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出好戲
想到回來的路上,聽到下人們的竊竊私語,趙媽媽看了看淡定坐在一旁喝茶的姑娘,忍不住問:「姑娘,自姨娘出事後,老爺一直沒表態,如今太太查出謀害姨娘的歹人,您說老爺會如何處置。」
劉湘婉對多情寡義的爹爹實在沒有任何好印象,不過既然趙媽媽問了,她便將心中猜測告之她,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一則徹查明白,重重懲罰,二則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這……」
劉湘婉拍拍她的手:「媽媽別急,事情很快會有結果。」
五姐下課後,趁小厮們換崗,帶著丫鬟偷摸溜去老爺的書房,剛巧劉仲修有一文書落在書房,派劉鐵過來取。
劉鐵看到書房出現不該出現的人,嚇得臉色泛白:「奴才給五姑娘請安。」喉嚨緊了緊:「姑娘可知,書房乃大人禁地,閒雜人等不能入內,姑娘若是被老爺發現,怕是少不了一番責打。」
想到被冤枉的姨娘身陷囹圄,五姐哪裡顧得上府中規矩,泣下沾襟的啜泣:「我如何不知,可是爲了能救出姨娘,便是被爹爹責打一番,我也無甚怨言。」
劉鐵詫异道:「張姨娘怎麽了?」天微亮,他便跟隨老爺去衙門處理公務,若不是回來拿老爺落下的文書,怕是天黑才能回府。
五姐哭哭啼啼將早上發生的事說給劉鐵聽,劉鐵聽後,久久不語,暗暗佩服:太太手段委實高明!
劉鐵咳了咳:「五姑娘,奴才一定會將此事仔細彙報給老爺,不過……您還是快些離開吧,書房不是您該待的地方,若被人瞧見,不光您遭殃,外面隨伺的丫鬟小厮怕是也得挨一頓狠揍。」
五姑娘點點頭:「劉管事,我姨娘能否脫離險境便拜托你了!」說著衝他福了福身。
劉鐵忙轉身避開。
太太派人在大門外盯著,瞧見老爺回府,連忙迎老爺去太太的院子,直道:「老爺,太太有急事找您。」
事情經過,劉仲修已從劉鐵那聽的七八分,這不前脚剛進府,後脚便看見太太的人,隨即冷哼一聲。
正房,太太早已吩咐王媽媽備好晚膳,待老爺回來一同用膳,劉仲修一出現,太太先是眼睛一亮後臉色漸緩,主僕三人對老爺福了福身,隨後菱香擺好碗筷隨伺在太太身後,迎香端茶伺候老爺涑口,又將手帕沾濕跪下爲其擦手。
想及黃姨娘出事是太太一手導的戲,劉仲修心中一陣惱火,在看她此時端莊賢惠、溫婉賢淑的做作姿態心裡更是冷笑連連,瞧了瞧桌上的菜肴,東山白煨羊肉、梅鱭魚、鹿苑鶏、西芹蝦仁、五香醬肉、凉拌蓮藕,四熱二冷,外加一道鮮菇蝦丸湯,都是他平日愛吃的菜,爲了引他入局,摘除自己,太太費了不少心思啊……
太太夾了一塊梅鱭魚的魚肉放入老爺碗中,笑著問:「老爺快嘗嘗,這是我特意讓厨房做的,味道如何?」
劉仲修笑著點頭,伸筷將魚肉放入口中,不由贊賞道:「不錯,滑而嫩,嫩而鮮。」
「老爺喜歡就好。」太太對迎香使了一個眼神,迎香和菱香福了福身,脚步輕盈的退下。
這時屋裡只剩他們夫妻二人,劉仲修放下手中的筷子,正襟危坐:「夫人遣人喚我過來,到底府中出了何事?」
太太身體一僵,臉色鐵青的從凳上站起,福身道:「不敢欺瞞老爺,昨兒黃姨娘早産不是因哥兒提前出生,而是有人故意爲之。」說到此處,微微垂眼,輕聲道:「是妾身疏忽……」
好一個大義凜然,負荊請罪!
好手段!
劉仲修嗤笑,冷眼看著太太拿腔作勢,偏不能泄露內心的思緒,遂,繼續與她做戲,反問:「夫人爲何如此說?」
「老爺每日忙於公務,已是費盡了心神,妾身乃後宅之主母,打理好後宅本是妾身之本分,只是……黃姨娘早産怕是另有玄機,早上六丫頭請安時,與我說她姨娘早産乃是人爲所致,因她姨娘的丫鬟在其鞋底發現猪油,妾身聽聞後,立刻派人徹查,沒想到凶手竟是田、張兩位姨娘,因她二人是伺候老爺多年的人,且張姨娘生育有功,爲您相繼誕下三少爺、五姑娘,但事關謀害子嗣,妾身……妾身也不知如何是好。」瞥了瞥老爺的神色,繼續道:「這才派人請老爺過來,由老爺處置。」
聽到此處,劉仲修臉色發黑,伸手猛地拍下桌子,怒急而道:「她們二人呢?
「妾身已讓著人分別看守於柴房。」太太拿起手邊的絲帕拈濕眼角:「老爺,都是妾身不好,妾身失職才讓她二人鑽了空子起了害人之心。」
「這事與夫人有何關係,夫人每日的辛勞爲夫都看在眼裡,既要打理後宅又要撫育兒女,上上下下,府裡府外皆靠夫人一人打點,」劉仲修說到此,確實有感而發體諒太太之不容易,語氣誠摯道:「這些年夫人辛苦了……」
「老爺不怪罪妾身就好。」
劉仲修揮手喚人:「去柴房將田氏、張氏帶來。」
門外,劉鐵低聲應諾。
一盞茶後,田姨娘同張姨娘一同進來,田姨娘一見到老爺,噗通一聲跪下,跪爬到老爺膝下,扯著他的衣袍痛哭流涕道:「老爺,是賤妾的錯,賤妾不該起了妄念,都是賤妾的錯,求老爺原諒賤妾。」
想到昨晚芙蓉帳暖時老爺對她溫柔體貼,愛意濃濃,即便黃姨娘之事却是她所爲,但那又如何,若是往日她有可能會害怕,擔憂,但昨兒方體會出老爺憐愛她之心,現下只需她梨花帶雨落上幾滴泪,老爺定會因此心軟,田姨娘如此打算,便將臉埋在老爺膝下,背人處嘴角微微上翹。
太太站在一旁,雙手緊握,神色憤怒,恨不得一棒子打殺她。
賤人!
田姨娘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看著老爺,劉仲修摸摸她頭,笑著說:「我知道……」頭轉向張氏,問:「你可有什麽話要說?」
張姨娘只說了一句:「若我有害黃姨娘母子之心,天打雷劈,死後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若是其他事,她可能心虛似田姨娘般一哭二鬧三上吊,不過此事確實與她無關,所以她根本不用求饒,因她相信老爺,老爺爲官數載,斷案無數,真話假話,一問便知。
劉仲修點點頭,對劉鐵道:「送她們各自回院子。」
「是。」
張氏本就問心無愧,待老爺話音一落,福了福身轉身走了,竟不顧立在一旁的太太。
如此囂張,可還將她放在眼裡,太太氣的胸悶氣短,幾欲發飈。
田姨娘滿臉泪痕,虛弱無力,似一陣風吹過便會倒地不起,不過離開後,心裡止不住得意,老爺終究還是不忍心處罰她。
田、張兩位姨娘離開後,屋裡只剩神色平淡的劉仲修及滿臉怒色的太太。
太太氣的猩紅了眼,她算計了所有,偏偏忘了老爺風流成性的劣根,冷笑般諷刺道:「真真是溫柔鄉里出情郎,妾身今日才知曉老爺也是欲令智昏的人。」
說的這是什麽混帳話!
『啪』的一聲,劉仲修將手邊的碗摔在地上,聲色厲苒道:「周氏,你可知剛才說了什麽大逆不道之言論?」
太太連連冷笑:「老爺做都做出來了,還怕妾身說不成?」
「你……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老爺說的對,妾身哪有什麽見識,妾身從小熟讀四書五經,詩書禮儀,溫良恭儉讓,時至今日方才知曉老爺不喜世家教養出來的閨閣千金,反而甚愛青樓裡□□出來的□□,怪不得老爺一直不溫不火的待妾身,妾身時至今日才恍然大悟。」
「胡說八道!」
太太冷哼不已。
屋裡靜默一刻鐘,劉仲修方緩緩道:「好了夫人,爲夫知你氣急之下才悖言亂辭,雖心疼黃姨娘母子遭了一番罪,但索性最後平安無事,再則……那田氏本就是個玩物,不值一提,她既有膽謀害子嗣且對太太不恭不敬,就該知曉後果如何,至於張氏,確實是被田氏誣陷。」
好一會兒,太太才出聲:「處置田姨娘本就理所應當,可這張姨娘……」頓頓道:「妾身知老爺甚是喜愛張姨娘,可這陷害子嗣却是犯了府中大忌。」
劉仲修拍拍太太的手,安撫道:「那夫人與我說說,張氏爲何要害黃氏母子?」
「因爲她害怕黃姨娘生下哥兒,與她兒子爭寵。」
劉仲修搖頭:「夫人這般說,便有些强詞奪理,其一,世人皆重誓言,張氏既敢當著你我之面,發下毒誓,便說明她心中無懼,其二,張氏有兒有女,爲何要害黃氏腹中尚不知性別的胎兒,即便黃氏生下的是兒子,與她又有多大關係,她兒女皆大,同一剛出生的哥兒計較,未免有些得不償失。其三,則是重中之重,張氏乃良妾。」
一時間,太太無力反駁,啞口無言。
劉仲修又道:「方才你也看到,張氏目光清亮,毫無閃躲之色,站著則是挺直腰板,說話更是鏗鏘有力,爲夫身爲一府知州,常年判案,只需一眼便能斷出人之對錯,話之真假。」
此話一出,太太心虛的低下頭,生怕露出眼底的破綻。
劉仲修言罷,靜心等候太太的决斷,大約一刻鐘,太太心有不甘道:「妾身細細想來,老爺的話確實很有道理。」
劉仲修微微頷首:「這田氏確實該殺,不過此時却不能大張旗鼓的處置她,現正逢我升遷與否的重要時機,萬不能露出些許後宅詬病,這於我考評有礙,芝麻與龍眼,孰輕孰重,夫人應當明白。」
老爺要升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