　說完停頓兩秒，謝臨終於找回自己一貫的節奏，聲音冷淡：“按你每天吃東西的份量，我要是當你的雙人搭檔，以後就估計不是因爲腿傷休賽，而是手傷。”

　衆所周知，雙人滑的節目表演裏必須有“託舉”這個動作。這個動作是要男伴把女伴整個人託舉起來，女選手的體重當然就成了影響因素。

　要是一個星期以前的顧餘，她現在估計就被謝臨噎住。

　但經過一個多星期的相處，謝臨的刻薄毒舌在現在顧餘眼裏是半個紙老虎，已經打擊不到她了。

　“但我又吃不胖。”顧餘繼續美滋滋，眼神明亮。

　“所以臨哥你以後真的會當我的雙人搭檔是吧？”顧餘問這個問題只是單純想要一個排面，她孜孜不倦地企圖追問出回答。

　謝臨：“……”

　僵持兩秒，謝臨把視線移去看電視，輪廓好看的側臉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等你拿到冠軍再說。”低沉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起伏。

　這句話在其他人聽來可能沒什麼，但假如謝臨的家人在場，就會發現在謝臨將近24年的人生裏，對方第一次使用了迴避式發言。

　算是得到了答案，雖然不夠準確，但顧餘也已經很滿意了，反正四捨五入對方就是點頭承認的意思。

　顧餘在一天天的訓練裏很快迎來本週週末，眨眼間這都已經是七月底了，日曆馬上就要換到八月。

　按之前謝臨的說法，顧餘以爲這週末會有什麼特別的訓練安排，於是她早上準時起牀下到一樓。

　可結果在顧餘慢吞吞吃完早餐以後，她聽到謝臨說今天給她放一天假休息。

　？？？

　說好的她週末沒空呢？？

　顧餘一臉懵，但既然謝臨說給她放假休息，無縫訓練了兩個星期的顧餘也不會上趕着說她今天要繼續訓練，抱着腿坐在沙發上開始思考今天的行程。

　“顧餘九月就要開學了吧，今天不訓練的話，要不要出去買買你上學要用的東西？”葉茜細心地給出建議。

　顧餘啊了聲，想起來這件事情。

　等開學以後，顧餘不出意外是得在學校和俱樂部基地兩頭跑。她選的專業據說課比較少，一些能自學的科目顧餘可能會視情況翹課，每天的訓練時間還是可以保證。

　大學裏的宿舍對顧餘來說一般就是做個午休的用途，平時還是住在俱樂部基地裏比較多，但就算這樣，宿舍用品也還是得買的。

　要買一牀新的被子和各種零零碎碎的物品，想到要出門買這麼多東西回來，顧餘就想爲自己的手臂哀嘆。

　但顧餘在心裏默默哀嘆完沒一秒，她聽見謝臨簡單明瞭地對她說：“上去把你的睡衣換掉，然後我帶你出門。”

　謝臨這句話一說出口，客廳裏的其他幾人頓時就齊刷刷把視線盯到他身上。

　待在同一個俱樂部這麼多年，許望等人就沒見過謝臨有這麼主動幫忙的時候，這不叫差別待遇什麼才叫差別待遇？

　許望覺得他們俱樂部粉絲給謝臨取的外號可能一語成讖了，謝臨真的當起了飼養員，還當得如此勤勤懇懇。

　“看什麼？”謝臨面色一如既往平淡，他淡定回視衆人，“讓她自己去提一堆東西回來，明天她的手估計也成了三級殘廢，會影響安排的訓練進度。”

　生怕謝臨反悔，顧餘在對方剛纔話音剛落的時候就迅速蹦躂回到房間裏。

　回房間以後，顧餘拉開衣櫃在她的衆多小裙子裏挑了又挑，十分糾結。

　雖然顧餘的日常以待在冰場上居多，沒什麼穿裙子的機會，但這不影響她對這些小裙子的購買慾。

　沒有任何一名花季少女會不喜歡漂亮小裙子，顧餘也不例外。

　擔心樓下的人會等得不耐煩，顧餘讓自己儘快結束選擇，從衣櫃裏拿出了一條看起來頗爲小清新風格的白色連衣裙。

　迅速換好衣服，顧餘面對着鏡中的自己，不知怎麼的卻忽然冒出自己是不是應該化個妝的想法。

　即使不做任何修飾，鏡中的少女其實看起來也已經非常明麗，像林中野鹿一樣明亮的眸，花一般顏色漂亮而柔軟的脣，讓人輕易聯想到明媚的春季。

　最終考慮時間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顧餘拿上自己的放在牀邊的小包包，蹬蹬蹬又跑下樓。

　少女沿着樓梯下來，一路小跑到謝臨跟前的畫面在謝臨眼裏就像有一隻小小的雀鳥撲騰翅膀飛到他身邊，然後乖乖蹲在一旁不動。

　可能就是因爲總有這樣的錯覺，謝臨才在這隻小鳥偶爾意圖用它的鳥喙來啄他的時候，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選擇放縱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