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連敲帶打
「那你說說, 德言容功哪樣你能拿的出手。」
三姐氣憤的漲紅著臉不答。
太太仿佛早料到她如此, 極其冷淡道:「所謂德言容功,婦德,貞順也;婦言,辭令也;婦容,婉娩也;婦功,絲麻也, 你姊妹七人, 婦德乃大姐,婦言乃四姐, 婦容乃五姐, 婦功乃六姐, 你且說說這四樣你能占上哪一個?」
三姐抬頭猩紅著眼直直盯著她娘, 太太被她悲憤的目光盯得心如刀絞,可此時若不狠狠敲醒她,日後她仍不會有所改變。
「娘,在您心中女兒當真不堪到讓您覺得丟人?」
一時間, 太太心灰意冷:「說了半天你還是不懂娘的良苦用心。」
「您不說我如何能懂?總是讓我猜, 猜錯了您就說我腦子愚笨,猜對了您覺得本該如此,是不是在您眼裡我始終聰明不如大哥,懂事不如大姐, 說到底您就是後悔生下我……」最後一句忍不住大聲質問道。
王媽媽同菱香臉色發白,噗通跪下地上, 恨不得此刻立時出去,什麽也沒聽見。
此時此刻,太太恨不得老天立即收了她去省的被這個孽子活活氣死:「好,好,好,想我生了一子二女,你大哥大姐從未用我操過心反而過於懂事貼心,每每想及此我總是難掩心疼,可你道他們爲何會這般?」
三姐喘著粗氣不答。
太太也不用她回答,嘲諷道:「只因那時娘太柔弱不甚得你爹喜愛,你大哥大姐懂事,曉得他們越懂事上進,你爹就會越滿意待我也就越發的好了,後來他們越發大了,我自知彌補不了對他們的虧欠,只能將對他們虧欠之情寄拖在你身上,想讓你無憂無慮無甚煩惱的長大,誰料到竟害你扭曲了性子。」
原來我才是最爲可笑的人!
三姐慘笑道:「我一直以爲娘嘴上駡我不爭氣,實際上最是疼愛我,未料到所有總總皆是假像,你……如此疼愛我不過是通過我彌補對大哥大姐的虧欠,怪道您總說大姐如何貼心懂事爲您分憂,我又如何頑劣不堪惹您心煩,原來在您心裡一直就覺得我不堪重用,怪道……」
「你……你……」太太瞪著眼睛,她怎就生了這麽個不明事理的孩子。
王媽媽顧不得尊卑,忙站起來輕撫太太的後背:「我的姑娘,您就少說一句話吧!太太若是不疼愛您,爲何對您諄諄教導,您怎麽就不懂太太的心呢?」
「我只知娘看不起我,覺得我事事比不過大姐。」三姐見娘被她氣的臉色比剛才還白上三分,心裡早已後悔不已,可是又氣憤不過,所以鏗鏘來了兩句。
「姑娘,您就聽老奴的話,你們是親母女,親母女哪來隔夜仇,且太太身體不好,您就給她服個軟,可好?」
「滾!」三姐冷喝道:「哪你有你說話的份。」
王媽媽被她呵斥聲弄蒙了,大腦一片空白,府中這些年除了太太心情不好時甩她臉子外,還真沒人敢這般辱駡她,這三姑娘……真是被太太慣壞了,幸虧今兒屋裡都是自己人,若不然此話被有心人聽見,還不得笑話太太。
殊不知,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這話剛剛傳出來,就如颳風似得傳到各個院子。
姨娘們聽到此話,各自表情別有風味,李姨娘面容平靜的綉著屏風,不過細看之下有幾針却是綉錯了地方。
張姨娘母女互相對視一眼,難掩臉上幸灾樂禍的喜意,揮手喚丫鬟去厨房:「中午多加一道爆炒兔肉。」
趙姨娘正在安胎,緊閉房門,萬事不管。
書房,沈姨娘監督軒哥背書,聽到丫鬟的禀告,只是更加嚴厲督促軒哥的學業,畢竟三姑娘就是被太太生生縱容成不知天高地厚的頑劣性子。
被打入冷室的田姨娘則仰天長嘯,說了句:「枉太太自命清高,這回總算是狠狠摔了一跤,真真是好笋裡出歹竹……」
對於無關緊要的人,黃姨娘不甚在意抱著宴哥在院子裡曬太陽,只是私底下告誡青衣綠衣,不許隨意亂嚼舌根。
至於府中其餘姑娘,表情更加耐人尋味了,二姑娘關上房門,躺在床上捂著被子狠狠大笑,一邊笑一遍咒駡:「哈哈……這就是報應,報應啊……」
四姑娘讓大丫鬟磨墨,行雲流水般寫了幾個大字,皆是『忍』『淡』『行』『知』。
五姑娘跟姨娘一起吃爆炒兔肉趕著吃趕著說:「這味道好吃的讓人禁不住回味……」
劉湘婉因早上憊懶,如今在綉房抓緊時間綉制屏風。
七姑娘讓丫鬟去六姐那看看,得知她……嗯……正在忙,於是關上房門準備回床小憩一會兒。
正房裡的主僕們什麽也不知道,母女二人仍舊針尖對麥芒,太太怒聲道:「你竟敢當著我的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辱王媽媽?」
「不過就是個奴才,駡她兩句怎麽了?」
「你……王媽媽是我的人,你折辱她便是在打我的臉,這道理難道你不知道嗎?」
「娘,你既然這般說,那我懲罰自己的丫鬟又與你有何關係?」
太太轉頭盯著菱香,厲聲道:「去拿戒尺過來!」
菱香搖搖頭,小聲勸道:「太太,姑娘還小。」真要拿了戒尺過來,若太太日後後悔今日之事,那她豈不是……
「快去,再不去直接賣了你。」
菱香身上一哆嗦,白著臉去內室取東西。
三姐上前一步,憤憤道:「娘,你先是責駡我現在還要責打我?」
「你不但不知錯還强詞奪理,該打!」
「娘,我本以爲比不過哥哥姐姐在您心中地位,如今竟連王媽媽也不如?」語氣中不無諷刺。
「菱香,你怎麽還不出來?」
內室裡菱香來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聽到太太的聲音知道不得不出去,於是握了握手中的戒尺咬牙硬著頭皮出去:「太太……」
太太接過戒尺,喝道:「過來,伸手。」
三姐白著臉把手背到後面,後退兩步。
「有膽反駁就該有膽承受後果,不要讓我瞧不起你。」
三姐心裡憋著氣走到娘面前伸出手,太太抬起戒尺的手頓了頓還是下狠心狠狠打下去,一下又一下足足打了十來下,每打一下,太太都會問:「錯沒錯?」
三姐疼的眼眶泛紅却始終咬牙不吭聲。
王媽媽流著泪上前抱住太太的胳膊,哭嚷著:「太太,別打了,別打了……」
從小到大太太都不捨得碰三姑娘一下,如今親自動手打了她,想必心裡的疼別人根本無法體會,手中的戒尺一下子落到地上,雙眼無神道:「你當真無可救藥了?」
三姐疼的身心發抖,額頭更是布滿虛汗,抖著聲質問:「娘,就因爲我懲罰梅蘭她們四人還有對王媽媽惡言相向,您就動手打我?」
太太靠在王媽媽身上,閉著眼:「王媽媽是我的人,你打她等同於打我的臉,以後你讓府裡衆人如何看待你,如何尊重你,如何忠心你,還有梅蘭她們,她們是別人的丫鬟也就罷了,可她們四人從小在你身邊服侍,日後你出嫁她們也要陪嫁過去,當你想在婆家站穩脚跟能靠誰,靠我和你爹嗎?我們山長水遠如何顧及到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及身邊忠心的人。」
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你心裡怎麽想的,想著有我和你爹替你撑腰,誰能欺負你去?」太太晃了晃頭:「可是你怎麽不想想,高門嫁女低門取媳,一旦你出嫁,嫁到別人家裡,我和你爹如何能幫到你,能幫你的只有你自己。」
三姑娘身體一僵,楞楞的聽著她娘說的話,半響兒後喃喃道:「這與我打罰丫鬟有何關係?」
直至今日她才知曉身爲一名母親她做的有多失敗,不想在看她唯有閉上眼,王媽媽怕二人在吵起來,連忙開口解釋:「我的姑娘,你想想,她們四人從小服侍您,論忠心怕是沒人比得上,若您好好待她們,將來在婆家必定成爲您的左膀右臂,反之您說的話,做的事寒了她們的心,她們可還會跟您一條心,怕是耍盡手段將姑爺從您身邊奪走,要知不少高門大戶打著就是陪嫁丫鬟在姑娘……您不方便時給姑爺享用的……」
這些話,一字一句深深打印在三姑娘心尖,她使勁搖頭,她不想……不想像娘一樣,不想未來有人跟她分享她的夫君,她要像畫本裡寫的那樣,一生一世一雙人,遂慘白著臉看著太太:「娘……娘……」
太太不搭理她,三姑娘害怕了,慢慢挪動僵硬的腿脚走到太太身邊,揮著疼痛的手指抓著她娘的手:「娘,您別不理我,我怕,我錯了,真的錯了……」
太太一共就生了三個孩兒,大姐出嫁,翊哥整日裡跟著夫子讀書,只有眼前這個麽女整日陪在她身邊,也因爲她最小所以一直嬌慣著,却沒想到生生將她給養廢了,心裡十分懊惱,耳邊聽著她傷心至極的哭聲,心再次抽痛,只得睜開眼摸摸她的秀髮,緩緩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這道理你可懂?」
三姐點點頭。
太太又問:「既然知道錯了,那你說說日後該怎麽做?」心裡總算舒口氣,還好不是那麽無藥可求,只要肯認錯,再由她從中慢慢教導,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最起碼玫兒出嫁前多教導些爲人處世的道理,日後在婆家以她的性子許能少吃些虧,少受些磋磨!
太太惟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