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喜歡自己的哥哥,妒忌他未來的配偶……
這怎麼聽著都太不符合常理了……
說出去一定會被鄙視的。
劉易斯不由得暗暗批評自己:我的心思走錯了路。
故而,他總是不安得很。
像有一隻蝴蝶在他的心裡撲騰。
劉修斯看得出他不開心,便又問他:「你真的是因為我瞞著你而不高興嗎?」
劉易斯一怔,不知該怎麼回答。
不,不是。
不是這個原因。
過了半會兒,劉易斯才說:「也不可以這麼說。」
劉修斯聽到這句十足「劉易斯風範」的回答後,便一笑,說:「你和我之間,有什麼話是不可以說的嗎?」
這話說得太親密,讓劉易斯耳熱。
原本,劉易斯也當同意這樣的說法的。
畢竟,自從從阿伊尼亞回來之後,二人已經是親密無間的「好兄弟」了。劉易斯已經為劉修斯與生父反目,劉修斯也肯無條件轉讓股權給劉易斯。二人怎麼看都是固若金湯的「鐵盟友」,比親兄弟還親的,看起來確實是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但現在劉易斯猛然察覺自己的心思後,反而不能坦率了。
是啊,這種話怎麼可以坦率呢?
劉易斯只得將心事掩藏,不徐不疾地答道:「我沒什麼可說的。」
劉修斯愣了愣,隨後一笑:「那你好好休息。」
夜也深了,是該休息了。
劉易斯回到臥室,立即看著窗邊那一枝西府海棠。粉紅色的海棠在月色下很安靜,一動不動的,但劉易斯卻心思蕩漾,無論如何也不能安眠。
翌晨,劉易斯起了一個大早,洗漱過後便去吃早餐。
用畢了早餐,劉易斯便開車去流水街,他約了邵丹桂、岩茶在那兒選辦公室地址。他們在那兒逛了一圈,岩茶卻嫌棄說:「我覺得這兒太小的,也不夠氣派。我們的品牌應該在CBD最好的辦公樓租辦公室吧?」
邵丹桂卻道:「我們做香水工坊的沒有必要開在CBD吧?這兒我看就不錯。」
岩茶卻問劉易斯:「你的公司是在CBD嗎?」
「不是的,」劉易斯乾脆地回答,「沒有必要。所以不花那個冤枉錢。」
「這怎麼能算冤枉錢呢?」岩茶極為不同意,「這是代表了我們公司的高端定位呀!」
劉易斯笑了,說:「是的,我們到時候開專櫃的話,門店可以開在CBD。」
岩茶聽到這個,才勉強滿意了。
看了一圈之後,岩茶興趣缺缺,接了個朋友的電話就走了。剩下劉易斯和邵丹桂去看另外一個店址。劉易斯開車載邵丹桂去另外一個地址的時候,邵丹桂在車上靜靜坐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岩茶她年紀小,不懂事,說話冒犯,您不要在意……」
「那倒不會。」劉易斯笑著說,「哦,對了,她年紀很小嗎?」
「嗯,是的,其實她才20出頭。」邵丹桂回答,「她也沒有念過大學……不過,這個事情她不願意被人說起來,你也別提。總之,她就是特別不懂事的一個人。」
劉易斯微微搖頭,說:「不會,她怎麼會不懂事?我倒是覺得她在某些方面還挺機靈的。我們兩個都是‘不接地氣’的那類型,就需要她這種煙火氣的一起合作。」
邵丹桂原本還擔心劉易斯不喜歡岩茶,現在聽劉易斯這麼說,心中也放鬆了不少。但她心裡也是有些知道劉易斯的,劉易斯的個性就是不喜歡當面給別人難堪。所以說,就算劉易斯心裡不滿意岩茶,也不會說出來,免得邵丹桂難堪。
邵丹桂又忍不住繼續為岩茶辯解:「她從小就沒了娘,老爸就是個酒鬼賭徒。她過得挺艱難的,也是生活環境造成了她這樣的行事方式……唉,其實別說是你,就是我,有時候也受不了。不然,當初也不會分手了。」
劉易斯第一次聽見邵丹桂說起與岩茶分手的事情,便有些驚訝,說:「我不知道,原來你們當初是因為她的個性才分手?」
「對啊,大部分情侶不都是因為性格不合才分手的嗎?——這是一點;還有一點——就是我很多朋友都不喜歡她……」邵丹桂淡淡說,「當時也和她常常吵架。我覺得她要把這個性子改過來,她卻說是我不理解她的不安感。她從小就缺乏安全感,一定要攢點什麼在手裡才能夠睡得著……反正當時很不愉快。我們就分手了。」
劉易斯有些理解了,又用安慰的口吻說:「沒關係,你們又在一起了。」
「是的,你說得對。」邵丹桂笑笑,「但很多朋友知道我和她復合了,都不太高興。」
劉易斯笑了,說:「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知道朋友們在想什麼……但我已經顧不上了。」邵丹桂聳聳肩,「當我製作‘武夷岩茶’那款香水的時候,我已經知道,她就算有多麼壞的缺點,我都是喜歡她的,也忘不了她。」
劉易斯感嘆道:「感情這種事情……可真難說。」
「可不是嗎?」邵丹桂也嘆氣,「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喜歡一個溫和柔順、婉約有度的人啊,可偏偏就沒辦法!千挑萬選的,就選了一個跟自己預期差最遠的!」
劉易斯心中一沈,似乎想到了什麼,頗有共鳴地說:「可不是麼。」
劉易斯不也是這樣麼?
他一直尋找溫和柔順、婉約有度的對象……
結果呢?
他原來喜歡一個和「溫和柔順、婉約有度」差了十萬八千里的人。
最可怕的,那個人還是他哥哥……
哥哥……
劉易斯卻忽然一想,他其實也不知自己的親哥啊……
不、不對……
我到底在想什麼……
邵丹桂看著劉易斯的臉,從劉易斯的眼神里讀出了糾結無奈,便笑道:「怎麼了?不會吧?難道你最近也碰上感情煩惱了?喜歡上不合適的人?」
劉易斯一下子被邵丹桂說中,就像是被突然戳到了的兔子,耳朵都竪起來了:「啊?你說什麼?」
邵丹桂看著劉易斯的反應就覺得好笑:「我就問問……」
「嗯……」劉易斯便又用慣用的語氣回答,「也不能這麼說……」
邵丹桂聽著劉易斯的語氣,便明白了幾分,只笑道:「其實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喜歡上不適合的人,就會沮喪不安。但其實不試試,怎麼知道是不是‘不適合’呢?好比我選擇了岩茶,很多人都連連搖頭。但因為我是一個看重感覺的人,所以只遵從自己的內心,就算是看起來無比糟糕的決定,我都要做。因為,我怕自己後悔。」
「後悔?」劉易斯的心裡忽然掠過一絲張皇。
邵丹桂點頭:「如果因為你的猶豫不決,喜歡的人成為了別人的,你不會後悔嗎?」
劉易斯的心裡似柔軟的沙,「後悔」兩個字就像是天外來了兩腳,在上面踹了一雙腳印,深深的,半天去不掉的。
撇下了感情話題,回歸公事,劉易斯和邵丹桂又輾轉看了幾個地址,漸漸心裡也有數。一時看到了晚上了。邵丹桂笑道:「沒想到就這樣耽擱你一天的時間……」
「這是什麼話?」劉易斯說,「這是我們合伙的生意,怎麼可以說是‘耽擱’?」
邵丹桂卻坦白地說:「我可沒想過你會這樣親力親為,我以為你會找個經理代理這些事務呢。」
劉易斯聞言,也就一笑。
確實,劉易斯打理「上苑春」的時候也幾乎是不理「俗務」,只做設計。當劉易斯說要和邵丹桂合作品牌的時候,大家也都以為劉易斯會聘請職業經理人來處理大部分事務,誰也沒想到劉易斯卻跟足全程,事必躬親。
說起來,劉易斯覺得自己做「上苑春」的時候太年輕,當時做的很多決定都不成熟,只顧著埋頭做設計,忽略了很多事情。同樣的,他也很依賴外部的經理人、外部的投資人。現在,他想真正靠自己的努力來做一件事,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悠閒。
也許,是他想離劉修斯更近一些吧。
看到了努力拼搏的劉修斯,劉易斯忽然愧疚自己「富貴閒人」的狀態。
他知道,自己開的公司規模比起「傲鷹」,那就是微不足道的。但儘管如此,他還是想試試做個稱職的商人,這樣,或者他能更瞭解劉修斯吧……
現在,儘管他和劉修斯好像比以前更親密了,但他仍覺得劉修斯像一團迷霧一樣捉摸不透……
真夠讓人沮喪的。
跑了一天之後,劉易斯將邵丹桂送了回家,才驅車回別墅。
回到了家中,蓮子姐便問劉易斯吃了沒,要不要張羅吃飯。
劉易斯卻問:「哥呢?他不回家吃飯嗎?」
蓮子姐說:「對啊,他今天說不回來吃飯了。」
劉易斯心內不覺一陣失落。
雖然如此,他還是保持微笑:「好的,那我先吃吧。」
沒了劉修斯的參與,寬敞的餐廳顯得空落落的,廚房精心準備的飯菜吃著也沒有味道。劉易斯獨自坐在餐桌旁,心不在焉地用過了飯。
他用得也不多,吃了一點,就讓女傭給撤掉了。
女傭看著桌上的剩菜,又問:「是不是不合胃口?我們讓廚房改進改進?」
劉易斯怕給廚房額外的壓力,便忙搖頭:「不是。」他原本想說「是我自己沒胃口」,卻又怕讓人擔心,便改口說:「主要是我在外面吃過了下午茶,不太餓。」
女傭才松了一口氣,說:「原來是這樣呀。」
劉易斯笑笑,便轉身回到了別墅二層。
他回到臥室,又看見海棠未眠的,卻已有凋零的姿態,花瓣落在了花瓶旁,如同碎掉的胭脂膏子。
他忽生喟嘆。
花倒是凋謝得很輕易。
但劉易斯也不是什麼詩人墨客,並沒有感傷太久,就前往浴室洗澡了。
熱水淋過肌膚的時候,背脊上就扶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他撥了撥濕潤的頭髮,心裡的煩擾極多。
但樁樁件件的,都指著他的心,都指著的是劉修斯。
「難道我真的喜歡上哥哥了……」
「怎麼辦……」
劉易斯又想起邵丹桂的話:「如果因為你的猶豫不決,喜歡的人成了別人的,你不會後悔嗎?」
但如果因為我的冒失莽撞,喜歡的人成了陌路人,那不是更叫人惋惜?
他不敢想象,如果劉修斯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該是怎麼樣的光景!
現在,誠然,劉修斯對他不錯,但也只是當他弟弟而已吧?
如果他的心思被揭破,劉修斯還能這樣寵著他嗎?
他不確定,也不敢多想。
劉易斯關掉了水龍頭,擦乾了身體,換上了乾淨的衣物,將浴室的門打開,忽然就看見了對面的沙發上坐著劉修斯。
「誒?」劉易斯有些驚訝。
劉修斯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朝他微笑:「洗完了麼,小易?」
劉易斯臉上微微發熱:「嗯……」
有些尷尬,但劉易斯還很快回復了平靜,微笑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劉修斯答:「不久前。」
真是一個含糊的答案。
劉易斯一邊拿毛巾擦頭,一邊說:「噢,那你回來得挺早的。」
劉修斯笑道:「外頭吃飯都沒意思,所以趁早回來,也好看看你。」
「嗯?」劉易斯一怔,「看我?」
劉修斯瞥見劉易斯的頭髮還滴著水,便說:「怎麼不把頭髮吹乾?」
「哦,我……」劉易斯擰了擰毛巾,說,「我習慣擦一會兒再吹。」
劉修斯從沙發上站起來,又緩緩走到劉易斯面前:「我幫你吹吹?」
讓哥哥幫忙吹頭髮?
這也太奇怪了。
「好啊,」劉易斯卻不由自主地點頭,「但你可別扯著我的頭髮,會痛的。」
「真是的。」劉修斯用手輕輕撥了撥劉易斯的濕發,溫柔得像微風一樣,「我怎麼捨得弄疼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