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上苑春工坊里,劉易斯跟手下交待了一下工作,便說:「我最近會離開公司一陣子。」
助理點頭,說:「好的,沒問題。」
劉易斯不但經常離家出遠門,也經常離開公司總部。
公司里組織穩定,儘管劉易斯不坐在辦公室,公司會照樣運轉得很好。
事實上,劉易斯雖然是行政總裁,但行政上的事卻真的很少理。
你能想象一個CEO為了一匹布在國外跑大半個月?
他經常出去采風,找靈感,放下公司的事情,一跑就一個月。
公司的人都習慣了。
反正大家已經達成共識,劉易斯一般工作都專注在創作和表達上。「上苑春」出的每一個系列、每個產品,基本上都是來自於他的打磨。而其中的成本控制、營銷推廣甚至是包裝製作,他都很少插手。正如他給自己很多自由一樣,他也給手下許多自我發揮的空間。
這家公司的氛圍說得上是相當和睦、活潑又自由的。
只是,劉易斯這次出外,卻不是為了自己的產品采風,而是和楊橄欖一起去看那個獨立香水工作室。
楊橄欖和劉易斯一起坐上了飛機。
楊橄欖問道:「你們上苑春是不是從來沒發佈過香水?」
「是的。」劉易斯點頭。
楊橄欖便覺得好奇,笑道:「你們上苑春連筷子和利是封都做,居然不出香水?」
劉易斯笑著說:「是的,我只是覺得香水是很私人的東西。我對此還是很謹慎的。」
楊橄欖點頭,開玩笑說:「香水是很私人的……所以你們上苑春就不推出內衣和香水是嗎?」
劉易斯哈哈一笑,說:「是的。對我而言,香水就跟內衣一樣私人。」
楊橄欖用力吸了吸鼻子,試圖推斷劉易斯今天穿了什麼香水:「你這個香氣很特別……」
「當然。它不屬於任何一個品牌。」劉易斯說,「你聞到的應該是空氣清新劑、衣物柔順劑以及護膚品混合的味道。」
楊橄欖笑了,說:「這真是獨一無二!」
過了一會兒,楊橄欖又問:「所以你從來不噴香水嗎?」
「是的。」劉易斯回答。
楊橄欖非常驚訝:「我以為你這樣的精緻基佬會……」
「精緻基佬」四個字一出來,劉易斯就險些笑場了,連忙說道:「不敢當!」
楊橄欖便笑著改口:「我的意思是,你這麼有生活品位,一般都噴點古龍水什麼的……」
「話雖如此,但有時候香水的氣味可能會冒犯他人。我永遠不知道下一個遇到的人會不會對香水某些成分過敏、或者是聞到香水味就會頭暈打噴嚏……」劉易斯解釋道,「所以,還不如不噴。」
楊橄欖聞言瞠目,只說:「這真是大有學問!那我真是很慚愧了,居然噴了香水,還是女士的。」
「我聞出來了。」劉易斯笑道,「尼羅河花園,清新中帶點甜味,很適合你。」
楊橄欖反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便轉移話題,說:「這次你忽然出遠門,和家人說了麼?」
劉易斯感到好笑:「我這麼大的人了,還用事事和家人報備?」
楊橄欖點點頭,說:「也是啊!」
事實上,劉易斯經常出遠門,所以大家都習以為常,他甚至不用特意和誰說起這件事。
他和家人的關係很淡漠。
但事實上,他們家裡誰跟誰都很淡漠,只有在外面的社交場合上才會有家人應有的熱乎勁。
從什麼時候變得這樣了?
劉易斯都不記得了。
或者,他們家裡從來都是這樣。
除了和母親。
母親姓蘭伯特,是一個西洋美人,不是那種傳統的金髮碧眼,金棕色的微卷的頭髮,擱在雪白的臉龐兩側,眼眸是淡淡的灰棕色,眉目間多少有些憂鬱,自帶一種脆弱的美感。
她還與孩子們親近的時候,兩兄弟的關係還是親切友好的。
後來,她患上抑鬱症之後,便很少與孩子接觸了。兄弟之間也變得冷漠。
從某種角度來看,他們兩兄弟原本就性格不合,劉易斯一直對兄長存在戒備之心——無由來的戒備之心,明明修斯從無做過傷害劉易斯的事情,但劉易斯就是默默的遠著他。
或許,劉易斯總是覺得修斯看不起自己吧。
從小到大,劉易斯都是相當優秀的孩子,在同儕里出類拔萃。但回到一室之內,卻每每總被修斯比了下去。
因此,老劉對劉易斯的嘉獎也是很吝惜的。
好比那次劉易斯取得了第一名,老劉便會說:「嗯,這還成……」
蘭伯特便會笑著誇獎:「第一名很棒呀!」
老劉卻說:「第一名也是有很多種的。像他哥呢,他拿的第一名永遠都是把第二名甩很遠的那種。而這次他呢,是險勝了1分。」
蘭伯特便說:「請不要對孩子說這樣無禮的話。」
老劉便冷冷一笑:「也是,教育孩子是女人的責任。」
劉易斯便也覺得拿了個第一名竟然還能搞得相當不愉快,真是不值當。
看著母親的臉色也變得不好,劉易斯便立即圓場,說:「對不起,我會繼續努力。」
蘭伯特看著劉易斯那小小的身板,便相當感傷:「你明明拿了第一名!為什麼還要說對不起呢?」
此時,修斯也正好走到了起居室內。
老劉見了他,便笑問:「修斯,你覺得比第二名多了一分,還算是第一名麼?」
修斯答:「理論上,多了0.5分也算的。」
老劉卻道:「可是你為什麼每次都比第二名多很多分呢?」
修斯沒有回答。
劉易斯感覺場面尷尬,便看著修斯,說:「哥,為什麼不說話?」
修斯只道:「我實在無法回答。因為我從來沒留意排在我後面的人。」
修斯這句無心之言,不知怎的,比老劉剛剛的任何一句存心的挖苦,都叫劉易斯感到難受。
所以,劉易斯從來不曾感到自我滿足,只要一想到兄長肯定不曾將自己放在眼內。
現在,這樣的情況就尤其明顯了。
劉易斯嘆了口氣,勉力不讓自己想這些喪氣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