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〇
說了完這句話,她才覺得這句話不妥,也露骨了些,她代表玉貝勒說話,這不是明顯表示她跟五貝勒是一邊麼?難道玉貝勒的一切由她控制。
接著,她忙解釋:“我是說”
玉貝勒那裡打了岔:“可是您也得管管小妹,總不能讓她還有下回。”
肅王爺道:“這我知道,用不著你說。”
話說到這兒,應該是雲消霧散沒事了。
賈姑娘給玉貝勒遞過個眼色:“好了,貝勒爺去吧,王爺回來還沒歇息呢!”
玉貝勒懂賈姑娘的意思,二話沒說,轉身出去了。
賈姑娘轉向肅王爺忙道:“王爺也夠累了,回來還不得歇息,快進去躺會兒吧!”
她只希望事情快點過去,她知道,要是不盡快岔開,接下來肅王爺還會說些什麼?
肅王爺沒答理,直到聽不見玉貝勒的步履聲了,他才沉下臉色道:“紀玉現在都能打紀翠了,這可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可要多管著他點兒。”
賈姑娘果然料中了,這可是怕什麼來什麼,她道:“王爺,我不能不承認,紀玉做的是過了點兒,可是王爺已經知道了,他也是為王爺,為整個‘肅王府’好,他能這樣對紀翠,足證明他並不知道李豪,真要是知道了李豪,他也絕不敢,您說是不是?”
肅王爺道:“不管怎麼說,我要你多管著他點兒,往後絕不許再發生這種事,也不許他再讓我有不受管的感覺。”
賈姑娘不能不採取低姿態:“我知道,只是王爺讓我管,這不是王爺自己分麼,他是王爺的兒子,他是在王爺跟前長大的,王爺自己管他不就行了麼,為什麼還要有顧忌?”
這句話說得肅王爺有些窘迫,尷尬,不自在,他幹咳—聲道:“胡說,我從來沒有分過,我是說我經常不在家,你見他的時候多,所以才讓你多管管他。”
不知道賈姑娘是否還想再說什麼,肅王爺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擺手道:“好了,我還真累了,要進去躺會兒子。”
他站起來走向耳房。
賈姑娘沒說話,儘管她明知道肅王爺是掩飾,可是她知道這不能計較,也最好不計較,讓它越快過去越好,她—聲不吭的跟進了耳房。
“查緝營”統帶的“簽押房”門口,本來是沒有人的,連個站門守衛的人都沒有。
可是現在突然有了個人,別說沒人看見,就算有人看見,也不可能看出來他是從那兒來的。
因為他像是憑空出現的,既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從地下冒出來的,反正他就是那麼出現了。
只聽他道:“我要見統帶。”
“簽押房”門口沒人,“簽押房”裡可有人,裡頭有人問:“誰呀!”
那人道:“草民嚴四。”
嚴四,嚴四是誰?誰是嚴四?
許是腦筋—下子沒轉過來,問的那人又問:“誰?”
嚴四道:“草民也叫李豪。”
這回知道了,李豪在“查緝營”簡直是大名鼎鼎,那還有不知道的。
一下子跑出來兩個,瞪大了眼指嚴四:“你”
嚴四抬手把兩隻手扒開了:“你們統帶在不在?”
裡頭響起一聲暴喝:“李豪,你好大膽”
嚴四淡然道:“玉貝勒撤回了各營的人手,他不會沒有道理,統帶也不會不知道。”
統帶從裡頭走到近前,橫眉豎目:“我不知道一—”
“不要緊。”嚴四道:“只要統帶你認識這個就行了。”
他取出了那把匕首。
統帶一怔直了眼:“你,這”
“認識這個麼?”嚴四問。
“認識,認識。”統帶忙點頭,隨即趴伏在地,不敢仰視:“奴才奴才—”
嚴四道:“好了,你請起來說話。”
他收起了匕首。
統帶忙謝恩站起,閃退—旁,哈腰擺手:“您請裡頭坐。”
嚴四沒客氣,進“簽押房”坐下,統帶只有垂手侍立的份兒,那兩個退出了“簽押房”,連進來都不敢進來了。
嚴四坐著望統帶:“統帶現在知道,玉貝勒為什麼撤回各營人手了。”
“是的,奴才知道了,奴才知道了。”統帶忙點頭。
“那就好”話鋒一頓,嚴四接道:“我來是為查問一聲,押在你‘查緝營’的那個人,放了沒有。”
統帶微怔:“您是問”
“‘漢留’,姓秦,玉貝勒親口答應,只要我現身,他馬上就放人。”
統帶頭垂得更低了些:“您說的這個人,沒有押在‘查緝營’。”
嚴四微一怔:“怎麼說,這個人沒有押在‘查緝營’。”
“是的。”
“那押那兒去了。”
“這就不知道了。”
“人真不在‘查緝營’?”
嚴四又道:“統帶,我希望你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這”
“人究竟在不在‘查緝營’。”
“原本在,可是現在已經不在了。”
“這麼說是移到別處去了。”
“是。”
“移哪ㄦ去了?”
“這”
“你是‘查緝營’的統帶,不可能不知道,不想跟自己過不去,最好實話實說,有一句說一句。”
“這。”
他還猶豫,還吞吞吐吐。
嚴四霍地站了起來:“你是怎麼回事?”
統帶微之猛一驚,脫口道:“他死了!”
嚴四心裡一震,懷疑自己聽錯了:“你怎麼說?”
統帶有點戰戰兢兢:“他,他死了”
嚴四一把抓住了統帶:“他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了。”
“這!這”統帶有吞吞吐吐了,這回不只是猶豫,還帶著怕。
“我說過,不要跟自己過不去。”
嚴四五指微一用力,統帶立即矮下去半截,額頭上都見了汗。
門外那兩個進來不敢進來,看到這兒不敢看下去了,跑了。
嚴四知道,他們叫人去了,他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道:“顯然你是跟自己過不去。”
統帶忙道:“我說”
嚴四五指微鬆:“我聽著呢。”
統帶道:“我們逼他說出同夥的藏身處,他不肯說”
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嚴四道:“所以你們就把他給殺了。”
統帶驚恐的望著嚴四,點了點頭。
嚴四一臉怨怒打心底裡往上一沖,反手一巴掌揮了出去,“叭!”地一聲脆響,統帶臉上挨了一下,嘴破了,血流了出來,頂戴都掉了。
只聽外頭有人叫:“統帶。”往外一看,黑壓壓的,外頭都擠滿了,水洩難通,為首的是幾個大班領。
統帶忙搖手道:“不要進來,不要進來—”他多慮了,外頭的沒一個沒有經驗,誰不知道這時候絕不能輕舉妄動。
只聽—名大班領道:“李豪,放了我們統帶,我們放你走,絕不為難你。”
嚴四可不在乎,也懶得理。
統帶又搖了手:“你們不知道,你們不要管”
門外那些個稍微靜下來了一些。
嚴四道:“玉貝勒讓把人押在這兒,你們把人殺了,他知道麼?”
統帶強說:“這種事關系重大,要是沒有貝勒爺的授意,我們那敢擅自作主啊!”
說得是,說得極是!嚴四知道,既然是玉貝勒的授意,這就怪不了他們,玉貝勒的授意,誰敢不聽!他吸了一口氣,壓了—下心裡的悲怒,道:“屍首呢?”
“屍首。”統帶又一驚,嘴裡問了一句。
他不是沒聽清楚,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對,我問的是屍首。”
“屍首!拖出去扔了,喂了野狗了。”
“查緝營”殺人,連一般人也不管埋,有家人的交家人收屍,沒家人的也就扔了,何況是個“漢留”叛逆。
天四心裡可一陣悲怒:“扔那兒去了。”
“扔城外野地裡去了,只怕早沒了。”
嚴四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你們還算是人?”
他揚手又要打。
他觸及的是統帶,—雙乞憐目光,這時候他也又想起,不能怪他們。
他又強忍住了,他收勢垂下了手。
就在這時候,一個話聲傳了過來:“李豪,放了統帶。”
是個女子話聲,這女子話聲嚴四也很熟,他忙抬眼望外,圍在外頭的“查緝營”的人往兩邊閃退,讓出—條路來,走過來的,正是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