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
傅天豪道:“沈姑娘為救沈先生,大老遠地帶來一件價值連城的‘珍珠衫’,據說這件‘珍珠衫’已經由霍天行兄弟的手交給了‘五城巡捕營’,然後再往刑部轉,刑部只一收到東西就放人,哪知那件‘珍珠衫’交到‘五城巡捕營’人手裡之後就沒了下文,據我看是讓‘五城巡捕營’的人吞了,杜老可知道這件‘珍珠衫’落進了誰手裡嗎?”
杜明訝然說道:“有這種事兒?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你可知道霍天行兄弟跟‘五城巡捕營’的哪一個接的頭嗎?”
傅天豪道:“這我倒沒聽說,當時我是跟章民山談的,沒聽他提,我沒問,杜老該知道,我不好問。”
“那是!”杜明點點頭道:“事情是他兄弟幾個經手辦的,您問多了會招人誤會,讓我想想看,會是誰呢?”
他沉吟了片刻道:“上樑不正下樑歪,天下的烏鴉一般黑,像這種向人伸手受賄的事兒,官場之中算不得稀罕,‘五城巡捕營’裡尤其屢見不鮮,逮住個毛賊沖賊伸手分一半兒贓,要干沒本兒買賣的就先送來,這種事在‘五城巡捕營’裡是公開的秘密,倒楣的只是失主老百姓,只是,像這麼貴重的一件‘珍珠衫’硬昧起良心給吞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似乎不大可能,老實說,這麼貴重的東西他們也沒那個膽,要吞這件‘珍珠衫’嘛只有一個人可能,也只有他吞了這件‘珍珠衫’沒人敢吭聲兒,沒人敢眼紅,那就是‘五城巡捕營’的統帶玉倫!”
傅天豪道:“怎麼?連身為統帶的都……”
“怎麼不?”杜明冷笑一聲道:“這有什麼稀罕,大的大貪,小的小貪,您沒聽我說嗎?上樑不正下樑歪,連善銘還貪一樣色呢?何況玉倫,玉倫要不貪,下面這些人哪一個敢、這個圈子裡黑得很哪!傅爺!不說別人就說我吧,有時候也難免往腰裡塞幾個,待在這個圈子裡想獨清都不行,人家指著鼻子罵你,把你當成眼中釘,一頭栽進醬缸裡,你說沒偷吃誰相信,乾脆,昧起良心黑吧!”
傅天豪忍不住笑了,道:“多謝杜老!我增了不少見識,長了不少學問!”
杜明突然一矮身道:“傅爺!伏下!”這時候杜明已收勢停了下來。
傅天豪忙跟著俯身收勢往前望去。
只見前面十幾丈外有一堵磚砌的高牆,似乎原先是一圈後來拆了,一頭連在一座高大的房屋上,另一頭掛著一盞燈,燈下站著個服飾齊全跨著腰刀的“五城巡捕營”巡捕。
他道:“到了?”
杜明點點頭道:“繞過這場牆就是‘五城巡捕營’後門,想繞過這堵牆非得把這崗哨除了不可,您在這兒等等,我過去!”說完話他直起了腰走了過去。
傅天豪只把眼前這一帶看清楚了,心知杜明說得不錯,挺高的一堵牆一頭還連在一座高大的房子上,要翻不見得翻不過去,可是只一近牆非被那站崗的發現不可,那個站崗的站的地位好,真可以跟觀八面,不虞暗襲。
杜明剛走過去就被那名巡捕發現了,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什麼人?站住!”
杜明冷叱說道:“你嚷嚷什麼?眼瞎了嗎?連我都認不出來?”
說話間杜明已進入了燈光之下。
只聽那站崗的“哦!”地一聲道:“是您哪!這麼晚了您怎麼到這兒來……”
杜明道:“碰鬼來了,不行嗎?”
傅天豪眼見杜明走近了那名巡捕,杜明—指頭點在那名巡捕的腰眼上,然後杜明扶著那名巡捕躺在了牆根下,他長身而起掠了過去,一個起落便到了杜明跟前,道:“杜老夠仁厚的。”
杜明笑笑說道:“那也不是!沒怨沒仇的,人家也是人生父母養的。”
傅天豪道:“所以我說杜老仁厚……”頓了頓道:“後門那邊還有崗哨嗎?”
杜明道:“沒了!不過咱們行動得快一點,半個時辰後就會有人來換哨,咱們一定得在換哨之前把人救出來。”
傅天豪道:“有杜老幫忙半個時辰足夠了!咱們過去吧!”
杜明答應一聲,小心地貼在牆頭往牆那邊看了看之後才繞了過去。
繞過這堵牆,“五城巡捕營”近在眼前,“五城巡捕營”這座營房不算小,一大圈圍牆,人站在外頭只能看見了房頂,看得最清楚的是那一串挑得老高的燈。
那圈圍牆下的確有兩扇後門,有歸有,可是看上去已很久不用了,不但油漆剝落而且門環都生鏽了。
傅天豪皺了皺眉道:“這兩扇後門恐怕不能動?”
“是不能動!”杜明道:“裡頭都釘死了,我有路,您跟我來!”
說著,他矮著身竄了出去,傅天豪緊跟在他身後,兩個起落已到圍牆下,傅天豪略自估計了一下,這圈圍牆約莫有五六丈高了。
杜明沿著牆根兒一陣疾走,最後停在一堆草叢前,他把耳朵貼在圍牆上聽了聽,然後輕輕地撥開那堆亂草。
傅天豪看見了,亂草深處,圍牆根兒下有個三尺見方的洞,洞裡栽著一排鐵柵,忍不住問道:“杜老!咱們就從這兒進去嗎?”
杜明點點頭道:“這是一條廢溝,溝已填了,可是這個洞因為有這麼一排鐵柵欄著所以當日填溝的時候沒封死,現在正好派上用場,我得試著先把鐵柵拿掉,您等等!”
他躡手躡腳地走到洞口蹲了下去,把刀往身旁一放,兩隻手抓住那排鐵柵試著搖了搖。
那排鐵柵長年沒人管,都鏽了,杜明這麼一搖馬上就動了。
杜明點點頭道:“行!”
他試著用了勁兒,三搖兩不搖居然硬把那排鐵柵的支柱扳斷了,整排鐵柵輕易地拿了下來,他噓一口氣道:“沒想到這麼容易,這是老天爺幫忙。”
他輕輕地把鐵柵放在一邊,抓起他那把刀道:“傅爺!您跟在我後頭,留神刮破了衣裳。
他往下一跪,慢慢地爬了進去。
傅天豪依著葫蘆畫瓢,跟著杜明身後往裡爬去,可是他個子比杜明大,小心著小心著還是把衣裳刮破了一塊!
過了洞進了圍牆再看,只覺得地方不小,可卻難看見什麼?只因為這個洞在一間屋後,視線被擋了住。
杜明指了指眼前那間屋道:“這是屯糧食放柴火的地方,沒人,他們囚人的地方在西邊,咱們摸了過去。”
他帶頭沿著一間間的屋子後頭往西摸去。
往西摸約莫有十來丈,突然一陣話聲傳了過來,杜明往後一打手勢忙俯身停下,然後低低說道:“傅爺!您過來看看!”
傅天豪往前挪了挪,從牆角探頭往外望去,只見西邊十來丈有一間沒門的石屋,裡頭有一線微弱燈光,外頭卻掛著兩盞燈,四個帶刀的巡捕在門口來回的走動著。
他道:“那就是‘五城巡捕營’的牢房?”
杜明道:“那間石屋只是牢房的入口,牢房在那間石屋底下,大得很,足足能囚百來人。”
傅天豪道:“‘五城巡捕營’就只有這麼一處牢房嗎?”
杜明道:“那個地牢能囚百來人還不夠用嗎?放心,我看過了,霍天行兄弟幾個是囚在這兒沒錯!”
傅天豪道:“門口有四個人,恐怕不好應付!”
杜明皺皺眉道:“這就是,我過去他們固然不會喝止,可是我頂多一下能放倒兩個……”
傅天豪雙眉一揚道:“杜老!犯人都是怎麼送進牢房的?”
杜明道:“普通人就這麼押進去,會武的則要先綁住手腳然後再抬進去,怎麼?”
傅天豪道:“霍天行兄弟恐怕是被幾桿火器押進去的……”頓了頓道:“我有個主意,杜老可以把我當作犯人,押著我走過去,咱們—個人收拾兩個,或許行得通。”
“對!”杜明喜形於色,一點頭道:“好主意!虧您想得出來,能收拾了這四個,下頭還有兩個就好辦,把您的劍給我!”
抬手把他那把劍遞了過去。
杜明接過傅天豪的劍,把那把刀一塊兒抓在左手裡,右手揪住了傅天豪的腰後道:“傅爺!咱們手腳得乾淨俐落,萬一我慢一點兒,到時候還得麻煩您伸手幫我個忙,您把兩手放在頭上,咱們過去。”
傅天豪依言把兩隻手放在了頭上,杜明推著他走了出去,杜明低低笑著說道:“這種滋味兒恐怕還沒嘗過吧?”
傅天豪道:“可不!我是大姑娘上花轎,生平頭一遭兒!”
說話間那四個巡捕聽見步履聲望了過來,杜明很鎮定,押著傅天豪直走過去。
漸漸行近,一名巡捕突然說道:“領班!您怎麼從後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