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烟花柳巷
這麽會兒功夫, 坐在上首的劉仲修差不多看明白他們之中以魏廷茂爲馬首是瞻, 遂道:「魏賢侄, 不知你跟鎮守蘇州府的秦遠指揮使可認識?」
魏廷茂雙目微垂,抬起時反問:「不知世伯問這個所謂何事?」
劉仲修挑挑眉,手指輕輕敲著隱幾的扶手:「倒是無事, 我與秦將軍乃多年摯友, 閒來無事時他會找我淺酌幾杯,盡興時不免暢談寧遠大將軍當年在戰場上英勇殺敵的過人膽識。」
魏廷茂臉上一冷,不冷不熱道:「對不住世伯,我與秦將軍不熟。」
劉仲修『哦』了一聲,不以爲意的笑笑。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宋天明看著對面一直低著頭的劉嘉仁, 大笑一聲:「仁哥一直低著頭可是在想什麽有意思的事, 不妨說出來咱們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被點名的劉嘉仁抬頭,神色木訥:「我……我只是在想夫子布置的課業。」
「哦?說來聽聽,我們幫你出出主意。」宋天明順著他的話試圖緩解氣氛,誰料……
仁哥想拒絕又怕惹爹爹不悅, 漲紅著臉嘴唇微動。
這時翊哥開口, 淡淡道:「有道是怨人不如自怨, 求諸人不如求之己, 既然夫子布置給二弟的課業, 還是讓他自己琢磨方爲好。」
仁哥感激的看向大哥, 雖他史記論語學的慢却不能容忍當衆被人嘲笑。
宋天明抬手揮動兩下摺扇,訕訕道:「還是翊哥說的有道理。」
四人接連受挫, 無奈之下唯有劉嘉睿繼續開口:「翊哥,哪日你得空帶我們出去見識下蘇州的風土人情如何?」
翊哥瞥了瞥他,嘴角抽搐:「讓我三弟帶你們去吧!」
二哥依然這般記吃不記打!
被大家遺忘的行哥迫不及待點頭,附和道:「若說府中誰最熟悉蘇州城內的名勝古迹及風雅之所,那定是非我莫屬了。」語氣中掩飾不住的自得。
風雅之所!
烟花柳巷!
甚哉!妙哉!
劉嘉睿眼神放光,行哥小小年紀竟連烟花柳巷都去過,沒想到二叔行事看似嚴謹,呆子嗣學業方面倒是寬鬆的很。
行哥話音一落,劉仲修黑了半邊臉,最見不得他玩世不恭成事不足的姿態,偏在客人面前露了乾淨,冷冷道:「夫子布置給你的課業可有完成?」
聞言,行哥如霜打的茄子小聲回道:「幷未。」
劉仲修怒急,伸手狠狠拍向桌子訓斥道:「功課未完竟還有閒心惦記玩耍,莫不是忘了上次的教訓。」
行哥身子一僵,感覺上次被爹爹抽打的後背癢了癢,忙不迭搖頭:「爹爹,兒子最近可是老實的很,每日跟著夫子上課。」
劉仲修冷眼楷他,直到行哥承受不住蔫了吧唧的垂下頭。
太太在一旁看著,心裡樂得不行,嘴上却道:「老爺,行哥還小,莫不要將他逼得太緊反而適得其反,再說有翊哥督促他,行哥定能有所改變。」末了不忘誇贊她的翊哥。
「太太說的甚是有理。」劉仲修想了想,看向行哥:「既然你母親爲你求情,每日完成夫子布置的課業便可帶你四個哥哥出去游玩一番。」
「當真?」行哥沒料想爹爹當真同意,當下笑的裂開嘴角,大白牙晃得劉仲修眼睛疼,這傻小子真當太太一心爲他好,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切莫玩心太重,我會不定時抽查你的學問,一旦回答的差强人意,便去書房候著我吧!」
去書房幹什麽!
鞭打!
行哥喉嚨一緊,直點頭:「爹爹放心,兒子定會以學業爲先。」
劉嘉睿:二伯……
曹霽光:世伯當真威嚴!
魏廷茂:想來白日在書房幷不是故意爲難他們!
宋天明臉色尷尬,訕訕道:「那日後就麻煩行哥了。」
行哥絕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這不立馬拍著胸脯保證:「放心,蘇州城哪裡最好玩,我全知道。」趁他爹不注意還眨眨了眼睛。
逆子!
劉仲修黑著臉乾咳兩聲,行哥立馬收斂臉上的笑容安靜坐在一旁。
回去路上,三姐拉著劉湘婉的手,滔滔不絕道:「六妹,你覺得三人中哪個最英俊瀟灑?」
三姐這是少女懷春了!
劉湘婉心裡斟酌下:首先宋天明就不用想了,她是大姐的小叔,哪有自家姐妹倆嫁同一府邸的少爺,其次曹霽光更不用合計了,據說他是宰相家的嫡幼子,以三姐如今的身份暫時配不上他,至於魏廷茂,他乃將軍之子,光看他的身形體魄武藝定十分了得,三姐性子嬌寵,倘若他二人喜結連理,日後怕是三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到得那時以三姐那柔弱的小身板如何打得過魏廷茂,所以這三人,皆非三姐的良配。
心中這般想,劉湘婉却不能將心底所思所慮全然告訴她,唯有訕笑:「近日我忙於綉屏風,整日裡忙活的頭腦發脹,哪裡注意到他們的長相,再說我還小……」頓了頓壞笑道:「三姐莫不是……」指了指她的心。
春心蕩漾!
三姐鼓著腮幫子,紅著臉擰她耳朵:「壞丫頭,竟然打趣你三姐,看我如何收拾你。」
劉湘婉疼的直皺眉頭,可憐巴巴求饒:「三姐,我錯了,求放過。」
恰好二姐從她們身邊走過,見她二人嬉笑打鬧全然不理她,冷笑一聲:「三妹,有時候二姐真是弄不懂你的想法?」
三姐楞了楞,鬆開六妹的耳朵轉頭看她:「二姐,這話是何意?」
「三妹,自大姐出嫁後,你一直與我交好,我們自來都是形影不離,如今你却撇下二姐獨獨與六妹玩耍,可是我做錯什麽惹你生氣?」
劉湘婉眨眨眼睛,心道:二姐這話問的著實太妙,她也很想知道其原因。
三姐神色隱晦的低下頭,整理下淩亂的衣裳,抬頭笑著走向二姐挽其胳膊,嬌聲嬌氣道:「二姐爲何這般猜想,你我還有六妹咱們都是親姐妹,我不過是覺得六妹腦子笨了些,便常在她身邊指點下,省得她走歪路。」
誰笨?
劉湘婉低頭,鞋尖碰碰地面的碎石子,不明白三姐所指腦子笨的人是她還是『她』。
二姐心中氣惱,三妹何時變得如此圓滑,扯了扯嘴皮:「是我一時魔怔了,日後三妹去六妹那玩耍帶著我可好?」
三姐對其笑笑,目光看向劉湘婉將問題丟給她:「這個就得問六妹,」伸手碰碰她的小腦袋:「六妹,你覺得二姐這主意可好?」
劉湘婉抬頭,木楞的眨眨眼:「送給安國公府老太君的賀禮還未綉完,談何『玩』字,不如你二人……」話未說完,三姐目光如劍一般狠狠盯著她,咽了咽喉嚨隨即驚呼一聲:「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回去綉屏風。」
竟是落荒而逃!
她二人哪個她都不想惹也惹不起,還不如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二姐:好個沒出息的六妹。
三姐:好個沒義氣的六妹。
她二人心底打算不一樣但惱怒的模樣却异常相似,皆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棒槌劉湘婉一頓。
逃離硝烟的劉湘婉小跑似得追上率先離開的四姐五姐,頓時長呼一口氣緩步而行,五姐見她神色匆匆,打趣道:「怎麽走的如此著急,活像後面有人追你似得。」
柿子專挑軟的捏,說的就是她!
劉湘婉摸了摸額頭的虛汗,隨口扯了個慌敷衍道:「趕著回綉房綉屏風,所以走的有些急。」
四姐瞥了瞥她身後:「三姐呢?」這段時日她們倆可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劉湘婉訕笑:「二姐找三姐說話,所以我就先離開了。」
「這樣啊……」四姐一瞬,明白她的意思。
劉湘婉只看到她們二人,遂問:「七妹呢?」她們不是一同離開的嗎?怎麽只有四姐五姐在此,剛在正房她也想同四姐她們一同離開,怎奈三姐拉著她走到一墻之隔的耳房打算偷聽爹爹與四位客人的談話。
五姐道:「七妹擔心趙姨娘,直接在拐角處與我們分開。」
劉湘婉點點頭。
三人不緊不慢的走著,氣氛甚是和諧的回各自院子。
趙媽媽早早立在院門口,看到劉湘婉的身影忙迎上去:「姑娘,可有吃飽?」
知她者趙媽媽也!
在那種等級觀念極强的氣氛下,劉湘婉如何能吃得下又談何吃得飽,所以回來路上便想著回屋後吃些什麽糕點墊墊胃,沒成想趙媽媽早已爲她準備可口的飯菜,不由誇贊道:「媽媽就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趙媽媽僵著臉:姑娘心有溝壑,爲何不能將她做個好比喻!
到了屋裡,趙媽媽揮手讓招銀招娣下去吃飯,她立在一旁伺候姑娘用膳,小聲嘀咕:「老奴準備的吃食雖都是姑娘平日愛吃的,但切莫多吃,省的一會兒胃口又不舒服。」
劉湘婉夾了筷鶏肉,迫不及待的點頭。
趙媽媽又爲其倒了杯溫水,八卦道:「今日來的四位少爺長相可好?學識可好?風度如何?」
劉湘婉咀嚼的動作一頓竟生生噎到,忙端起手邊的溫水一口喝幹,趙媽媽輕拍她的後背,嗔怒道:「姑娘吃飯總是這般毛毛躁躁,看看又噎到了吧!」
劉湘婉長呼一口氣:「媽媽,是你說話太嚇人!」見趙媽媽不明白她的意思,緩緩道:「媽媽今兒沒跟我去,若是去了定會大吃一驚,從二姐到五姐,每個人都是精心拾掇過。」心裡還有句話沒說出來,四位姐姐如開了屏的孔雀,甚是花枝招展。
「想必是爲了那四位客人吧!」
哼哼,她們這是醉夢之意不在酒!
劉湘婉點頭:「除了大伯家的二哥,其餘三人無論學識出身還是樣貌才華皆是儀錶堂堂,這般風度翩翩的少年郎怎能看上四品知府家的女兒。」即便是嫡女。
「您是說?」
她可什麽也不知道!
劉湘婉咂舌道:「隨便她們如何蹦躂,且與我無關。」
她的話攪得趙媽媽心中難以平靜,不可置信道:「姑娘,您是說連三姑娘也配不上?」
在她眼中,三姑娘既是知府家的千金又是嫡出的身份,已讓衆人覺得高不可攀,除了京裡來的二少爺,那三位客人當真如此出類拔萃。
「媽媽別當真,我胡亂猜的。」
趙媽媽:……
沒了耳邊的碎碎念,劉湘婉吃的好不香甜,半盞茶功夫放下碗筷,神色倦怠道:「今日有些累,一會兒媽媽服侍我歇息吧!」
趙媽媽收回慌亂的心神,再聽到姑娘說的話喜不自禁道:「應該的,應該的。」這段時日姑娘爲了趕進度綉到戌時,她在一旁伺候看的好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