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劉修斯進屋之後,便拍了拍身上的雪,隨手將窗戶關上,又將外套掛了起來。
劉易斯看著劉修斯像是進了自己家裡一樣隨意輕鬆,也覺得有些好笑:「他還真的是去到哪兒都像個主人家一樣……」
「你怎麼來了?」劉易斯一邊問道,一邊趁劉修斯轉身掛衣服的空檔將毯子蓋在了可憐的小熊頭頂,以掩蓋這個玩偶的存在,「有什麼事?」
「我明天要離開一趟雪山,所以來跟你說。」劉修斯道,「免得你又急了,像這次來找我一樣亂跑,遇到危險可怎麼辦?」
這話讓劉易斯莫名羞窘。
劉易斯為了掩飾這份奇怪的心情,便扭過頭,故意用平平的語氣說道:「那也不必大半夜的過來!天可冷了,你要喝點熱飲嗎?」
「你隨便給我點什麼都可以的。」劉修斯自顧自地坐在沙發上,「當然,熱茶什麼的都可以。」
劉易斯便隨手給裝了一杯熱水,放入了酒店配的斯里蘭卡紅茶包,遞到了劉修斯面前,又問:「你明天就要走?去哪兒?」
劉易斯以為劉修斯應該是要回國,處理這次因為股權轉讓而引發的動蕩。沒想到,劉修斯卻說:「去這附近的一個農莊,不遠,說不定即日就能回來。當然,也可能多待幾天。看奇立德的心情吧。」
劉易斯大為驚訝:「你還有心情去參觀農莊?」
「這有什麼沒心情的?」
劉易斯看劉修斯氣定神閒的,便也有了猜測:「這次的動蕩也是在你的意料之內麼?」
劉修斯不語,低頭啜了一口紅茶。
事實上,劉修斯出讓股權的這個舉動,不僅動搖了公司內部的軍心,更損害了外部投資者以及公眾對集團的信心。
「這也太不負責任了!」三叔罵道。
「傲鷹」股價忽然大震蕩,留在國內的這些叔伯們也都跑到了老劉家裡去,一起開會商量。三叔最是個暴脾氣的,將沒出席的那兩兄弟罵了個狗血淋頭。七叔也來了,聽著他這樣連連罵街,也笑著勸道:「你這樣罵也沒有用了!再說了,他倆兄弟都不在,你罵給誰聽呢?」
「我可去你的吧!」三叔連七叔一起罵,「你祂媽的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也去你的吧!」七叔笑罵,回應道,「我要知道能不吭聲?股價變成這樣,公司也混亂,我祂媽的能答應嗎?現在劉修斯不是我們的人,我們才是自己人!怎麼還搞起內訌了?現在最緊要的是將劉易斯拉回來。你懂不懂?」
「什麼?」三叔沒聽懂,「劉易斯分明就是坑了我們!他拖延我們回購股權的計劃,卻自己跑去拿了股份!還拉他回來?我拉屎拉尿我都不拉他!」
七叔連連搖頭,又語重心長地說:「屎尿的事情咱們先不說哈。三哥,你想想看吶,劉易斯是我們的親人啊,而且他還嫩著呢,股份在他手裡不是更好弄嗎?你想想,是劉修斯做董事局主席容易對付,還是劉易斯做董事局主席容易對付?」
三叔聽著,沈吟半晌,想通了,一拍腦門說:「哎呀,是呀,老七,你說得是啊!」
老劉卻冷笑,說:「你看Lewis出國前搞那麼一出,將咱們幾個老江湖都弄昏了……我看啊,修斯是個硬茬,但易斯也不是什麼軟柿子!」
「Lewis是什麼樣的品性?他是我們從小看大的,大家還不知道嗎?」七叔不以為然地說道,「他自己肯定想不出這麼個招兒,一定是老修唆擺的。」
「你是說……」三叔皺眉說,「老修出國的時候就想好了要搞咱們,但卻不吭聲,跟Lewis串通好了恁咱們?」
七叔說:「我也是這麼猜的,不然劉修斯怎麼會肯轉股權?老修可是只老烏鴉,誰要動他巢里的珠寶都是要被他啄掉眼睛的!」
「哎呀……」三叔卻道,「Lewis就這麼糊塗?他難道不知道修斯不是他親哥嗎?他怎麼能合著外人來算計咱們呢?」
「還不是你們‘為老不尊’鬧的麼?」老劉惡狠狠地說,「我老早說了,Lewis也大了、也有主意了,別看人家性子軟就逮著人欺負,看吧,現在不欺負出脾氣來了?」
老三卻說:「我怎麼鬧他了?怎麼欺負他了?」
「這話說的,老三是年紀大了記性壞了吧,」七叔含笑說,「就你見面逮住他就數落。」
「嘖,長輩說兩句還不行了?脾氣養得這麼大呢?」老三不以為意。
「說兩句總是可以的。」七叔又道,「但你也別老是說什麼‘既然劉易斯吵著要脫離家族生意,那就不該給劉易斯股權’!您老盯著劉易斯手裡那麼一點兒股權,非要讓他把股權給你的兒子。這不是戳人家心窩子麼?」
被這麼一搶白,三叔臉都綠了,但嘴巴還挺硬的:「這可算什麼?劉易斯不是不愛咱們企業麼?他給咱們公司出過一份力沒有?倒是我兒子在公司里勤勤懇懇的,怎麼不值得獎勵?」
老劉卻冷笑一聲:「那我可給公司出過力沒有?我半輩子心血都在公司裡頭,你們聽那劉修斯花言巧語的幾句話,就將我踢出董事會,這可不是‘驅虎吞狼’了?」
眾人聞言,都憋住了,被說說話了,大口喘氣都不敢了。
老劉是得理不饒人的,更神氣了,又朗聲批評道:「你看,要是我現在還坐著頭把交椅,能有這種事嗎?我不過素日里管得比較嚴,但到底還是親兄熱弟,關起門來還是一家人。劉修斯那兔崽子怎麼樣?你們也看見了!他為了自己好,可以將公司利益往地上踩的,虧你們還為了他而反了我,現在都知道教訓了?」
「知道了……知道了……」眾人便都連連道歉,「是我們豬油蒙了心……」
老劉冷冷地說:「依我看,修斯這個舉動一點意義也沒有。他現在將股權丟了,‘劉家長子’的身份也岌岌可危,只要我們推一把,就能讓修斯滾蛋。劉易斯是個脾氣軟的孩子,不過一時昏了頭,我們可以慢慢教他。」
「是啊,是啊,」大伙兒都點頭稱是,唯唯諾諾的,「還是大哥靠譜啊。」
老劉卻道:「只不過,我現在被踢出董事局了……」
「什麼‘踢出’?大哥這話也忒沒意思了。」五叔笑吟吟地說,「之前不過是‘退休’罷了。現在公司出現危機,大哥這個頂梁柱當然要‘扶大廈於將傾’呀!我們都期待著大哥的回歸呢!」
「是啊,我們下周就開會,罷免劉修斯的董事長職務,讓您來當!」六叔說道,「但這事要成,您得先說服劉易斯這個孩子呀!他是您的兒子,當然得您去說的。」
老劉點頭,說:「我知道!我會說服他的!」
對於拿捏劉易斯,老劉是信心滿滿的。
也不僅僅是老劉,無論是誰,都覺得劉易斯很容易擺弄。
而此刻,作為「話題焦點」的劉易斯仍在雪山的小屋裡,和劉修斯一起喝著酒店免費茶包衝出的劣質紅茶。劉易斯問道:「你這次是和奇立德去農莊?也是和項目有關係?」劉易斯覺得劉修斯在這個節骨眼去農莊,應該也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才有此一問。
「不,沒什麼項目。這是私人行程。」劉修斯卻答,「你記得嗎?奇立德提起過,他日夜懸心的那個寶貝弟弟住在農莊里。我是陪他去看看那個弟弟。」
「寶貝弟弟……」這個稱謂讓劉易斯感到好笑,尤其是想到了奇立德那五大三粗的俄國壯漢模樣,「這話說得……」
「你不也是我的寶貝弟弟。」劉修斯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像是輕快的鋼琴。
劉易斯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有些慌亂地讓思維在腦里亂轉了一會兒,好久才找回重點:「那公司的事呢?你不管了?」
劉修斯笑著說:「我們公司人才濟濟的,還沒死絕。我不管,有的是人去管。」
「話也不能這麼說……」劉易斯微微搖了搖頭,表現出不太認可的樣子,「誰知道他們會做什麼?在我們缺席的情況下,他們也可以召開股東大會的!雖然我們的股權加起來不少,但我們缺席的情況下,他們也可以通過動議,將你踢出董事局。」
「是的,我也是這麼想的。」劉修斯像是很高興劉易斯提出了這件事,因為這證明劉易斯在認真地為劉修斯打算,「所以,我需要你盡早回國。」
「我回國?」劉易斯怔住了。
「對,你現在是大股東,當然需要回去。」劉修斯說,「公司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董事局的人員一定會發生變動的。這樣的話,我希望你能夠進入董事局。」
劉易斯一怔。
一時,在劉易斯當年從學校畢業不久,老劉就提出過讓劉易斯加入「傲鷹」了,並承諾劉易斯輪崗之後就能上任高管,並加入董事局。然而,劉易斯執意自行創業,脫離家族產業。
他不想加入「傲鷹」,不但是因為他對地產生意沒有興趣,想做藝術,還因為他不想和那群叔伯在一潭死水里鬥法。
「你知道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劉易斯有些為難地說。
「我知道,你不但不感興趣,還很不喜歡。」劉修斯神色溫和,「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算了。」
劉易斯聽不得這樣溫柔的話語,便忙說:「話也不是那麼說的……」
劉修斯便笑了,說:「那就當是為了我。」
這說得,劉易斯心裡好像有蜜糖一樣。
劉易斯笑笑,說:「當然是為了你。」
這話說得,蜜糖也跑到了劉修斯的胸口了,一樣的甜。
劉易斯卻又道:「但是,我可和之前說的一樣,我是不管事的,我也不愛勞神傷神。」
「當然,」劉修斯含笑說,「怎麼能叫我的‘寶貝弟弟’勞神、傷神?」
劉易斯耳朵也變得飛紅,低頭卻道:「說實話,我其實不是你的弟弟……」
「你的意思,是你稱不上是我的‘寶貝弟弟’,」劉修斯側著臉,「只能是我的‘寶貝’而已?」
劉易斯心裡狂跳,表面上卻皺起眉:「這樣的話,儘管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弟說起來也太肉麻了吧?更何況……」
「奇立德和他的弟弟也沒有血緣關係啊。」劉修斯截口說道,「你可以聽聽奇立德是怎麼和他那毫無血緣干系的弟弟說話的,你就知道我和你講話一點都不肉麻。」
劉易斯倒想象不出來,印象中的奇立德是一個魁梧強壯、臉頰紅潤的中年男人,看著雖然不老氣,但總帶著一種粗獷的氣質。談笑爽朗而果決,實在想不出他能怎麼肉麻。
此刻,奇立德還真的在自己的屋子里和弟弟打電話:「寶貝兒,是的,我明天就要過來啦……啊,對不起,我吵著你睡覺了麼?……我真是該死……我的心已經往你那兒飛了……不需要我的心嗎?……那也沒關係,先把我的心在你那兒放著,你什麼時候需要了再用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