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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中錦繡》第94章
第94章 最終章

  拿到DNA檢驗報告的時候,劉易斯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以為自己會發瘋,會發抖,會發狂……

  但這些都沒有發生。

  他沈默著,看著報告上的文字,表情沈著,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果然是這樣……」

  ——這是他心裡的第一個想法。

  「原來是這樣……」

  ——這是他心裡冒出的第二個想法。

  這就是修斯一直隱瞞著他的事實……這就是修斯一直遮遮掩掩的根源。

  他們是親兄弟。

  怪不得之前修斯試探性地問他,如果他們是親兄弟的話,還有可能嗎?

  怪不得修斯用那樣的語氣說,誰說自己不能選擇自己的父母呢?

  修斯想用瞞天過海的手法,重新「投胎」,重新選擇一次父母,也重新選擇一次——他的愛人。

  這很成功——如果不被發現的話。

  修斯曾經說過,沒人揭穿的謊言就是真實。

  這也許就是修斯一直刻意營造的「真實」——劉易斯生活美滿,雖然母親早逝,但家庭也尚算和睦,父親嚴苛,但也不曾真正虧待過他們。劉易斯愛上了自己的兄長,幸而,對方和自己其實沒有血緣關係,最後還是可以成為眷屬的——怎麼看,這都是雖有缺憾但仍幸福的劇情。

  只是,劇本是修斯執筆的,一切都是他講的假話。

  所以,修斯請求劉易斯做一個「笨蛋」,不要太多的思考、追究,而是愉快地在這個美好的故事里生活,做個幸福的糊塗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劉易斯承受自己所無法選擇的罪惡感。

  母親因為父親而死,父親是罪犯,那劉易斯應該怎麼做?

  還有,他最愛的男人其實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在這段不倫之戀里,他已經泥足深陷了。

  這太多太多——對於前半生都生活無憂的劉易斯而言——確實太多了。

  修斯認為,這對於劉易斯而言是太過分的負荷,可能會打垮劉易斯。根據他的觀察,劉易斯是一個很愛逃避的人。過去,劉易斯不喜歡家裡,就只會選擇逃避的方式面對——脫離家族產業,起一個自己的公司;一旦被父親嫌棄,就選擇遠行;感覺到和兄長在一起不自然,便疏遠兄長……

  這些都是劉易斯的習慣。在「逃跑還是戰鬥」之中,劉易斯似乎總是選擇前者。

  所以,修斯害怕的是,劉易斯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便會逃得遠遠的,不會再回到自己身邊了。

  更別說,承受不倫之戀帶來的道德壓力了——怎麼看,劉易斯都是一個道德感比較強的人啊。

  放在以前,劉易斯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現在,劉易斯越來越看清了自己,他並不是什麼紳士,他心裡還是有詭計和小算盤。他也不總是逃避,最近他就自認頗有勇氣。

  他也不明白到底這些轉變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但這已經發生了,還成為了他性格里的一部分了。

  他變得不像自己了,又變得更像自己了。

  ——

  今天的天氣依舊不好,寒風颼颼的,但也沒下雨。

  劉易斯在辦公室里享受著溫暖的空氣,喝了一杯熱咖啡。此時,門被敲響三下,走進來了一個中年男人。

  「七叔。」劉易斯抬眼,笑笑,「來了?」

  「是啊,」七叔笑問,「找我有事?」

  「喏。」劉易斯拉開抽屜,拿出了一份報告,姿態從容,又帶了一點上位者的傲慢懶散。

  七叔看著劉易斯現在的舉止,暗道,他越來越像修斯了。我真要小心他。

  七叔拿起了報告,嘴角扯起一抹笑容:「果然,我就知道!」

  「你就知道?」劉易斯疑惑地說,「你一早知道他和我是親兄弟嗎?」

  「不,那倒沒有,我只是奇怪他為什麼非要給蘭伯特報仇呢?」七叔說,「果然,原來他是蘭伯特的親兒子。」

  「可他也是我爸的親兒子。」劉易斯語氣沈穩,「也沒見他父慈子孝。」

  「父不慈則子不孝呀——這話是不該我說的,但就是這個理兒。」七叔咂嘴搖頭說。

  劉易斯聞言,心裡也有些悵惘,搖搖頭,又說:「那麼說,我和修斯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那他肯定就不是索德爾的兒子了?」

  「沒錯。」七叔高興地說,「我就說,他哪兒來那麼好的福氣?看來,他的投胎技術沒那麼強嘛!」

  「這就奇怪了,」劉易斯說,「為什麼當時修斯、我和父親測出來的結果會不一樣?」

  「對,這點確實很奇怪。」七叔想了想,說,「如果說只是在一家醫院裡測到這個結果,還能說是修斯做了手腳。但你們一口氣去了好幾家,都是一樣的結果,那就太耐人尋味了。他總不至於手眼通天到這個程度吧?」

  劉易斯點點頭,說:「這件事的內情——可能父親的私人醫生會知道。」

  「哦?」

  「他是修斯的人。」劉易斯給了一個重要的信息。

  這話也是修斯親口跟劉易斯說過的。

  七叔聞言,扯扯嘴角,冷笑說:「修斯還真行呀!」

  說完,七叔便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聊了幾句之後,又坐到了劉易斯對面,淡然笑道:「我已經讓人去做事情了。很快就會有答案。」

  「什麼?」劉易斯有些驚訝,「你讓誰做什麼事情?」

  「小孩子別問……」七叔話未說完,就覺得自己失禮了——他知道劉易斯不喜歡別人叫他小孩子。所以,七叔乾咳兩聲,歉然說:「我的意思是,這事兒你不知道比較好。」

  劉易斯想到什麼似的,說:「你該不會還和黑社會有勾結吧?」

  「沒有,當然沒有。」七叔斷然否認,「肯定沒有。」

  沒過多久,七叔便收到了電話了。七叔滿意地點點頭,對著電話那邊說:「謝謝啦,下次一起喝酒!」

  說完,七叔掛了電話,對劉易斯說:「真相大白了!」

  「怎麼了?」劉易斯傾身往前,好奇問道。

  「事實上,在做DNA檢測那天一大早,私人醫生都幫修斯輸了血。」

  「輸血?」劉易斯驚訝地說,「輸血做什麼?」

  「當然是污染自己的血液樣本呀。」七叔敲著桌面,「你們當時不都是抽血驗的DNA嗎?」

  劉易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所以那天……」

  那天修斯知道老劉要攤牌,所以先進行了輸血,然後毫無畏懼地前往各家機構進行了檢驗……

  「好了,」七叔摩拳擦掌地說,「那我們現在可以進行‘最後一步’了吧?」

  劉易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劉易斯看著七叔的笑臉,卻擔憂起私人醫生來,藉口走開,給克涅發了信息,讓他去看看私人醫生有沒有出事。很快,克涅回復說,私人醫生被綁起來威脅了,但沒有受到身體傷害,已經無事了。

  送走了七叔,劉易斯便撥通了克涅的電話,再三確認:「私人醫生沒事吧?」

  「真的沒事。」

  劉易斯倒是感到抱歉:「如果不是我供出了他,他也不會遭此橫禍。」

  克涅卻說:「那也不能怪你啊,誰能想到你那個七叔跟黑社會有關係呢?」

  劉易斯沈下心來細想,搖頭說:「我早該想到……」

  「我也沒想到呢!」克涅勸慰說,「我的調查重點都在你父親身上。當然,我也查過你七叔。但他名下沒有公司,在‘傲鷹’里也不負責核心項目。平日就是吃喝玩樂、風花雪月,看起來不太可疑,所以沒有重點調查,現在看來,可能是看走眼了。」

  劉易斯點了點頭,說:「我父親說,他和‘古之’這個黑幫合作過。但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這個黑幫也一早被端了。」

  「沒錯。」克涅點頭,「這是真的,我現在調查的是另外一個黑幫,是‘古之’當年的漏網之魚組成的。我懷疑‘傲鷹’仍和他們有關係。現在看來,可能真和你爸無關,是你七叔……」

  「是他……」劉易斯皺眉。

  當年,向黑幫透露了蘭伯特的事情,間接害死了蘭伯特的人,也很可能就是他了吧!

  劉易斯又想起了什麼,問道:「我父親說過,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就算是國際刑警來了,基本上沒有辦法找到不利他的證據,是這樣嗎?」

  克涅沈默一陣,說:「這可能不是大話。畢竟,事情過去那麼久了,又跨了國,證據確實沒法找。如果他真的是從那之後就沒有沾染過這樣的事情,那就沒的說。但如果仍舊與黑幫勾結,那麼就一定能找到證據的。」

  但是,是什麼證據呢?

  七叔名下沒有自己的公司,又不參與商業項目,平時也只會風花雪月,是怎麼和跨國犯罪扯上關係的?

  劉易斯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咚咚咚——門外響起急促的敲擊聲。

  劉易斯掛斷了和克涅的通話,站了起身。

  Mary打開了門,幾個穿著制服的男人魚貫而入,目光凌厲。Mary無奈地說:「這些是商業罪案調查的警察。」

  「哦。」劉易斯定了定神,問道,「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警察不客氣地說:「我們收到實名舉報,指你們集團涉嫌洗黑錢,我們是來循例檢查一下的,希望你能配合。」

  「沒問題。」劉易斯表示出很配合的態度,「對了,既然是‘實名舉報’,那我能知道對方是誰嗎?」

  「你們的老朋友了,」警察笑笑,「修斯。」

  劉易斯愣住了。

  警察們前來調查,劉易斯當然是配合的,但他的心裡直犯嘀咕:修斯?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劉易斯被帶到了警局接受調查,倒是坦蕩蕩的。警察們隨便問了幾句,就讓他回家了。

  但是,「傲鷹」涉嫌洗黑錢,總裁被帶去警局問話,這樣的事情還是很容易引發關注的。

  這些天,因為之前修斯捅的簍子,「傲鷹」的狀況已經很糟糕了,又加上這次舉報,實在是雪上加霜。股價狂瀉,股民們都罵道:「你們直接倒閉得了!」

  劉易斯也顧不上這些了,離開了警局便直接回家。剛踏入家門,他便見老劉急匆匆地迎上來。

  老劉只說:「你可沒事兒吧?」

  「沒、沒事兒,」劉易斯搖搖頭,「他們說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他們也可能看我新上任的,什麼都不清楚,就很快放我回來了。」

  老劉點點頭,又嘆了口氣,摸著胸口說:「這些天我總覺得不安,可能……」

  「怎麼了?」劉易斯問。

  老劉嘆了口氣,拿出了一張紙,塞到了劉易斯的手裡:「這個你拿著。」

  「這是什麼?」劉易斯疑惑地攤開手掌,只見手心裡放著一張疊好的紙。他好奇地把紙張打開,發現是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兩串數字。劉易斯心裡一跳,說:「這……這是瑞士銀行的賬戶和密碼嗎?」

  一般人,誰會在瑞士銀行裡開賬戶,並這樣顫顫兢兢地保存著呢?

  劉易斯咽了咽唾沫:「這裡面的錢是怎麼來的?」

  「你別問這麼多!」老劉搖頭,說,「我從老熟人那兒打聽到了,修斯手裡好像真的有點東西。這次舉報……我怕我保不住了,要是‘傲鷹’也撐不住,你趕緊出國,靠著這筆錢,下半輩子也無憂了。」

  劉易斯背脊發涼,說:「這是贓款……」

  「噓!」老劉做了噤聲的手勢,「這件事你沒參與過,和你沒有關係!」

  劉易斯的心內五味雜陳,他不知此刻應該憤怒、悲傷還是感動?

  身為罪犯的父親在最後關頭將贓款交給了自己?

  劉易斯總以為自己已經能迎接所有打擊了,卻不知道生活可以給他一記又一記的重錘!他現在真是眼冒金星、頭暈目眩,連東南西北都不會分了,就攢著那張薄薄的紙條,只覺是刀子在割自己的皮肉。

  劉易斯想起了自己和克涅的對話——克涅基本上找不到針對父親的證據,但如果……如果這個賬戶上交,那很可能就會成為讓父親入獄的關鍵性證據了。

  但他要這麼做嗎?

  劉易斯簡直似被五馬分屍一樣拉扯撕破。

  他根本做不了這樣的決定!

  他牙關發抖,看著父親,半晌說:「不,我不能要這個……」

  說完,劉易斯像是避難一樣的,丟開紙團就要走。老劉卻撿起紙條,慌忙拉住他:「別,這……這裡面還有你媽死亡的賠償金呢,你拿著也不過分啊!」

  劉易斯怔住了:「什麼?」

  「咳咳。」老劉清清嗓子,頗不自在地說,「當時,你媽死了之後。他們聯繫我,說,不好意思,殺了我老婆,所以賠了我一筆錢。」

  劉易斯的血管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樣,臉都發青了:「你……所以,你就拿了?」

  「嗯,有好過沒有啊。」老劉勸慰說。

  劉易斯的腦子里一片轟鳴。

  他從未想過,事實可以那麼殘酷。

  「行,我明白了。」劉易斯的聲音冷得似冰一樣,「那我拿著吧。」

  說完,劉易斯便將紙條接過,珍重地揣進兜里。

  父子對望著,目光都閃爍著難言的感情。

  「叮鈴鈴」——劉易斯的手機響了。

  「餵,七叔?」劉易斯接過電話,問道,「怎麼了?警察沒有打擾你吧?」

  七叔安然說:「沒有,你也知道,我在集團里沒有職務,一切都和我沒關係的。」

  劉易斯想想,便點頭,說:「是的。」

  七叔在集團里只擔任董事會成員,沒有具體職務,也不負責任何項目,看起來非常清白。

  「不過修斯那小子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玩舉報這一招兒!」七叔陰險一笑,「但我們也不弱。我今天已經讓媒體曝光,讓大家知道他根本不是索德爾的兒子了。」

  多家媒體登出了DNA鑒定報告,指修斯和劉易斯是親兄弟。修斯因為爭產失敗,才行騙,盯上了沒有繼承人的奧迪斯特家族,假裝繼承人,可謂是「世紀大騙案」。

  這些新聞造成了軒然大波,阿伊尼亞那邊都傳遍了。奧迪斯特家族肯定也聽到風聲了。

  ——

  劉易斯獨自坐在陽台上,看著天邊的浮雲,心裡一片寂然。半晌,他強忍痛心,將瑞士銀行的賬戶密碼發給了克涅。

  每輸入一個數字,就彷彿割了他一刀一樣。

  真的要這樣?

  親手將父親送進監獄?

  劉易斯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面對這一切。

  這也許,就是修斯想規避的局面吧。

  劉易斯無奈地合上了眼睛,準備小憩,卻聽到了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他無力地按了通話鍵:「餵?」

  「小易?」修斯的聲音響起。

  劉易斯睜開了眼睛,說:「找我?」

  「DNA鑒定的事情是你做的嗎?」修斯問,但語氣不是質問,口氣很隨和,像是普通的問詢。

  「嗯,」劉易斯答,「是我。」

  修斯苦笑,說:「我那麼愛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劉易斯道:「我那麼愛你,你不也當我笨蛋?」

  修斯笑了,道:「你記得嗎?上次你採集我的DNA的時候,我對你說什麼?」

  劉易斯一怔。

  ——修斯當時說:「你要的我的命嗎?——要就拿去。」

  劉易斯心中一軟,不覺紅了眼眶:「你為什麼總是要兜兜轉轉,有話不肯直說?」

  修斯也無奈一嘆,說:「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可能我心裡有病。」

  劉易斯也相當無奈,只問:「那你病好了嗎?」

  「那得看你。」修斯說,「你是我的藥。」

  劉易斯沈吟半晌,說:「你舉報‘傲鷹’,掌握了多少證據?」

  「沒多少。」修斯說,「我的證據主要是針對七叔的。我只是聲東擊西罷了。」

  「難得你這麼坦白。」劉易斯無奈說道。

  「是啊,很難得。」修斯說,「我不是說了,你是我的藥?」

  劉易斯一嘆,道:「那你以前為什麼不能坦白?」

  修斯沈默半晌,道:「你知道的。」

  劉易斯也沈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劉易斯才問:「七叔真的還在洗黑錢嗎?」

  「是的。」修斯回答,「他通過去賭場賭博、拍賣古董來洗黑錢。這些看起來是休閒活動,但其實是洗黑錢的常見行為。只是他這樣的富貴閒人,閒來無事出國豪賭、一擲千金買古董,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罷了。只要盯得足夠久,就一定能有收穫。」

  劉易斯恍然大悟,又道:「那你盯得足夠久了?」

  「足夠久了。」修斯答。

  劉易斯沈默半晌,又道:「那你還有什麼瞞著我的嗎?」

  修斯想了想,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

  修斯道:「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和我的關係,其中一個原因是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結婚。戒指我已經選好了。就是用母親的遺物,再改圈成你手指的大小,所以你搬家的時候找不到她的戒指,其實是我拿了。」

  劉易斯的臉忽然漲紅,嘴裡卻是冷冰冰的:「那你拿了,就收著吧。我是不可能和你結婚的。」

  聽著劉易斯冰冷的言語,修斯卻道:「我不信,你騙不了我的。」

  「誰知道呢?」劉易斯冷冷地說著,「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說完,劉易斯便掛了電話。

  如同修斯想的那樣,當他舉報了「傲鷹」集團之後,七叔便覺得自己很安全了。因為他洗黑錢完全沒經過「傲鷹」集團,他也自認為做得相當隱蔽,基本上不會被發現。

  劉易斯這邊也不露聲色,和平常一樣。

  這天,劉易斯還約了七叔到了家裡晚飯。七叔也如約而來,來帶了兩瓶酒,一邊進來, 一邊笑著說:「也該慶祝慶祝!」

  「慶祝什麼?」老劉問道。

  七叔便道:「修斯不是奧迪斯特家的兒子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銀行那邊卡他貸款了。他現在也發愁呢!」

  說著,七叔喜洋洋地笑起來。

  老劉狐疑地說:「他真的不是索德爾的兒子嗎?這是謠傳吧!我和他做過DNA檢查的,新聞裡說的都是假的啊!」

  七叔和劉易斯都沒有將修斯的身世告訴老劉,老劉因此蒙在鼓裡,仍不知修斯就是自己的親兒子。

  七叔這兒呢,是懶得解釋。

  而劉易斯呢,則是不願意解釋。

  老劉疑惑地看著二人的時候,二人都忽然有些尷尬。

  劉易斯轉過身,說:「要不看看電視吧。」

  說著,劉易斯讓女傭打開了電視的新聞台。新聞女主播字正腔圓地說道:「近日,有媒體稱Zeus & Co.創始人修斯並非索德爾·奧迪斯特的兒子。面對這樣的傳聞,奧迪斯特家族方面正式回應了。修斯和索德爾共同到了DNA鑒定所,在公證人員的注視下完成了一次DNA檢測,檢測結果證明他們是直系親屬。流言不攻自破。修斯以此為證據,表示準備起訴相關媒體。」

  老劉便拍著手掌說:「你看吧,我說什麼來著?他怎麼可能是我兒子呢?」

  七叔的臉都綠了:「怎麼、這怎麼可能?」

  劉易斯看著倒是很平靜,只道:「管別人家的事情做什麼,先吃飯吧。」

  看著劉易斯的反應,七叔彷彿被當面打了一記耳光。七叔「嗖」的一下站起來,指著劉易斯,問道:「是你!是你騙了我!」

  劉易斯說:「七叔,我沒騙你,DNA報告是真的。」

  七叔氣憤無比:「你瘋了?你當我傻的?」

  老劉這邊也是糊裡糊塗的:「怎麼回事?」

  劉易斯看著老劉,一時竟然凝噎了。

  「到底怎麼了?」老劉關切地問道。

  劉易斯深吸一口氣,看著老劉的眼睛,說:「父親,母親當年根本沒有出軌。」

  老劉大驚:「什麼?你說什麼?」

  劉易斯再次深吸了一口氣,說:「七叔,你還記得,維爾臨終前寫信,求媽媽救救他的兒子嗎?」

  「他的兒子?」七叔想起來了,「就是讓蘭伯特救救索德爾?」

  「沒錯。你以為她是想讓媽媽用錢接濟索德爾?不是的,索德爾不缺錢。」劉易斯搖頭,說,「索德當年患了嚴重的遺傳性罕見病,需要骨髓移植才可以救活,而媽媽和他能配上型。所以,索德的母親才寫信求媽媽救她的兒子。媽媽在自家的醫院裡完成了手術,這家醫院後來倒閉了,所以沒有人知道這件事情,除了鍥而不捨多年追查此事的修斯。因此,索德爾擁有了和媽媽幾乎一樣的DNA信息,所以他和修斯做DNA檢測,可以測出有血緣關係。」

  老劉一臉懵了:「所以、所以究竟是什麼回事?那修斯到底是誰的兒子?」

  「當然是你的兒子啊!」劉易斯忍不住有些激動,「他是你的兒子!」說著,劉易斯的眼裡泛起了淚光,「索德爾後來到了晚照島休養,與媽媽重逢,鼓勵媽媽離開劉家,但二人並無越軌。索德爾很感激媽媽的救命之恩,建議媽媽用威脅的方式逼迫你讓步——媽媽也用了這個方法,沒想到因此而死。索德爾當時以為媽媽是意外身亡的,感到相當悲痛,離開了晚照島,回到了阿伊尼亞。多年之後,修斯找到了索德爾說出了實情,索德爾非常愧疚,說是自己建議媽媽用威脅的方式離婚的,沒想到因此害了媽媽。也是因此,索德爾認了修斯做兒子。」

  聽著這麼一大串故事,老劉和七叔都愣住了,好久都沒消化過來。

  老劉幾乎是癱在椅子上,臉色煞白。

  七叔的臉色也不好看,倒不是因為這段故事,而是因為他知道劉易斯說出這段故事意味著什麼。

  「你……你是修斯那一頭的!」七叔顫聲說。

  「我不是。」劉易斯搖頭,「我是警察那一頭的。」

  七叔一下瞪圓了眼,目光里全是震驚。

  劉易斯緩緩站起來,說:「好了,克涅,你們可以出來了。」

  ——

  誰能夠想到,屹立百年、風光無限的「傲鷹」集團竟然在一夕之間土崩瓦解。

  國際刑警和當地警方合作,找到了「傲鷹」集團多名董事的犯罪證據,整個董事會,除了劉易斯之外,所有姓劉的都被拘了。

  受此影響,「傲鷹」集團從簡直就是一條破船了,資金不足,負債巨大。

  曾經輝煌的「傲鷹」大廈現如今相當蕭條,員工該走的都走了。曾經熱熱鬧鬧的總裁辦,沒剩幾個人。劉易斯一個人站在高層,才懂得什麼叫「高處不勝寒」。

  Mary走進了辦公室,問道:「團現在負債很嚴重,是不是要申請破產?」

  劉易斯聳聳肩,說:「先別說這個了,說不定有‘白武士’呢?」

  「白武士?你是指對一家瀕死公司提出收購合併的那種大財主嗎?」Mary搖頭,說,「寄望這個?可能性也太低了吧?」

  劉易斯低頭,沒說什麼,只撥通了修斯的電話號碼。但卻又立即摁掉,不給自己與他通話的時間。

  說著,劉易斯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上頂樓看看花園。」

  「好的。」Mary點頭。

  屋頂的花園是修斯在的時候設立的。劉易斯繼任的時候也保留著,但也許是因為最近疏於管理,花園非常蕭條。

  唯一常開不敗的,只有那一株被做成永生花的「抓破美人臉」。劉易斯端詳著那用玻璃罩著的永生花,瞥著柔情的月季上血淋淋似的瘢痕,才忽然感嘆這種花卉那殘酷的美感。

  「小易。」

  ——修斯緩緩走了過來。

  天台的風吹著修斯的衣襟,讓他看起來更為瀟灑。

  劉易斯看到了修斯,便道:「你怎麼來了?」

  修斯卻道:「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我可不記得我叫你來過。」

  「你打了我的電話。」

  「可是我摁斷了。」

  「這就是想見我的意思。」修斯答。

  劉易斯倒是無言以對,半晌,只說:「你是不是很驕傲?你這個控制狂總是得償所願。」

  「並不是的。」修斯拿出了一枚戒指,「我還沒有得償所願。」

  劉易斯盯著修斯手上那枚閃閃發亮的戒指——確實是母親的遺物,是母親從前戴的,但現在根據劉易斯手指的尺寸改了圈。

  劉易斯一把將戒指拽了過來,冷笑道:「我猜猜,你是不是打算告訴我,如果不想破產的話,最好和你這個大財主結婚?」

  「我沒有這麼說。」修斯答,「我希望你和我結婚,和別的都沒關係。」

  劉易斯一嘆,說:「我難道不像一個玩偶?渾身纏滿了線,你的手指動一動,我就被牽著走。」

  修斯卻苦笑:「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嗯?」劉易斯疑惑地看著修斯。

  「事實恰恰相反,」修斯將手按在自己的胸口,「線明明纏在我的身上。是你勾勾手指,我就來了。」

  劉易斯踱步走開,仰頭看著雲海,只冷笑:「說的好聽,明明是你讓我失去了一切,只剩下你。」

  修斯不否認:「我也只有你而已。」

  「你說我一定會和你結婚?」劉易斯站在頂樓,背後都是雲煙,「為什麼?」

  「因為你愛我。」修斯看著劉易斯,「你是騙不了我的。」

  「我愛你。」劉易斯笑笑,「可惜你騙我,騙得太慘了。」

  說完,劉易斯握著手中的戒指,忽而轉身,往樓下縱身一躍。

  他走得太快,像是忽而掉落的花瓣一樣,猝不及防。

  修斯還沒反應過來,就不見了劉易斯的身影,只看到頂層上那飄渺的天空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修斯肝膽俱裂,一瞬間眼前一黑,幾乎失去意識。

  他膝蓋發軟,跪倒在地上,呼吸急促,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

  「小易……」他的嘴裡倉皇吐出這兩個字,「小易……」

  他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一樣,許久才緩過來,站起來,飛奔到頂樓邊緣,低頭便是撥雲見日一樣,只見劉易斯躺在頂樓旁邊的一張網床上。

  這張網床不知是什麼時候設置上的,總之它就在那兒了。

  而劉易斯,也僅僅是跳到了這張網上而已。

  「誰說我騙不了你呢?」劉易斯一臉得意地說。

  修斯看到劉易斯的臉,但十指還是冰涼的,他彷彿不敢相信,便閉著眼睛,又縱身一躍。

  不過一瞬間,他的身體便撞上了一張充滿彈性的網床。月光游泳池的香氣飄過了他的鼻尖。修斯這才敢緩緩睜開雙目,直視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現在看看,到底誰是笨蛋?」劉易斯正調侃著,卻見修斯一雙眼竟然滴下淚來。

  修斯哭了。

  劉易斯竟也有些慌亂,他從來不知道修斯也會哭。

  修斯回過神來,又氣急又心痛又慶幸,還覺得自己很丟人,半晌,咬牙抱緊了劉易斯:「別鬧!」-

  END-

  作者有話說:

  完結了。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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