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對於劉易斯而言,「你應該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吧」,就等於說出了自己內心的「小秘密」了。他相信修斯也懂得的。
在成年男人的世界里是沒有「瘋狂追求」這個說法的。只有年輕的男生才會不管不顧地直接跑到心儀對象面前大聲說「我愛你」。狡猾的成年男子總是掌握著分寸,對對方獻殷勤是可以的,勾人心的話也是可以說的,卻不提及一句「我愛你」,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再思考下一步的對策。
永遠保持進可攻、退可守的步調,可以失戀,但不能失禮。
更何況劉易斯和修斯關係特殊,要一下子說破了,修斯拒絕了他,以後關係也尷尬。所以,劉易斯先提示了修斯,自己要追求喜歡的人了,再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一開始,修斯聽到劉易斯要追求新對象的時候,修斯還是有些緊張的:什麼新對象?他身邊什麼時候有了新人?是我太大意了嗎?
然而,很快,修斯就搞明白了狀況。
劉易斯這幾天什麼也沒乾,就顧著給修斯獻殷勤了,又是做早餐又是管接送的,還拼盡全力幫修斯爭取股權。修斯要不是瞎子或者傻子,就該明白劉易斯想要追求誰。
明白狀況後,修斯一下子就放心了,舒舒服服地享受著劉易斯的「殷勤」。
劉易斯獻了殷勤,見修斯並沒有退避或者回絕,便有了希望,這天便來把話說了。
船艙里音樂仍在回響著。
修斯沒有說話,用他特有的那種溫柔卻又內斂的眼神凝睇著劉易斯。
劉易斯難耐這份沈默,不由得再問了一遍:「你知道了吧?我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劉易斯此刻看起來很緊張,雙手仍交疊在身前,看起來相當不自然。
大概是不想再折磨可憐的劉易斯了,修斯終於開口:「我知道了。」
月色在江上朦朧的。如此刻的氣氛一樣曖昧。
船艙里的音樂仍在飄蕩,卻突然**入了一段不和諧的旋律——尖銳無比,是劉易斯的手機鈴聲。
劉易斯不得不接起這個不合時宜的電話,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修斯坐在餐桌對面,看著劉易斯的臉色變得鐵青。
「好,我馬上過來。」劉易斯回答,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
待電話掛斷之後,劉易斯呆呆地看著修斯,帶著歉意說:「哥,我……」
「發生什麼事了?」修斯看到劉易斯這麼緊張,便也關心地問道。
「是……」劉易斯頓了頓,說,「香水公司的事情。」
修斯只道,香水公司是個小公司,就算全賠光了,也不夠他一指頭的,能有什麼大事情讓劉易斯的臉都綠了?於是,修斯揣測了一下,便道:「該不是出了違法亂紀的事情了吧?」
劉易斯臉色一僵,顯然是被修斯不幸言中了。
修斯立即想到,這肯定是背後有人搗鬼,眼神一冷,只道:「我陪你去。
劉易斯卻搖頭,說:「不行啊,你不是才說了,我們現在是‘仇敵’,不能被發現我倆友好嗎?要是你陪我去處理,豈不是穿幫了?」
修斯也無言以對,半晌,說:「那有什麼隨時聯繫。」
劉易斯點頭,站起來跑到外頭通知服務員,讓船長把船隻靠岸。待劉易斯通知完了,走了回來,修斯又仔細問:「到底是什麼事?也告訴我一聲,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劉易斯便道:「海關那邊說我們公司走私了。要我去協助調查。」
修斯聽了這狀況,便冷道:「早不調查,晚不調查,偏偏在你要做董事長的前一天調查,莫不是有人在背後做動作吧?」
劉易斯一驚,背脊發涼,道:「難道是七叔?」
修斯臉色更冷:「八成是他。」
說著,修斯又露出一絲懊悔:「其實不該讓你摻和進來的。」
劉易斯聞言一笑,說:「不是你讓我摻和進來,是我自己非要摻一腳罷了!」
修斯只道現在後悔也沒用了,劉易斯早摻和進來了,只能想辦法解決。故而,修斯沈吟一陣,又說:「我在海關有熟人……」
「別,」劉易斯搖頭,拒絕了修斯的援助,「這個時候你別出手幫我。」
修斯心裡也明白,但總是忍不住擔心劉易斯。
船家靠岸之後,劉易斯便匆忙驅車前往海關。在路上,劉易斯又打電話給老劉,語氣焦急地說:「爸,不好了。我被舉報了,說我的香水公司涉嫌走私……」
老劉一聽,立即和修斯說了一樣的話:「早不舉報,晚不舉報,偏偏在你做董事長的前一天舉報?我看是有人紅了眼了吧!」
劉易斯心裡早已明白,卻用慌張的語氣說:「爸,這可怎麼辦呀?我會不會坐牢啊?」
「你別擔心!」老劉安撫道,「我在海關有熟人……還有,你去到那兒什麼都別說,我把我律師叫過去陪你!」
「好的。」劉易斯謝過了父親,拿到了律師的聯繫方式。
老劉的私人律師已經是很有經驗的了,對劉易斯很照顧。這個律師跟了老劉很多年的,劉易斯也認得他。因此,劉易斯一看律師,就脫口而出:「陸叔叔,麻煩您了。」
陸律師很驚訝:「哎呀,少爺,您認得我呀?」
「當然認得。」劉易斯笑著說,「您可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師呀。」
陸律師和劉易斯到了海關瞭解情況,海關那邊也被老劉關照過了,對劉易斯比較客氣,一名辦事員請他坐進辦公室喝茶,順道說明瞭情況。事情是,劉易斯的香水公司多次進口製作香水用的原料,但原來其中夾雜了未申報的化妝品。
劉易斯大驚失色:「怎麼會夾雜進去的?」
「嗯,我相信你是不知情的。」辦事員很客氣地說,「但現在是人證物證俱在啊,對你很不利。」
「物證就是化妝品吧?那人證呢?」劉易斯瞪大眼睛問道。
「李岩你認識麼?」辦事員問。
李岩,就是岩茶小妹了,劉易斯當然認識。他點頭,說:「她是我們公司的合伙人。怎麼,這件事和她有關?」
辦事員點點頭,回答:「是的,她除了和你合伙開香水公司之外,還在倒賣走私化妝品,涉案金額過百萬啊!」
劉易斯不敢相信,臉色大變:「這我是不知情的!」
辦事員卻道:「劉公子,我當然相信您了。但就算您不知情,但你是公司的主要負責人,這個連帶的責任可不好說啊……」
陸律師卻清清嗓子,說:「既然是李岩利用職權之便走私貨物,又是她本人進行倒賣,那應該是李岩個人實施了走私普通貨物的行為,這個和‘丹桂’公司無關啊。那麼說,自然也和單位負責人劉先生沒關係了。」
辦事員笑笑,說:「這個要上法庭說了。畢竟,現在證據很充足,檢察院那邊很快就會提起訴訟了。」
二人問清楚了情況,辦了手續,便離開了海關。陸律師只說:「你放心,這個案件可以打無罪的。這方面我還是有經驗的。」
劉易斯點點頭,對陸律師帶笑說:「那就拜託陸叔叔了。」
「唉,不要客氣!」陸律師笑著說。
劉易斯仔細一想,又問:「要是李岩一口咬定和我有關呢?」
陸律師怔了怔,說:「她為什麼要這樣做?這對她也沒好處呀!」
「嗯。」劉易斯不置可否,「希望是沒好處吧……」
劉易斯便和陸律師一起回了家,跟老劉彙報情況。老劉氣怒不已,只說:「這不是老七,就是修斯!這兩人里肯定有一個人在搞事!」
劉易斯心想:就是七叔,怎麼可能是哥哥呢?哥哥對我可好了。
老劉罵罵咧咧了半宿,又對陸律師說:「老陸啊,這案子可以打吧?」
「放心,這個案子可以打的。我很有把握。」陸律師相當自信,「只要證明是李岩個人犯罪,與‘丹桂’公司無關則可。」
老劉點頭,說:「那就拜託你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寶貝兒子面臨牢獄之災啊……」
緝私局那邊已經透露了,涉案金額巨大,要是劉易斯被定罪的話,坐牢說不定要坐個十年。這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劉易斯看了看時鐘,見時間已經很晚了,想著修斯應該還在等自己的音信,便溫言說:「父親,你身體不好,別跟我熬著了。還是早點休息吧。」
「我不困!」老劉一擺手,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怎麼睡得著?」
「睡不著也得睡呀,」哥哥還等著我呢,「父親你明天還要早起呢。」
說著,劉易斯又看著陸律師,說:「而且,你要熬著,陸叔叔還得回家休息。」
老劉想了一下,便點頭,說:「也是,大半夜的……老陸,你先回去吧……」
陸律師便勸慰了二人兩句,又保證了一通,才先行離開了。
劉易斯又讓老劉去休息,老劉便先回房間了。
哄完了老劉,劉易斯才回到自己臥室,關上了門,拉上了窗簾,小心地給修斯打了電話。
修斯大概真的是一直等著劉易斯呢,這電話一打過去就接通了:「怎麼樣了?」
劉易斯便用可憐兮兮的語調說:「走私金額特別巨大,說我要坐牢。」
要是劉易斯認真地說「沒事,你別擔心」,修斯還真要擔心。但聽著這誇張的語氣,修斯便知道是問題不大了。修斯便順著他用誇張的語氣說:「坐牢?真的假的?」
「是真的啊。」劉易斯說,「犯了事兒可不得坐牢嗎?」
修斯笑了,說:「那我也犯個事兒,陪你一起?」
劉易斯聽著修斯說笑,自己也笑了,心情便跟著好起來了。
「好了,真沒事兒。」劉易斯也不開玩笑了,打了個呵欠,說,「明天還要開董事會,你也點睡吧。」
修斯卻話鋒一轉,道:「可你在船上的話不是沒說完嗎?」
劉易斯頓時紅了臉,喏喏道:「是……其實已經說完了。」
「就這樣?」修斯的語氣彷彿有些失望,「沒別的了?」
劉易斯臉都燒起來了:「重點不就是……你知道我喜歡誰了?」
「知道。」修斯說,「那你知道我喜歡誰嗎?」
「我……」劉易斯的心急促地跳動。
修斯卻忽道:「晚安。」
劉易斯怔了怔,只得回答:「晚安。」
但這晚確實難安。
翌日,劉易斯略帶倦容地用早餐。老劉也是這樣,但他以為劉易斯只是為了走私案的事情沒休息好,並不疑心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已經被「奸猾的混蛋修斯」勾得輾轉反側、寤寐思服了。
不過,到了公司的時候,劉易斯已經看起來精神煥發,絲毫不見倦容或疲態了。
他穿著西裝,頭髮梳起,帶著一種準備迎戰的姿態,風風火火地行走在「傲鷹」大廈的頂層。這風姿與以往不同,甚至還有員工錯眼將他看做是修斯了。
「記住,我們現在‘反目成仇’。」
這是早上修斯給劉易斯發的信息。
所以,劉易斯在與修斯迎面遇上的時候,故意板起臉孔。
修斯無可救藥,覺得板起臉孔的劉易斯非常可愛。
劉易斯冷笑,說:「Zeus,送你一句話。」
「哦?」修斯挑眉,道,「洗耳恭聽。」
劉易斯便一笑,說:「珍惜作為集團董事長的最後幾分鐘吧。」
「哦?」修斯笑道,「那我也送你一句話。」
劉易斯學著修斯挑眉:「洗耳恭聽。」
修斯往前一步,湊到劉易斯的耳邊,說:「我喜歡的是你。」
劉易斯一下就愣在當場,咬著牙說不出話了。
修斯卻已經退開,徑自走進了會議室。
大家圍觀著這一場「兄弟反目」的戲碼,卻只好奇不知修斯說了什麼惡語,能讓剛剛還盛氣凌人的劉易斯一下子沒了氣勢,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