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府

　　“大哥，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晚上送飯的時候要是僕役不見你，肯定會通報給爺爺的。”

　　望了眼天邊漸漸西斜的太陽，傅清羽眼中劃過一絲遺憾，不無擔憂的開口提醒。

　　他雖然不舍與兄長十年來第一次的親密相處，但也絕對不想因此而讓兄長再受責罰。

　　左右，大哥今日的表現真誠可靠，應當是不會一回家就變臉的吧？

　　所以來日方長，也未必不可期待。

　　傅清歌輕易抓住了小少年臉上一閃而逝的情緒，不由暗暗好笑。

　　傻小子誒。你爺爺早就該知道了。

　　要不是他的默許，你以為咱倆能在這兒溜達，還順帶著教訓了幾個不開眼的傢伙呢？

　　這會兒，怕不是你扇人巴掌的英姿，都已經傳到老爺子耳朵裡去了。

　　傅清歌拿扇子敲敲傅清羽的肩膀，引來少年人的注意。緊接著指尖靈活躍動，帶著摺扇在手背上轉過一圈，又回到手中。于傅清羽不解的注視下，笑著點了點右前方的一處店面，“等逛完了此處，咱們再回去。”

　　他是不怕傅老爺子責怪的。

　　更何況，第九世以往不曾在帝都出過事兒。因此，老爺子也從未給第九世安排過隨行的暗衛——這不合皇城的規矩，也十分丟被跟隨者的臉面。除非當真承認自己無能至極，或是如現下這般十分特殊的情況，否則不會有年輕一輩，願意有暗衛跟著自己。

　　是以，傅老爺子自是不會知曉，第九世與那些酒肉朋友之間交往的細節。

　　而如今，陳培此人忘乎其形，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在百草堂門前找他麻煩。這事兒傳出去，傅老爺子鐵定忍不了。就更不用說，方才他身邊還有個修為不弱的暗衛，完全可以一字一句、絲毫不差地，把陳培的挑釁帶回去。

　　屆時，傅老爺子指不定早就沒心情來管他跳家這點兒小事兒了。

　　他自然是要把自己的事情都處理完了，再回去帥府的。

　　見傅清歌似是有所打算的模樣，傅清羽當即不再多言。心中帶著些許喜意，跟上了傅清歌的腳步。

　　就仿佛他還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小孩童，總是跟在無所不能的兄長身後，無憂無慮、快快樂樂。

　　傅清歌微微一笑，並不戳穿小少年心裡那點兒小竊喜。長腿一邁，便踏進了又一個讓傅清羽頭暈目眩的店面。

　　——靈兵閣。

　　******

　　百草堂的消息傳得挺快。以至於傅清歌蒞臨這個隸屬于陳家的店鋪時，無論是掌櫃的還是店鋪夥計，都是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地不敢有絲毫怠慢。

　　傅清歌捏著扇子敲了敲手心，勾出一點玩味的笑弧。

　　到底不是真老虎。

　　只需要稍微用點兒力氣，就反抗不能，原形畢露了。

　　悠悠哉在中年掌櫃的恭維下溜達一圈，傅清歌默默盤算了一下所需珍金的價格，搖著頭無奈地嘖嘖一聲。引得那掌櫃的頭上冷汗直冒，生怕這位大少爺，下一句就是要將自己拖出去掌嘴。

　　發覺了掌櫃小心思的傅清歌心底冷嗤一聲，只拿了一卷天山雪蠶絲，順手拋出一袋金幣。隨後對乖乖綴在自己身後的小少爺勾勾手，意味深長道，“走了。這裡沒有本少爺看上的東西。”

　　沒有？

　　那特地停留了些許時間的珍金和各類材料，難道不是大哥想要的？

　　傅清羽眼底的疑惑一閃而過，卻是一言不發，十分溫馴地跟著傅清歌出了門。

　　傅清歌好笑地搖著扇子，問道，“你會讓你的敵人，知道你需要的東西嗎？”

　　“自然是不會的。”傅清羽下意識就開口回答。

　　話才說完，便恍然大悟，明白了傅清歌方才的舉措究竟是為何。看向傅清歌的眼中，崇拜之意更甚。

　　故弄玄虛的傅清歌兀的一噎：“……”

　　這小孩兒，也忒好“騙”了吧？

　　傅清歌略顯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由在心底吐槽：要不是小爺我錢不夠，管他知不知道呢，都要買下來！反正知道了，也想不出小爺我是要幹什麼。

　　當然了，這些小事情，就沒必要再說與傅清羽聽了。

　　******

　　帥府。

　　不出傅清歌所料，傅老元帥確實是在同一時間，就收到了來自暗衛的消息。

　　聽完老夥計□□的彙報，傅老元帥佇立在窗前，驚得一把揪掉了自己嘴邊的幾撮鬍子，瞠目結舌地追問道，“你可聽清楚了，是那個混小子讓動的手，不是清羽氣急了打的人？！”

　　老暗衛無語地一抽嘴角。

　　就他描述的那場景，哪裡是一向乖巧懂事的傅小少爺能幹出來的事兒。

　　變著相誹謗完討人嫌的傅大少，老暗衛肯定地點點頭，道，“元帥，確實是大少爺開的口。”

　　聞言，傅老元帥背起手，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依舊是滿心的不可思議。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莫不是幾天禁足，還真能讓這混小子開竅不成？如若不然，他怎的就突然聰明起來了？”

　　老暗衛：“……”

　　“說來，他最近還有沒有其他的、一些不同尋常的動作？”

　　傅老元帥左思右想，忽然停下腳步，迫切想要求證什麼一般，開口詢問。

　　老暗衛心底，雖然也對這位大少爺很是看不上眼，對傅清歌如今的變化更是頗感奇怪，但是老朋友的親孫，能夠在這天下動盪的時候，變得讓人省心些，他也是甚為欣慰的。

　　聞言，老暗衛認真想了想，道，“夜間我並不在大少爺周圍，並不清楚大少爺的情況。不過，每天白日裡我過去時，大少爺要麼拿著那根羽毛棒子逗弄那只妖獸幼崽，要麼靠在院子的躺椅上睡覺，或是翻看些書冊。除此之外，並無什麼特殊的舉動。”

　　“動”字還未落下，老暗衛便見傅老元帥激動地轉過身來，簡直恨不得撲到他身上，搖著他的肩膀追問，“看書？！你確定，那個混小子還會看書？！不會是什麼春宮圖吧？”

　　老暗衛：“……”

　　不得不說，傅老元帥可當真是瞭解自己這位大孫子的德性。不過——

　　“元帥，據我所知，大少爺的房間，您前不久才去親自查探過。所有的小人書，都已經被您銷毀的連灰都不剩了。就連換了四書五經皮子的，都被您一個不拉的翻了出來。”

　　說到這裡，老暗衛隱藏在兜帽下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詭異。

　　沒辦法，實在是當時，傅老元帥搜索小人書的動作太熟練了。著實不得不讓他多想那麼一點點。

　　老暗衛微微一頓，急忙收回腦子裡跑偏的思緒，一本正經地繼續道，“如今大少爺的書櫃裡還能留下的，除卻名仕武者的傳記，就只剩下一些大陸見聞和雜學了。而且，大少爺近一月內，皆未與外界聯繫，應當還沒那個時間，再補給新的。”

　　傅老元帥邊聽邊點頭，終於在老暗衛話音落下時，暢快大笑起來。

　　不管傅清歌改邪歸正這事兒是真是假，但總歸是個好兆頭不是！

　　他盼了這麼多年，想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大孫子疑似開竅的時候。他決不允許，有任何人、任何事，來干擾到這樣的變化！

　　傅老元帥目光一寒，認真琢磨道，“陳家。陳家。既然你不顧舊情，那也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老夥伴，跟在我傅府身上的諸多謠傳，潑上來的數不盡的髒水，是時候該還回去了。”

　　老暗衛掩蓋在黑袍下的手不禁一顫，垂首肅立，“是，元帥。”

　　******

　　傅清歌隨著傅清羽偷偷摸摸回到了帥府。果不其然，並未接到傅老元帥的召見。

　　看著暗暗松了口氣、還夾著些幹完壞事兒沒被發現的竊喜和得意勁兒的小少年，傅清歌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有打破少年人的美好幻想。

　　“讓廚娘多備幾道菜，你今日就到這裡吃過晚飯再回去吧。”

　　傅清羽當即喜不自勝，連連點頭應下。

　　同樣歡喜的還有傅清歌身上的獸崽子。

　　小傢伙從今天出門就憋著口氣，現在好不容易能夠擺脫傅清歌這個混蛋飼養人，簡直比傅清羽還要高興。嗖一下便化作一道白影，竄上了傅清羽的肩膀，垂著尾巴當起了毛茸茸的頸部掛件。

　　決心在傅清羽走前，都要和這個脾氣好還潛力大的漂亮人族待在一起。

　　肩窩突然一輕，徹底暴露在空氣中，透來晚間的層層涼意。傅清歌微微一愣，望向已然跳到傅清羽身上的小崽子，不知為何，心中莫名多出了幾分失落和惆悵。

　　大約是高處不勝寒，寂寞太久了吧。

　　傅清歌輕笑一聲，隨即拋開心底忽然升起的複雜情緒。邁步走進房間裡，翻出早早提醒僕從們備好的小零食，端到了庭院中的石桌上，開始投喂饑腸轆轆的兩小只，眼中滿含笑意。

　　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崽子，最終還是得歸他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