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清平說關風月有病,這點的確沒錯,上大學前關風月就已經患上了很多年的抑鬱症,病症的源頭來自於他的父母。
在關風月十歲時,他曾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雙雙遇難離世,剛成年的兄長關歸期強忍悲痛,放棄學業挑起了家業的重擔,實在分不出多少時間去陪伴年幼的關風月。以至於等到他察覺到關風月有病發自殺的傾向時,已經為時過晚。
那段時間內關風月封閉了自我內心,同時遺忘了許多記憶,而且患上抑鬱症的同時,他還患上了輕度的肌膚飢渴症。
後來在關歸期放棄部分家業,抽出時間用於陪伴以及醫生的疏導下,關風月的抑鬱症開始逐漸穩定。一直到上大學時,他才擺脫病情能開始適應正常人的生活。
至於沈清平能順利的與關風月交往,一是靠著厚臉皮,二則是靠著打聽來的消息,正確利用了關風月的病情。
也許是那些藥的效果太足,連著好些時日都失眠多夢精神衰弱的關風月,這一次倒是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只是隱隱約約間,彷彿總聽到耳邊有人在低聲交談的聲音,對於長期沒睡好的人來說可能有些吵,但即使如此,關風月依舊閉著眼睛不願睜開,以至於他被一陣耳熟的電鈴聲吵醒時,還以為自己這一次自殺又失敗了。
窗外的朦朧初升日光溫柔的刺破雲層,透過半敞開的窗照進屋,微風似手溫柔拂過簾擺,捎來石楠開花時獨有的微妙味道。
肌膚在發燙,額頭滑落著汗珠,整個人像是深處於極度缺水的旱地中,關風月覺得喉嚨乾澀發啞,疼的著實難受。他努力的嚥了咽喉,躺在床上用力的吸了下鼻子,卻不小心被嗆得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睡在他鋪對面的人已經洗漱完畢,換上了一身運動服,正在將被套疊整齊,是個模樣極為秀氣的男生,南方人。他頭髮不長,脖頸與臉頰皮膚白皙通透,眉清目秀眼尾帶翹,眼神明亮含情,是關風月大一時的室友,名字叫余知味。他見關風月噴嚏不停,連忙放下疊好的被子轉過頭去,語調軟綿溫柔的問了句:「阿月啊,怎麼了?昨晚睡覺時沒有蓋好被子嗎?」
聽到了余知味的詢問聲,關風月神色略微迷茫的抬起頭望向對面,沒睡好的眼眶有些微微發紅。直到他認清對面人是誰時,還以為自己抑鬱症發作的同時又患上了臆想症,以至於連青天白日下都能發病,居然夢到了自己的大學室友。
「阿月?」
余知味沒有得到回應,見關風月只是愣著望向自己也不出聲,忙不迭的扶著梯子從上鋪跳下,踩著拖鞋跑過去踮起腳,伸手在他的床鋪上拍了一下,眉眼間充滿關切的繼續問道:「怎麼了?是人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陪你去校醫那裡看看?」
「沒,沒什麼。」
關風月隨著他手的動作眨了下眼,神色懵懵的樣子有些可愛,意識還沒回過神,倒是下意識的搖頭道:「不了,我沒事。」
末尾還禮貌性的加了句謝謝。
他的脾氣其實一向很好,只是因為眼睛偏近視的緣故,從外表上看著有些高冷不好接近,若是被沈清平逼的太急時,很難得的才會罵上兩句髒話。
余知味心思細膩,偏琥珀色的瞳仁溜溜的轉了兩下,心底覺得室友一覺醒來後有些不對勁。他揉了下自己的耳尖,語調依舊軟軟的問:「那你今天有課嗎?沒課的話要不要在休息會?」
「課?」
關風月沉默了,片刻後聲音沙啞的問:「今天周幾?」
余知味回了句,「今天週四。」
關風月記得自己以前住宿舍時,總會在靠床的牆上貼一張紙。這些年過去了,他早已忘記以前課程表上的內容,倒是以為自己還在夢中,當他試探性的轉過頭去時,卻發現紙上邊清楚的記著時間和課程。
靠近門的牆上掛著鐘,這是他們寢室人集資買的,關風月看了眼時間,現在是7點整,又側頭往牆上望去,找到週四所在的地方,按著紙上邊的課程回了句,「我九點的課,現在還早。」
他們倆雖然住同一個宿舍,但不在同一個班。余知味見他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模樣,於是輕輕嗯了聲,衝他擺擺手道:「老大已經去訓練了,你沒事的話那我現在先去教室了,拜拜,晚上見啦。」
四人宿舍總共只住了三個人,關風月念的是一所融合了多個學校為一體的一本野雞大學,音樂系學生,平時不追求成績。剛才和他交談的余知味是美術生,年紀小他幾個月,擅長畫人體,性格柔中帶剛。至於他口中的老大叫扶城,宿舍中年紀最大,是體育生,每天都要早起集訓。
「好的。」關風月下意識的抬起手,「拜拜。」
余知味彎起眉眼衝他笑了下,穿好鞋後拿上自己的包和畫板便推門走了出去,還不忘將門帶上。
時針嘀嗒嘀嗒的走,寢室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關風月安安靜靜的在床上坐了會,隨後低頭望向自己剛才抬起的右手。
常戴在手腕處的佛珠不見了,藏在下邊的那條疤痕也消失了,皮膚光潔細膩,透白的像是一塊玉。
關風月垂著頭,動作遲緩的從床頭掏出手機,上邊的時間顯示的是八年前,這時他才剛讀大學不久,還沒有和沈青平在一起。
他輕輕咬了咬舌尖,都能感受到痛。
看來是重生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也可能是自己在幻想,但關風月的眼神逐漸明亮了起來。
*
躺在床上想東想西,磨磨蹭蹭就到了八點,見時間已不早,關風月起身走到窗旁的水池梳洗。
窗外的陽光已經很旺盛,暖洋洋的,窗外樹的影子投在玻璃上,綠葉印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光影。
他將半開的窗拉到底,窗簾邊角被風吹得翻湧鼓動,關風月寢室對面是一棟新建的學生宿舍,兩樓之間種了許多綠植,伴隨著盛夏的到來,風中的石楠花香味愈來愈重。
嗯,味道你知道的。
於是關風月又伸手關上了窗戶,轉身找到了自己的水杯,拿起牙刷往上邊擠了點牙膏,低頭含了口水又吐出。
龍頭被擰開,淺藍色的毛巾被水打濕,關風月仔細的擦了兩下臉,直到皮膚略微發痛,才將毛巾擰乾後用衣架掛起,接著回到床邊將睡衣脫下。
一閃而過的白皙肌膚充滿了朝氣與活力,他以前不時會去鍛鍊,早上有晨跑練嗓的習慣,身材還行,線條流暢還帶著些許薄肌。
他們的寢室環境不錯,雙層四人鋪,下邊可以用來放桌子和雜物。
關風月從桌旁拖出自己的箱子,試探性的解開了密碼,接著從裡邊拿出衣服,隨意的往身上套了件寬鬆的短袖T和九分淺色牛仔褲,穿上船襪後配了雙小白鞋,最後拿了根黑色橡筋將頭髮隨意紮了個馬尾。他個頭有178,肩寬腰窄,男生女相,五官俊秀,眉目冷清如畫,簡單的穿著這一身既看起來朝氣又顯得年輕,也不會被別人說看著像女孩子。
隨後他看了眼手機屏幕,將手機放進口袋,爬到上鋪從枕頭底下拿出錢包,從裡邊抽了兩張百元鈔,接著又將錢包藏在床底的木板下面。
樓道有監控,房門有鑰匙,安全性很強。
現在才八點鐘,他還有時間去吃個早餐。關風月將鑰匙帶上,他住的地方在二樓,雖然容易受潮,不過上下樓倒是挺方便。
食堂就在宿舍旁,可能是時間不早了,人不是很多,坐著一群剛結束完早訓的體育生。關風月掰開手機套取出裡邊的飯卡,打了碗燕麥粥和發糕,剛端著餐盤準備找個地方坐下,接著就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關風月誒了聲,順著聲音來源處看去,那人很眼熟,想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是和自己同一個宿舍的扶城,於是抬起頭,揚起唇角回了個淺淺的微笑。
而在扶城那群糙漢子的眼中看來,關風月平時雖然說話對人都很客氣,但眉眼間和骨子裡總是帶著一股冷漠和疏離感,高貴的像一束清冷皎潔的月光,你碰不得也闖不得,只能遠遠的在一旁暗自欣賞。
陡然這樣一笑,只讓人覺得頓時間就拉近了距離,宛如冰雪初融春暖花開般的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關風月的病,嗯,怎麼說呢,算了還是先不說吧,不給你們透劇了。
人家說我主角不夠蘇,我想還怎麼蘇呢,嘿嘿嘿,總不能讓主角一出門,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摔個前仆後繼狗吃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