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臨別禮物
用膳後, 劉仲修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手漱口,對桌上那四人道:「你們明日便要啓程回京, 我已著黃師爺尋了鏢師且遣了府中奴僕送你們回去, 這樣能保證你們路上的安全。」
四人起身揖禮道:「多謝您這段時日的款待之情。」
劉仲修放下手中的絲帕看向睿哥, 含笑道:「睿哥是我侄兒, 你們又與他稱兄道弟,感情自是不一般,這般想來也算是我的侄兒,在往遠點說,昔日在京城時, 你們的父親私底下與我有些交情,照看你們一二本就是應當。」
「二伯不必自謙, 我們此次來蘇州, 若沒您好酒好菜招待我們,我們怕是要流落街頭,風餐露宿。」
「臭小子, 又在信口開河,待回去讓你祖父打的你下不來床。」
劉嘉睿嘿嘿一笑,打趣道:「二叔, 待你回京時, 怕是祖父訓斥您更甚於我。」
此言一出,劉仲修悵然道:「我已有十年未見過你祖父?也不知他老人家身體是否安泰?」
「二伯放心,侄兒來時給您帶的那副祖父之畫像,可是由京城最爲有名的山水大師親自繪畫而成, 我私底下偷偷瞧過兩次,畫中之人已有祖父七八分容貌氣勢,若您不信,明年春回京便能知曉,且祖父身體硬朗著呢,每日打拳喝酒駡人一樣不斷,一樣不落,一樣不差。」
劉仲修張口結舌:……這臭小子在外人面前也不知曉給你祖父留幾分顔面。
見此,其他三人紛紛低頭,裝作沒聽見。
劉嘉睿却是毫不忌諱,繼續道:「二伯,小時便我跟在祖父身邊,他總是與我道您小時的囧事,每每聽到我總忍不住捧腹大笑。」
三人恨不得立刻出去,子淵怕是又犯了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毛病,也不瞧瞧眼前之人是他能開玩笑之人嗎?又想起世伯狐狸般的狡猾心思,不由替他深深捏把汗。
「咳咳……」劉仲修老臉一紅,深怕他說出什麽驚世駭俗之話,忙開口阻止:「睿哥行囊可有收拾完?」
「二伯無需挂心,自有小厮替我收拾,二伯,侄兒尚有一事想求您幫忙?」
「何事?」
「能不能煩您給祖父寫封信?」
「月初我剛給你祖父去了家信,該交代的事情都已在信中言明,再說明日你便要啓程回京,我這邊的事情你在知曉不過,若你祖父問你,如實回答便是。」
劉嘉睿摸了摸腦袋,討好道:「二伯,不瞞你說,祖父向來管教我十分嚴厲,此次回京若是曉得我文武未修,怕是會揮起大刀劈死我,所以……」眼神可憐巴巴望著他。
「可是想讓我寫封贊揚你的家信?」
「二伯不愧是人中諸葛,神機妙算的很。」
翊哥在旁冷哼,幸虧當年他跟隨爹娘外任,若不然留在京城怕就是他這般玩世不恭的模樣。
劉仲修苦笑:他也甚是畏懼老爹那一身耍大刀的架勢,拍拍他的肩旁,深有同感道:「此事包在二伯身上。」
劉嘉睿得了保證,嘴角咧得能看出大白牙花。
就在這時,丫鬟們陸續進來,低著頭輕手輕脚撤走桌上的食物,太太那邊有丫鬟將擱在他們中間的屏風撤走,待收拾完,衆人又如適才般坐在一處。
劉仲修眼睛不時瞥向六丫頭,只見其低著頭擺弄手腕的羊脂白玉鐲子,似乎很喜歡那個鐲子。
太太却一直注意玫兒的神色,今日她十分反常不如往日活潑健談,反而有些扭捏拘謹,心裡暗暗發笑,到底是大姑娘,有外男在,害羞的不知所措。
翊哥老神在在坐在一旁,眼睛却時而瞥向三妹時而瞥向曹霽光,畢竟晚膳前,三妹看著他神色大慟,這二人好似有什麽秘密,不由窺探他二人身上的蛛絲馬迹。
魏廷茂一抬頭正巧對上劉湘婉的眼神,不由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含笑,但那笑容在劉湘婉看來却甚是滲人。
唯有宋天明搖著扇子一副光風霽月的公子哥模樣,眼神不時看向這人不時那人,嘴角始終挂著笑容却不知他在笑什麽,好似世間百態盡在他眼中,衆人是臺上的戲子,而他則是坐在對面看戲之人。
半個時辰後,劉仲修喚了一聲,只見劉鐵身後跟著四名小厮進來,四個小厮手上端著一個木案,木案上蓋著一方紅綢布,劉仲修對四人道:「明日我有公務在身,怕是不能親自送你等出城,本準備些許薄禮於明日送與你們,如今只能提前將它們送給你。」
四人對視一眼,臉色動容的站起,揖禮道:「本已叨擾世伯多時,怎好收您的東西。」
「切莫多想,著實是我太欣賞你等,這些又不是什麽貴重禮物,只是我這做世伯的送給侄兒幾樣薄禮罷了,你們安心收著便是。」劉仲修解釋後,給劉鐵使了個眼神,劉鐵彎著身子上前一步,一一掀開紅綢布,木案上的四樣東西便這樣始入衆人眼中。
劉仲修指著第一個木案,道:「這塊油烟墨是幾年前托人從黟縣尋來,後一直沒捨得用,這次便將它送給明若侄兒,望你日後金榜題名。」
曹霽光揖禮道:「世伯,此禮太過貴重,小侄受之有愧。」
劉仲修揮手笑道:「這東西放在我那也只是看物,贈與你則是望你日後用這一方墨台照拂一方百姓。」
曹霽光神色動容,感激道:「如此便多謝世伯,小侄定然謹記您今日之教誨。」
劉仲修頷首,手指又指向第二個木案:「二伯知曉睿哥喜武動刀,遂將這烈陽鞭贈與你,望你日後揚鞭策馬,意氣飛揚。」
睿哥摸著鞭子,毫不客氣道:「二叔,我很喜歡。」說著將它團放在手中,狠狠甩了兩下。
劉仲修又指著第三個木案道:「我看宣鶴侄兒日日手不離摺扇,怕是很喜歡它,便托人弄了把檀香扇,此扇有『扇存香存』的特點,保存十年八載後,扇起來依然幽香陣陣,沁人心脾,夏令既去,藏入衣箱,還有防蟲、防蛀之妙用。」
宋天明也不矯情,直接揖禮道:「侄兒多謝世伯,此物甚得侄兒心意,如此便不推脫了。」
「好,好……還是你最甚得我心。」
只剩下最後一個,遂劉仲修指著那個薄如輕紗的東西,緩緩道:「此物名爲軟猬甲,由金絲和千年滕枝混合編織而成,不但可以刀槍不入且還可以保暖納凉,日後青墨定要馳聘戰場,將此物贈與你最爲合適,望你日後能鎮守邊疆,以守衛百姓爲己任。」
陣陣激蕩之情回蕩在魏廷茂心中,此時的他面露感激之色,恭敬道:「世伯之大禮,小侄定永記於心,他日世伯有所吩咐,小侄定在所不辭。」
此時此刻,他若是還不知曉世伯的意思便是有些榆木腦袋了,世伯這是在向他示好,對於京城將軍府中爭奪世子之位一事,世伯已表了態度,暗中支持但不會有所幫助,就如這軟猬甲只能藏於胸中,不能顯於人前,一輩子只能默默護著他安全。
得了四個貴重禮物之人又一同對劉仲修揖禮道:「世伯之心意,小侄已銘記於心。」
劉仲修嘴角含笑道:「無妨,吾只盼你們日後功成名就,爲百姓謀福祉。」
「定不負世伯之期望。」
「如此甚好!」
衆人又坐在一處互相打趣,屋中笑聲連連,待天色漸晚,劉仲修方道:「明日你們還要啓程,便回去早些歇息吧!」衆人起身揖禮,依次退出。
衆人緩緩離開,劉仲修看著走在最後的二姐道:「二丫頭且等下,爹爹與你母親有事同你相商。」
二姐身子一僵,臉色瞬間慘白,低聲應諾,慢慢走回去。
院外三丈遠,三姐拉著劉湘婉的手,竊竊私語道:「想不想知曉爹爹與二姐說什麽?」
劉湘婉忙搖頭:「不該我過問的事我不關心,不該我聽的話我也不上心。」
「你這人……當真無趣。」本想跟她有福一同享,有難共同當,誰料她直接撂攤子,三姐氣的跺跺脚。
二姐本就與她有嫌隙,她何必往上凑,有那閒情逸致還不如回去抄寫論語,隧道:「若不我先回去,三姐獨自去母親那打探消息便是。」
再說萬一一個不慎被爹爹抓個現行,三姐有太太庇佑,二姐尚不能如何她,她却是孤立無援沒人可助,到時二姐還不得恨死她,如此一想,還不如早早離開是非之地。
四姐,五姐及七姐早已往回走,唯有三姐拽著她一副想偷聽却又畏懼的爹爹威儀,拉著她站在此處已有半盞茶時間。
三姐終還是敵不過心裡好奇的小心思,一咬牙一跺脚:「你先回去吧。」
就猜到她會這般說,劉湘婉笑眯眯的點頭。
此時天色已夜幕降臨,招銀在前面打著燈籠,叮囑道:「姑娘,慢些走,仔細脚下的路。」
「嗯,你也小心點。」劉湘婉見她一邊打著燈籠一邊回頭看她,不放心道。
主僕二人走到拐角處,見不遠處有個黑影來回晃動,嚇得招銀緊緊握住手中的燈籠棍,劉湘婉神色不由一緊,雖說府中夜晚環廊處高挂燈籠徹夜未熄,但此處乃一拐角,她們從未在這時辰走過夜路,尤其此刻月黑風高,風聲瀟瀟,主僕二人嚇得身子不免有些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