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氣息

　孟初霽就知道是這樣， 一把圈住裴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道︰「我又不會笑你，當初我學射箭的時候，我爹也說我蠢得要命，後來我不也學會了麼，露手給你看看啊！」

　「好。」

　裴應和。

　孟初霽便把他手中的弓接過來， 從箭筒里抽了一支箭， 張弓搭箭一氣呵成， 羽箭飛出正中靶心。

　「怎麼樣？」

　孟初霽驕傲挑眉。

　裴鼓掌稱贊︰「厲害至極。」

　孟初霽得了夸贊， 成就感爆棚， 想想他紈褲風流， 常被人說一無是處，這射箭的本事倒是一流，無師自通仿佛神箭手轉世。

　只不過他爹不贊同他學武， 這本事鮮有人知，而他天生就會也沒什麼興趣就是。

　「殿下，我們這就開始吧！」

　能給別人當老師， 孟初霽是期待得很。

　而且還是教裴這個起居注上寫得完美無瑕神乎其神的太子殿下。

　裴微笑︰「嗯。」

　孟初霽把弓交還于他，拉著他在靶前站定， 抬起他的手臂，讓他拉開射箭的架勢。

　「看著那個靶心， 要這樣看， 再使勁兒射出去。」

　孟初霽指著靶子教導。

　裴依他說的調整， 听他一聲令下，腦子里迅速過了一遍自己練習的新手指南，刻意將手指松動了些許，「咻——」箭支離弦，飛到半空中就落到了地上。

　害怕裝得不像，裴給自己瘋狂補刀︰「射箭是小時候的事了，這些年書房久坐，疏于鍛煉，是不是很糟糕？」

　的確很糟糕。

　孟初霽沒好意思說出來，只是不禁戲謔道︰「五歲能作詩，七歲學騎射，十歲參政事……殿下，你這起居注有吹噓之嫌啊！」

　被槽了裴也是面色如常，信口胡謅道︰「當年父皇對我寄予厚望，特設常隸官記錄我生平一點一滴，常隸官與我同進同出，憐我課業繁重，艱辛困苦，許多事情未盡詳實，比如這射箭。」

　「哦——」孟初霽狀似恍然大悟，「沒事沒事，咱們慢慢來。」

　他就說嘛，世上哪有那麼十全十美的人。

　如是想著，孟初霽又取了一支箭給他，指點道︰「射箭之前不可以松，多用些力氣，像這樣……」

　邊說邊作手勢示範。

　裴又是一箭射出，這次倒是沒有中途落下來了，可是一愕用力過猛，箭飛到樹叢里不見了。

　「再來。」

　孟初霽不放棄。

　第三箭，沒射中。

　第四箭，沒射中。

　第五箭，沒射中。

　……

　練習了兩刻鐘，裴愣是一箭都沒射到靶子上。

　氣氛逐漸變得有點微妙。

　裴猶疑思索著，他是否裝得有點太過了，他怎麼覺著孟初霽看他的眼神好似有點像……在看一頭豬？

　接著，孟初霽走到了他的身後。

　裴不明白他要干什麼，剛要轉身同他說話，就被他擺正了身體。

　再接著，孟初霽伸手從他手臂下穿過來，分別覆在他握著弓箭的手背上，牽引著他抬起擺開射箭陣勢，干淨利落一箭射出，正中靶心。

　裴的心髒隨著靶心「咚」地一響狠狠跳了一下，瞳孔微縮，轉眸去看身側孟初霽的臉，孟初霽比他矮，只在他肩膀處露出半個頭，光潔飽滿的天庭和眼睫卷長的鳳眼，他斂了一貫活潑散漫，目光冷靜而銳利，宛如出了鞘的寶劍。

　這樣的目光裴不是沒看到過，不過他只在他麾下的將軍眼中看到過，這還是第一次出現在一個女人的眼中，竟沒有一絲突兀，只讓他領略到了何為將門風骨。

　……太過迷人。

　勝過他見過的所有女子。

　裴想，無怪乎她不願意委身男人，這樣的女人若不是生錯了性別，該是統帥千軍的將領，而不是拘束于方寸院牆之中。

　「看我干什麼？看靶子。」

　孟初霽認真起來也是相當認真。

　發覺裴走神，以為他腦子里又起了旖念，語氣頗為不滿。

　裴慌張錯開眼，依他之言望向靶子，孟初霽又遞了一支箭來，然後握著他的手，教他︰

　「平視靶子，手要使你現在拉弓這麼大的力，這只手要穩，不然箭會對不準……」

　裴已經完全不能用心了。

　孟初霽與他貼得很近，他的鼻尖抵在他的後肩上，他說話時他總覺得有熱熱的氣息落在他的肌膚上，明明他穿得衣服十分之厚，更甚至他嗅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一股不甜膩不嫵媚渾然不似尋常女人的清冽味道，干淨純粹的好似只用澡豆搓過，留下了淡淡的青木氣息。

　裴向來排斥女人接近。

　不論是當年初初擬定的那位太子妃雨中求他暈倒時被他抱起，還是上官婷苦心勾引脫光了衣服投身到他懷中，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致使他對女人的香氣有著不可言說的輕厭，旁人無從知曉，唯他自己一清二楚。

　此時，心中無可避免的泛起波瀾。

　「會了嗎？」

　孟初霽一遍一遍地教他，還說了一大堆話。

　裴再說不會，就真是蠢得無可救藥了，盡管勉強听進去了幾句，還是點了點頭。

　孟初霽便松開了他的手，道︰「來，射一遍我看看。」

　裴再不掩飾自己的本事，熟稔地張弓搭箭，一箭中靶。

　孟初霽笑了，鼓掌喝彩道︰「好！」

　心中波瀾隨之散去，好像是方才一時錯覺，裴無從捉摸，便當它不存在，跟著笑了笑︰「靜靜真乃良師益友。」

　明明看起來毛毛躁躁的，可是教人的時候，他一點不耐煩也沒有，如此專注實在令人贊賞。

　「那可不。」孟初霽一點也不跟他謙虛，「我給你當師父，必然教得你閉著眼也能射準。」

　「當真麼？」

　「當然啦！」

　……

　足有默契的裴放下了弓孟初霽放下了箭，一齊往御花園外走，並肩去用午膳。

　練箭非一日之功，自然沒有為了練箭飯都不吃的道理。

　走在路上，兩人有說有笑，驀地孟初霽一停，裴疑惑看向他，就見他眨巴眨巴眼楮，問︰「殿下，你現在對我的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