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二
褚老爺子忽然像洩了氣的皮球,身子一晃,踉蹌後退。
李詩的劍並沒有跟進。
秦二爺忙扶住了褚老爺子。
只聽褚老爺子顫聲道:“南山,你告訴他們吧!”
戴南山道:“我們姑娘已經入土了。”
李詩道:“在那兒?”
戴雲珠叫道:“公子,我不信。”
戴南山悲聲道:“老爺子氣姑娘背叛,草草把她埋了。”
戴雲珠哭了:“姑娘”
李詩心裡也一陣難過,又問:“在那兒?”
戴南山道:“褚家墓園,雲珠知道。”
戴雲珠哭著道:“公子,我知道,咱們走。”
李詩收了軟劍,向著戴南山道:“總管事,謝謝。”
戴南山道:“不要謝我,是我們老爺子讓說的。”
“褚老爺還是聽了總管事的。”
戴南山悲苦道:“別這麼說,我慚愧。”
只聽戴雲珠道:“公子,走吧!”
李詩沒再說話,轉身往後行。
戴雲珠緊隨在後,沒看戴南山跟褚家的其他人一眼。
看來,父女之間真是情斷義絕了。
望著李詩跟戴雲珠的身影轉過了影背牆,褚老爺子臉上忽然浮現一種奇異神色,令人難懂那代表什麼,不過任何人都看得出,那奇異神色很可怕。
而戴南山,卻仍然是一臉悲苦色。
這個地方,在“北京城”東邊,離“北京城”約莫十來裡。
看上去,這個地方是一片相當大的林園。
密密的一大片樹林,從外頭根本看不見裡頭,只有一條小路直通裡頭,寬窄只容一輛馬車行走。
林園的所在地,是一片郊野,挨著一座青翠的小山,傍著一條幾可見底的小溪,附近沒什麼人煙,倒真是個清幽的地方。
戴雲珠帶著李詩就到了林外。
望著眼前這一大片密林,李詩道:“這兒就是褚家墓園?”
戴雲珠道:“在裡頭,外頭看不見。”
李詩道:“走,咱們走進去。”
兩個人順著那條唯一的路,往樹林裡行去。
一進樹林,一陣陰涼襲上身來,越往裡走,陰涼之意越重。
李詩道:“褚家有看墓園的人麼?”
戴雲珠道:“沒有,京畿一帶,誰都知道這是褚家墓園,以褚家在京畿一帶的聲威,誰也不敢跑到這兒輕易進入墓園,不過褚家定期會派人來整理。”
“照這墓園的大小,褚家幾代恐怕都葬在這兒了。”
“不錯,這兒就是褚家的祖墳。”
“褚姑娘能葬在褚家祖墳,足證褚老爺子沒有把她不當女ㄦ。”
“女兒家本來是不可能葬在自家祖墳的,姑娘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李詩沒接話,他沒法說褚姑娘是幸還是不幸,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好。
說話間,眼前豁熱開朗,原來已來到中央林深處,林深處中央,是一片空地,一座座的墳墓,就在這片空地上,密林像一圈圍牆,把這地墓地圍在中央。
望著那一座座的墳頭,李詩道:“褚姑娘的墓是那一座?”
戴雲珠道:“找找看,不會難找,是座新墳。”
新墳當然不難找,一片墳頭裡只那麼一座,一眼就看見了,就在靠西邊上。
兩個人當即走了過去,到近前一看,相當大的一座,比其他的墳都大,墓前豎立著一旁墓碑,上面刻的是“長女褚玉蓮之墓。”
別的什麼都沒有,就這麼簡單。
墓前既沒有香燭,也沒有鮮花素果,看來,人埋是埋在這兒了,卻沒有人來祭弔。
戴雲珠兩眼濕了:“這就是了。”
李詩心裡也一陣難過,道:“咱們什麼也沒有帶,過去行個禮吧!”
兩個人並肩走了過去,雙雙停在墓碑前地上那塊石板上,剛停住,那塊石板突然一翻,兩個人立時往下落去,石板又翻了上來,嚴絲合縫,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兩個人做夢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等到發覺的時候,已雙雙如飛往下墜落。
上頭的石板已合上,眼前一漆黑,不知道往下去有多深,也不知道下頭有些什麼,李詩手快,伸手一抓抓住了戴雲珠一隻胳膊,道:“戴姑娘,小心下面。”
他猛提一口氣,穩住下墜之勢。
戴雲珠的修為雖遠不如李詩,但她到底也是個練家子,當即也提氣穩住了下墜之勢。
轉眼間,兩個人雙雙腳下著地,雖然看不見,但可以覺得出,著地處似乎是平地,別的什麼也沒有。
李詩道:“戴姑娘,傷著沒有。”
“沒有,多虧了公子。”
“姑娘站著別動,我來到處試試。”
“公子小心。”
“我知道。”
李詩試探著邁出步去。
戴雲珠站在那兒還真沒敢動,雖然是個練家子,可是看不見最要命,誰知道身周有沒有什麼?她關切的又一句:“公子,千萬小心。”
黑暗中,李詩的話聲從身左傳來:“謝謝姑娘。”
沒一會兒工夫,戴雲珠感覺得出,李詩已經回到了她身邊,她忙道:“公子,怎麼樣?”
李詩道:“這兒離地不算低,約莫一丈見方,地上跟四周都是土,沒有別的。”
戴雲珠道:“就這樣,未免太簡單了。”
“夠了,不必別的,幾天之後,咱們不餓死也渴死了。”
“沒想到他們會有這一著,做夢也沒想到。”
“算來楮老兒還是高明的,他能料準咱們一定會來行禮,他那以退為進的苦肉計,一點也不露痕跡,他還是達到了報復的目的,報了仇,雪了恨。”
戴雲珠咬牙道:“老奸巨滑,好卑鄙。”
“他居然能犧牲三個徒弟的各一隻手,不過也算值得了。”
戴雲珠道;“知道這個陰謀的,絕不只姓褚的一個人。”
她是指乃父戴南山也一定知道。
李詩明知道這是實情,道:“恐怕是了。”
戴雲珠恨聲道:“他居然能一點都不動聲色。”
可不是麼?李詩沒說話,他能說什麼?“這不是幫別人殺害自己的女兒麼?”
李詩還是沒說話。
“也難怪,他原本就不把我當女兒了,我都不認他,他又怎麼會認我?”
李詩仍然沒說話,他只是在想,這父女倆怎麼會變成這樣?普天之下只怕這是絕無僅有的。
只聽戴雲珠又道:“公子,你確認咱們出不去麼?”
李詩不能不說話了:“恐怕是了,姓褚的絕對是要置咱們於死地,既如此,他是不會給咱們任何機會的,最主要的,是咱們根本看不見,就算有機會,咱們也不知道。”
“你說,這兒沒有任何別的。”
“我試探的結果是如此,可是由於看不見,我也不敢下斷語,不過,要是有什麼別的,咱們現在也該感覺到了。”
“既然這樣,那咱們只有坐著等死了。”
“恐怕是了。”
“我死不足惜,可是公子”
“姑娘,人命都是一樣的。”
“至少公子跟我不一樣,人世不少我這樣的一個,少一個公子,卻是這人世的莫大損失。”
“姑娘不能這麼想。”
“我說的實話。”
“姑娘”
“公子,咱們不能這麼站著,坐下來好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