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攻來
孟初霽幫溫華珠扶著綏帝到朝陽宮, 宣太醫過來醫治, 一群太醫里夾雜著一個劉大夫, 孟初霽將劉大夫拉到一邊, 道︰「我爹來了, 想不想見見?」
劉大夫听言喜悅至極,連連點頭︰「要見, 要見。」
劉大夫跟孟將軍的情誼相當好, 不然也不會塞到他的和親隊伍里,能知曉他男兒身塞到隊伍里的那必須得是信得過的人。
孟初霽確認了綏帝沒有生命危險, 在太醫給他重新包扎傷口的時候, 帶劉大夫去見孟將軍。
可不巧孟將軍正在處置裴顯, 听人匯報說︰「將軍,裴顯已凌遲處死,下一步該如何處置?」
孟初霽當即忿忿道︰「剁成泥, 扔到糞坑里去。」
喂狗是侮辱了狗, 這種人狗也不想吃。
孟將軍一臉正色︰「就依我兒。」
那士兵便退下去執行命令。
孟初霽仍是覺得不解氣,可他來晚了一步, 裴顯都已經死了, 再弄也沒什麼意思,于是將劉大夫往前一推, 說︰
「爹,你看誰來了。」
「哎呀老劉!」
孟將軍大喜過望。
劉大夫目光劇顫︰「想不到老朽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將軍, 真是太好了。」
孟將軍說︰「是是是, 真的是好, 小兒勞您照顧,沒給您添麻煩吧?」
劉大夫雙膝一屈,便跪在了地上,哇哇大哭道︰「老朽有罪啊!」
孟初霽眼皮子一跳。
孟將軍亦是臉色微變,扶他道︰「起來說話,起來說話,您何罪之有啊?」
劉大夫老淚縱橫,一本正經地道︰「都是老朽不好,給少爺竹筒灌大孔,害得少爺活生生成了龍陽君,老朽有罪,老朽該死!」
孟初霽一噎,急得臉都紅了。
這人怎麼回事,怎麼在他爹跟前亂說話呢。
孟將軍聞言斜睨孟初霽,只想著這小子丟人丟到姥姥家了,問︰「那我兒好生生的,您灌他大孔干什麼?」
「爹!」
這怎麼還帶討論起來的呢。
「閉嘴,現在知道沒面子了?」孟將軍呵斥了他一聲,唯恐嚇到劉大夫,又放輕了聲調,「是不是他跟那小子床事不合,所以動了歪腦筋?您如實說,看我不……」
打吧又舍不得打,話不說完又顯得沒威嚴。
孟將軍的氣勢降了兩個度︰「看我不告訴他娘去。」
劉大夫是存著好意想幫孟初霽一把的,他瞅著孟初霽跟裴也挺好的,可孟將軍迂腐古板他覺得八成不同意的,于是閉眼一陣胡吹︰「少爺愛慕太子,可太子喜歡女子,少爺肝腸寸斷,所以喝多了酒,這兩人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少爺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將軍您就……」
話還沒說完,殿內爆發出一聲怒吼︰「還踏馬是你主動的!老子還以為是人家愛你愛得死去活來非你不可,你給老子過來,看老子不抽死你,人家不愛你,你還處心積慮的你……」
接著,殿中響起一片鬼哭狼嚎。
孟初霽在人生順風順水憑借著聰明與才智如魚得水般不知道有多快活卻生平頭一次——被揍了。
他究竟是為什麼要腦抽說帶劉大夫去見他爹啊……
綏帝和溫華珠共了一番患難,感情終于破冰重修舊好了,可能彼此之間的赤誠之心讓他們找回了愛人年少時的影子,兩人之間情愫流轉情意綿綿盡在不言之中。
這大概是這劫難將至唯一發生的一點美好的事了。
四月初,大鳳對大綏開戰了。
這是拒大楚滅國後的第四十天,邊關傳來急報,潼陽關失守。
第四十五天,落雁關失守。
第四十八天,玉橫關失守。
……
大鳳軍隊勢如破竹,長驅直入,一路攻向王都。
朝中上下人人惶恐自危,孟將軍神情冷肅,在听到重重失守的消息後,一直就沒笑過。
大鳳的實力毋庸置疑,哪怕不奇襲,也是絕對的碾壓式的勝利。
他們像是滾雪球一般,一路越滾越大,軍隊越來越雄壯,听說有好幾次戰爭大綏的將領都是不戰而降,因為沒得打。
二十萬大軍你怕不怕?
二十萬你不怕,那三十萬你怕不怕?
大綏的軍隊才多少人?
並不是人人都如孟將軍般為國盡忠可以付出生命和代價,將領也是人,還要顧念妻兒。
第七十天整,大鳳軍隊駐扎在了王都城外。
王都之中一片死寂,街上沒有歡聲笑語,家家戶戶房門緊閉,生怕大鳳軍隊沖進來見人就殺。
孟將軍擦著大刀,問︰「那小子有沒有給你想好後路?」
孟初霽點了點頭︰「找了,但是他想的後路我不滿意,我不想听他的。」
「那就不听他的,我的兒子怎麼能听別人的?」孟將軍拄刀站了起來,「放心,爹一定讓你等到他回來,這城爹死也守住了,爹不死,誰踏馬都別想進來。」
「不行不行,你不能死,娘還有姐在大楚還不知道怎麼樣呢,我們得贏了回去看看。」孟初霽搖頭。
孟將軍一默,仰天長嘆︰「是得回去看看,要是有機會親眼看,那該多好哇。」
「爹,你帶上我吧。」孟初霽說,「我射箭厲害,我幫你一箭射下對面將軍的項上人頭,你一個人上戰場我不放心。」
「胡鬧!好了不說了老子走了。」
孟將軍瞪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孟初霽看著他的背影鼻尖一酸,不由哭出聲︰「爹,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啊!」
孟將軍頭也不回地朝他擺了擺手,走遠了。
待孟將軍走了,孟初霽去了朝陽宮。
溫華珠正給綏帝喂藥,喂著喂著,綏帝抓住了她的手,道︰「這藥喝不喝都一樣,說不定馬上就沒了,那就不喝了吧,我有話想跟你說。」
孟初霽自覺停在殿柱旁,隱匿在紗帳中。
溫華珠生氣摔了勺子︰「怎麼會喝不喝都一樣,兒那般孝順,不會扔下我們不管,他會回來救我們,介時看到你這不能動彈的樣子,豈不是心痛?」
「別氣了別氣了,多大年紀了還生氣……不過我就納了悶了,常言說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頭,怎麼你動不動生氣還是那麼好看呢?」
溫華珠「噗哧——」一聲笑出來,將碗擱下,道︰「寧願信世上有鬼,也不能你這張破嘴,想說什麼,你說。」
綏帝用完好的那只手執起她的手,凝視著她笑著道︰「華珠,我為人一生昏庸糊涂,唯獨娶了你最是明智,其實當初我並不曾怨你痛斥我荒廢朝政,我只是覺得自己懦弱無能配不上你,那時我想嫁給我是你一生中最大的不幸,我想廢後放你出宮,可是我又舍不得,就這麼一直熬著絞著,平白耽誤了那麼多青春,從來也沒對你說過一句,我心里有你,我慕你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