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番外-清明掃墓

　　秦梓硯明顯地感受到黎昕這幾天的狀態不太對勁，儘管表面上黎昕還是整天和葉智宸吵吵鬧鬧，若不是在上課的時候，他好幾次看到黎昕明顯地走神，偶爾還會對著教室窗外的風景，許久都回不了神，他也不會發覺黎昕的異樣。秦梓硯單手托腮，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手中的筆，眼睛餘光似有若無地打量著黎昕，果然不出所料，黎昕又在對著課本走神了，那張與年齡不符的娃娃臉，收起了往日大大咧咧的笑容，露出淡淡的悲傷。

　　其實在很多認識黎昕的人眼中，黎昕總是表現出他不著調的一面，性格開朗，為人也非常正直。雖然才轉學不到一年，但是黎昕在同學之間非常受歡迎，連任課老師都對這名聰明機智的轉學生印象深刻。

　　除此之外，黎昕還給人一種很「神奇」的錯覺，明明沒看到他認認真真地聽課，但黎昕卻是名副其實的學霸，這傢伙曾經還在龍生九子親友群裡，「大言不慚」地勵志要成為龍生九子學歷最高的學霸。

　　秦梓硯想著勾起嘴角無聲地笑了，這也是黎昕最具魅力的一面，似乎從沒見黎昕認真地學過什麼，陪他去圖書館也是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書。但這傢伙偏偏什麼都懂，無論陪誰聊天，任何話題都能侃侃而談，所以黎昕這樣的人，無論到哪裡都能很快地融入人群。

　　秦梓硯拿出手機，解鎖進入界面，不經意地看到了手機日曆，不知不覺已經三月底了，天氣也漸漸轉暖……突然他想起了什麼，頓時明白了黎昕情緒低沉的原因。

　　秦梓硯輕輕歎了口氣，在親近的朋友面前，他從未掩飾過自己的真實性格，他也不想掩飾，尤其是在黎昕面前。黎昕是他非常重要的朋友，哪怕真相再不可思議，他也不想為了隱瞞而欺騙了黎昕。

　　他更明白黎昕的重情重義，若非如此，黎昕也不會遠離家鄉，千里迢迢跑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只為了他這個已經「逝去」的朋友。有時候連葉智宸看他的眼神都滿是複雜，何況是素來精明的黎昕。

　　秦梓硯十分清楚，他和黎昕之間只剩下一個坦白的契機了。

　　清晨，秦梓硯一覺睡到自然醒，身邊已經沒了曲墨寒的身影，伸手摸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果然看到曲墨寒發給他的微信。他笑著坐起身，拉起枕頭墊在身後，一邊回復曲墨寒的微信，一邊稍作休息。

　　曲墨寒今天一大早就有課，秦梓硯靠在床上與曲墨寒聊了一會兒，隨後起床去浴室洗漱和換衣服，下樓時管家已經給他準備了早餐。吃過早餐後，他回書房給黎昕打電話，果然黎昕的手機無人接聽。

　　秦梓硯低頭凝視著手機屏幕片刻，拿起車鑰匙便出了門，車子一路往遠離鬧市區的郊區方向行駛，最後停在了一座公墓外。清明時節，一大早公墓外就停滿了車子，停好車後他快步走進墓園。

　　秦梓硯遠遠就看到黎昕坐在一座墓碑前的石階上，墓碑前擺滿了鮮花，想來已經有很多學生過來掃過墓了。他沉默地走上前去，望著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的心情真是一言難盡，這個墓碑底下埋葬著他的*。

　　秦梓硯彎腰將掉落在地上的一束鮮花撿起來，重新擺了回去，直起身拍了拍黎昕的肩膀。

　　「他真的是一位非常受人尊敬的老師，是不是？」黎昕突然看了開了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你看，那麼多的鮮花放都放不下了，我才在這裡坐了半個小時，已經有好幾波人來看過他了。」

　　「黎昕……」秦梓硯輕聲道，緩緩坐到了黎昕的身邊。

　　「我好像還沒仔細和你講過，我到底是怎麼認識他的吧？」黎昕單手抱膝，將下巴擱在膝頭，另一手扯著一束鮮花，臉上的笑容卻並未深入眼底，「我當時剛中考結束，沒有辜負家人的希望，考上了市最有名的重點高中，畢竟我從幼兒園開始就是學霸。」

　　黎昕說著笑了起來，笑得格外艱難：「沒錯，那個時候也是中二病爆發的巔峰時刻，一想到我終於解放了，可以徹底放飛自我了，我決定把從前沒時間做的事全部做一遍，看喜歡的、渣遊戲、畫畫、唱歌等等，一樣都不能落下。我就是那年暑假徹底迷上了秦老師的，為了接近男神，我加入了秦老師的米分絲群和貼吧，也是那個時候知道了廣播劇的存在。」

　　秦梓硯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陷入回憶裡的黎昕。

　　黎昕說著雙手以拳擊掌，彷彿回到往日不著調的風範：「機智如我，立刻在腦子裡羅列出勾搭男神的108種正確方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排山倒海之姿成功攻入龍生九子廣播劇社團內部……」

　　「黎昕……」秦梓硯不輕不重地叫了一聲，打斷了黎昕的強顏歡笑。

　　黎昕臉部的笑容終於消失，故意拔高的音量也低了下來：「那個時候的龍生九子，遠沒有如今的人氣和地位，秦老師也只是文學城一名稍有人氣的小作者。但是我仔仔細細地看過他的文字，我相信他，相信不用多久，他就能成為一位受人矚目的大神。我也相信我們龍生九子，總有一天龍生九子的每一位成員都能成為大神。」

　　黎昕說著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我們成功拿到了秦老師的授權，當時我們每個人都高興瘋了，想著絕對不能讓秦老師失望，一定要做出讓秦老師和支持秦老師的米分絲滿意的廣播劇。我到現在還記得每一次返音時，被小a拉到yy裡罵得狗血淋頭，但是我很高興，因為大家都很認真，認真地對待著秦老師的作品。」

　　「四年的時間足夠改變很多人的命運，紙硯這個名字成了無數人如雷貫耳的大神作家，龍生九子成了網配圈數一數二的大神廣播劇社團，黎小萌也成了二次元無數米分絲追捧的大神v。但是這並不是我最驕傲的一件事，我最驕傲的是能夠陪著他一路成長，看著他從小有人氣到受人尊敬。可是那又能怎樣，我也只能是一個合格的狂熱米分絲，卻稱不上一個稱職的朋友，儘管我始終把自己當成是他的好朋友……」

　　「黎昕……」

　　「我每次說要來市看他，四年的時間，我說了無數遍，可每次都找各種借口食言，他卻一次都沒有怪過我，一次次的包容我拙劣又幼稚的借口。也許是老天也看不過去了，謊言說多了，借口找遍了，懲罰終於降臨了，我終於不用再找借口，老天爺把我兌現承諾的機會全部收走了……」

　　「黎昕，你沒有食言！」秦梓硯沉聲道，沉默半晌接著道，「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很感激龍生九子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不管是紙硯還是筆墨，如果沒有龍生九子，就沒有當年的紙硯和如今的筆墨。尤其是……現在的筆墨，原本我該失去所有的榮耀，如果不是你和龍生九子，我不可能那麼快重新登上屬於我的舞台，所以該說抱歉和謝謝的人是我。」

　　接下來秦梓硯等了很久，也沒有聽到黎昕開口的聲音，他沒有轉頭去看黎昕的表情，說出口的一瞬間，他也感受到了全身心的釋然。儘管此時此刻，素來沉著冷靜的他也有了一絲絲的不確定，畢竟是他隱瞞了這麼久。

　　此時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秦梓硯轉頭看到幾名身著聖洛學院學生制服的學生朝這邊走來，他拍了拍黎昕的肩膀，站起身低聲道：「走吧！」

　　黎昕似乎從思緒中猛然回過神來，呆愣片刻後低著頭站起身。

　　秦梓硯與那幾名學生微微點頭示意，沒有回頭去看黎昕，率先往前走去。很快他便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跟在他的後頭，保持著幾步之遙的距離，他的嘴角慢慢地揚起了弧度。

　　「你……以前說過要請我吃市的美食，今天中午你請客！」直到走出墓園，黎昕小聲地開了口，像是憋了很久才擠出來的語氣，夾雜著拚命掩飾的彆扭。

　　秦梓硯終於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抬手用力揉了揉黎昕的腦袋：「那快走吧！」

　　「臥槽！」黎昕瞬間像被點燃了爆竹，一瞬間炸開了，揉著腦袋怒瞪著秦梓硯道，「你現在可不是坐擁百萬米分絲的紙硯大大，也不是男神老師，你這具身體已經縮水，比我還小三個月，不准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揉我的腦袋！」

　　「是，黎小萌大神，請上車！」秦梓硯笑著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黎昕頗為傲嬌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故作瀟灑霸氣地坐上車。

　　秦梓硯失笑搖頭，繞到駕駛座，發動車子駛離墓園，直到車子開出很長一段距離後，突然爆發出黎昕驚天動地的大叫聲。

　　「臥槽，老子的小甲還停在墓園門口啊啊啊啊啊……」

　　秦梓硯扶額，真是無比似曾相識的場景，似乎總是在他們的日常生活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