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老劉嘆道:「說實話,我已經命不久矣了,就算把股權全部給了你,又有什麼關係?」
劉易斯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想到老劉自己提起這一茬。說實話,劉易斯是打算扮可憐,從老劉這邊騙股權,但還沒想到怎麼張這個口呢。他怕說得太明顯,會讓老劉起疑,又怕不說得不夠明顯,老劉不接茬。沒想到,老劉自己就說起來了,而且話里大有主動放權的意思。
只是,老劉話鋒一轉,又道:「但是,我可還是不放心。怕你遭人蒙蔽!」
聽到老劉這個「但是」,劉易斯有些失望,知道老劉不肯放權。但同時,劉易斯又有些離奇的放心——畢竟老劉真的開口送股權,反而會讓劉易斯覺得奇怪,現在不肯放手,才更符合常理。
「遭人蒙蔽?」劉易斯沈吟半晌,說,「你是指誰?」
老劉鼻子出氣的「哼」了一聲:「還能是誰?」
「哦,」劉易斯沈默了半晌,說,「你是指修斯嗎?」
「當然是他!」說起修斯,老劉就生氣,語氣也變得不好了,「你怎麼還跟他住在一起?別說是叔伯們了,就連我看著也要疑心的。你要是真心孝順我的話,就該趁早搬回來,咱們也有個照應不是?」
「嗯,好的。」劉易斯點點頭,說,「那我搬回來吧。」
老劉大吃一驚,沒想到劉易斯答應得這麼容易:「真的?」
「當然。」劉易斯點頭,「其實我現在和他處得也一般,總感覺他心裡在盤算著什麼,叫人害怕。」
老劉欣慰地點頭:「哎呀,我的兒子!你總算明白了!修斯他就是一肚子壞水的,你可別靠他太近,會惹禍上身的!」
劉易斯與老劉談了幾句,便說回去處理搬家的事情了。
今天,劉易斯還是準時開車到了「傲鷹」大廈樓下,接到了修斯。修斯坐上了副駕駛座,看到劉易斯的臉色不佳,便關心地問:「怎麼了?」
劉易斯沈聲回答:「我答應了父親,回他那邊住。」
「嗯?」修斯頗感意外,「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他的信任啊!」劉易斯理所當然地說,「你想想,如果我一直和你住一起,他怎麼可能信任我、給我股權?」
修斯點頭,說:「說得不錯。」
說著,修斯又問:「那你什麼時候走?」
劉易斯嘆了口氣:「明早就走。」
修斯卻道:「我建議你呀,可以告訴他,你在我這邊臥底,找我的錯處。那你就可以繼續留在我身邊了。」
劉易斯笑了:「臥底?騙小孩子呢!虧你想得出來!」
修斯卻道:「可不是因為捨不得你嗎?」
劉易斯聞言,耳邊飄起淡淡紅雲。
驅車回到了家中,劉易斯吃過了晚飯,便開始收拾行囊,東西都是帶得不多。他原本想著,也不過在舊宅那邊呆一陣子,終究還是要回到哥哥身邊的。倒是修斯指揮著蓮子姐將劉易斯的行囊打包得滿滿當當的。
劉易斯不覺失笑,說:「你這是多巴望我收拾包袱趕緊走呢?」
修斯卻笑了,說:「不是怕你在那邊住不慣嗎?」
劉易斯卻道:「我在那邊都住了那麼多年了,怎麼就不慣了?」
修斯卻道:「哦?我倒覺得你在那邊那麼多年了都不習慣,不然怎麼鎮日往外跑?」
劉易斯聞言,竟然也無言以對。確實,他從前就整天往外跑,不愛在家裡呆著,倒是和修斯一起住了,卻開始戀家了。
只是,以前在劉宅,劉易斯不戀家,經常飛走,老劉也沒輓留過。待他回來落腳的時候,老劉也不會慰問。現在情況卻大不相同了,劉易斯回到了劉宅,老劉恨不得鋪上紅地毯來迎接他,殷勤得有些過分,讓劉易斯都有些不自在了。
劉易斯卻仍裝出個孝子模樣,在老劉床前侍奉,而老劉也得裝病,這對父子每天演戲,都頗辛苦的。
只是,老劉又提起了:「明天就要開董事會了……你決定好做董事長了沒有?」
劉易斯淡淡一笑:「我是‘德不配位’。還是父親來吧。」
老劉默默嘆氣,從抽屜里摸出一份股權轉讓協議,遞到了劉易斯面前:「我只有你這個兒子,我又大限將至了,不給你,給誰?」
這股權轉讓協議是白紙黑字的,老劉的話也是真情實感的,聽得劉易斯鼻子竟也發酸了。
劉易斯禁不住不安,覺得自己確實欺騙了老人家。父親都已老邁了,這些股權可是父親最主要的財產啊,他這樣,簡直像是不孝子騙老爸「棺材本」嘛!
劉易斯便猶豫起來,只說:「股權給了我,你可怎麼辦?」
這話是由衷的、真誠的。
如修斯所料,只有劉易斯能騙過老劉。因為劉易斯的「騙」裡面有「真感情」。
老劉笑著摸了摸劉易斯的臉頰,說:「也只有你會關心這個了。要是別人,指不定多高興呢!」
「父親……」劉易斯哽咽起來。
老劉卻道:「但你放心,我怎麼可能只有這些財產?光是房產,我就夠吃八輩子了。」
劉易斯一想,便覺也是。老劉自己名下的房產多不勝數,光是房子就有幾十套,銀行裡的現金賬戶存款、基金一系列的就更別提了。哪裡就是劉易斯吃了老劉的「棺材本」了?
要說,一般人攢的是買棺材,老劉攢的那就是金字塔!
劉易斯笑笑,說:「那也是,那我就要了。」
「到底是給你的。」老劉道,「你就安心做董事長,有我給你撐腰!」
二人去律師所辦理了所有手續之後,老劉含淚看著劉易斯,長嘆一口氣,說:「以後就看你了!」
劉易斯看著老劉眼中的滄桑,心中不覺感動,又覺得老劉說自己「大限將至」彷彿不是假話。老劉總想著要把一切托付給劉易斯似的。
離開了律師所之後,劉易斯藉口回公司上班,單獨把自己關在車子里,便給修斯打了電話。
「怎麼了?」修斯的聲音響起,「有好消息?」
劉易斯略微嘆氣,說:「股權轉讓的手續辦了。」
「那恭喜你,」修斯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彷彿一早就預料到了,「你現在是集團的最大股東了。」
劉易斯卻如同踩在棉花上,不太踏實,嘆道:「唉……」
「你心軟了,對嗎?」修斯問道。
「嗯。」劉易斯含糊地答應了一聲。
修斯卻說:「你想想老劉以前是怎麼對你的!冷嘲熱諷,把你踩得跟地底泥一樣,從來不考慮給你什麼好東西。現在對你好?能是真的嗎?不過是他絕望了而已。」
劉易斯心裡明白,老劉是沒有別的兒子托付了,才對自己那麼好的。「但是……」劉易斯無法狠心,「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這倒是不錯。」修斯點頭,說,「如果你覺得下不了手,可以停止。」
「停止?」
「當然。」
「怎麼停止?」
修斯淡淡回答:「你可以把股權還回去,告訴他實情,說你是騙他的。雖然他會失望、憤怒,但起碼你也誠實了。」
劉易斯愣在原地,半晌,卻說:「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要是我這麼做,」劉易斯忐忑道,「你怎麼辦?」
修斯笑了:「比起辜負我,你更寧願辜負你父親,是嗎?」
劉易斯愣了半晌,微微點頭,無奈地說:「是的。」
「是的」——簡單的兩個字,比什麼音樂都更美妙。
修斯愉快地笑道:「謝謝你,小易。」
劉易斯一顆心怦怦跳,手裡攢著協議,發現因為太緊張,已經把協議弄皺了。他忙用力撫平協議的褶皺,又說:「那……董事會議上,我需要怎麼投票?」
「把我投出去。」修斯乾脆地說,「不是說好了,讓你做董事長嗎?」
「不!」劉易斯幾乎跳起來,「怎麼可以?」
「先這樣。」修斯用安撫的語氣說,「就算現在得到了老劉的股份,我們也還沒拿到足夠的股份來達到絕對控制權。在那之前,我還是韜光養晦吧。」
「還需要多少?」劉易斯問。
修斯答道:「還需要15%到20%。我希望得到至少67%的股權。」
「那……」那可真的是絕對控制了。
修斯要做的不是左右集團決策的董事長,他要做的是說一不二的絕對控制者。
「那麼……」劉易斯猶猶豫豫的。
「什麼事?」修斯問。
原本劉易斯以為拿到了股權就能跟修斯回家了,現在看是不行了。那他的計劃……
還要按原本進行麼?
「說吧,」修斯雖然不知道劉易斯要做什麼,但還是用鼓勵的語氣說,「有什麼事情都跟哥哥說。」
修斯的語氣太纏綿,讓劉易斯不覺心跳加速。
「你今晚有空嗎?」劉易斯說,「我想和你吃飯。」
「哦?」
「嗯,已經訂好位子了。」劉易斯有些糾結地說,「本來是慶祝拿到了股權的。但好像這並沒有達成你的目標。不是特別值得祝賀。」
「不,這很棒。特別值得祝賀。」修斯怕劉易斯氣餒,忙笑道,「能拿到這15%,我很高興。太感謝你了。」
「那我來接你吧。」劉易斯說。
「這不行。」修斯說,「不能讓集團的人看到我們關係友好。畢竟,你是要‘背叛’我的,那我們應該‘反目成仇’,怎麼還能接送下班?」
「噢,對哦……」劉易斯點頭,「那我先在社交帳戶上把你拉黑吧。」
「……」
因為社交賬戶上把對方拉黑了,劉易斯沒辦法給對方發信息,只好用傳統方式發了條短信,告訴修斯晚飯的地址。
劉易斯也慶幸今天晚飯沒有選擇常去的餐廳,不然,他們也不能去了。那些餐廳熟人很多的,要是有人認出了他倆的話,就知道他們二人沒有「反目成仇」了。
修斯按照短信息的指示到達了碼頭。
他還以為劉易斯訂了碼頭附近的餐廳,沒想到,劉易斯訂了一艘船。
修斯踏上了船板後,穿著燕尾服的服務生便領他進了船艙。
一進入船艙,修斯就聞到了一股細膩的香氣,清冷中帶著甘甜。
「這是什麼?」修斯吸了吸鼻子。
「這是我公司新研制的香水,叫做‘月光游泳池’。」劉易斯的聲音在修斯背後響起。
修斯擰過身去,便見到劉易斯穿著合身的西服,帶笑看著自己。
「那一定會大賣的。」修斯說。
劉易斯笑著,請修斯在船艙中央的餐桌旁坐下,還為修斯拉開了椅子。修斯身為男士,還是第一次被這樣對待,不覺失笑:「你這也太殷勤了?……無事獻殷勤!」
劉易斯笑道:「難道我非奸即盜?」
修斯淡笑道:「無論是哪個,我都不怕。」
劉易斯竟自己先羞了,答道:「無論是哪個,我都做不來呀。」
修斯嗤的笑了。
燕尾服的服務生來為二人上了酒,退下之後,包廂里響起了小提琴的優雅奏鳴。
船隻在波浪上漂浮,音樂在空氣中轉動,而燭光,也在二人的眸光里搖曳著。
劉易斯啜了一杯酒,舌尖剛嘗到了酒氣,還沒吞進喉嚨,臉上就已經帶了酡紅了。
修斯也啜酒,但眼光卻在劉易斯臉上。
劉易斯乾咳兩聲,抬眼看著修斯,心裡明明打好了腹稿,現在竟舌頭打結,一句漂亮話都說不出來,眼巴巴地看著修斯。
修斯放下了酒杯,大約是可憐劉易斯的突然「失語」,溫言問道:「是有什麼話要和哥哥說麼?」
劉易斯清清嗓子,卻道:「之前不是說了,我有喜歡的人了麼?」
「嗯。」修斯點頭,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沈靜,但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來,跟狐狸似的。
劉易斯雙手交疊在身前,看起來有些局促,卻在修斯眼裡相當可愛。
「那……」劉易斯看著修斯,說,「你應該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