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空曠的水泥地上，一處低矮的草坪把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從中隔開。

　　從白焰出現的那一刻起，空氣中的緊張氣氛更濃重，低氣壓籠罩著每一個人。

　　「白焰？」周奇沒想到會有第三個人插足他與尊的戰鬥，更沒想到會是這個女人，他和她應該沒有交集，為什麼她那麼放心把後背給他？

　　還有那把冰刃，看起來有點像溫然在直播裡使用過的……

　　溫然心知，冰刃一出，就沒有回頭路。

　　她曾經在夢中被心魔操控，在萌新狀態下用冰刃刺殺尊，那一次還被直播錄下來了，尊肯定有印象。他隱隱猜到的事終於被證實，他應該高興了吧。

　　「這就是你的選擇？」尊冷冷佇立不動，衣袍在無端卷起的冷風中翩飛。

　　銀髮女人緩緩將冰刃負在身後，長髮垂落在肩，雙眸漫不經心，卻從骨子裡透著一股冷意：「我想做的事從來不需要什麼理由，今天心情好，這個男人我護定了，僅此而已。」

　　要打也可以，放人也可以，都隨他。無論如何，他想打，她會奉陪到底。

　　短暫的沉默。

　　尊緩緩抬手，掌心中凝了毀滅之力。緊張對峙之中容不得分秒差錯，連溫然都繃緊了身子，蓄勢待發。

　　兩道身影忽然閃現在半空，空氣中掀起一陣爆炸般的滾燙熱浪。近戰之下，白袍女人如同鬼魅般輕盈，時隱時現，讓人難以預測她下一秒會出現在什麼地方，而尊幾乎在半空懸定，隻動用雙手截她的掌擊。

　　他幾乎能確定正與他對掌的人是誰，只是遲遲不敢將那層牆紙戳穿。

　　幾年不見，她的力道更強，更加淩厲，要不是這股力量性質偏向溫和，或許連他都接不住這麼多下。

　　近了，她的呼吸幾乎就在他耳側，冰冷陌生的眼神再也不像那個溫然，而是真正的白焰。交鋒之中，冰刃毫不猶豫的刺向他，被他捏碎，卻又幻化出更多冰棱。耀眼的白光與純黑色交相閃現，照映了整個天空，也引發了異常天象。

　　整個北京市都籠罩在一片烏雲中，分明是白天，卻隱隱傳來沉悶的雷聲，那種無形的壓力傳遍了天底的每一個人，那是——天地威勢！

　　……

　　從白焰閃現到尊面前的那一刻，貪玩黑月的直播就已開啟。

　　無數人類屏氣凝息，盯著屏幕裡的兩道影子。甚至，因為手機方便的功能，上網看直播這一娛樂方式已經普及到了神域。

　　神域眾神本就擁有漫長的生命，新奇的娛樂方式傳播開，讓他們幾乎人人都有一台手機，沒事就上網刷刷。三個兩個神組成小圈子，紛紛注冊賬號，在微博上和各大視頻網站上也能看見他們活躍的身影。

　　【雷炎之神：那個就是白焰？好漂亮一妹子】

　　【正版花神：？】

　　【雷炎之神：不不不，花神最可愛。匿了匿了，專心看直播】

　　【時空之神：……尊和白焰？又？嘖嘖嘖。】

　　【ら水神：啊啊啊啊這兩個破壞分子居然打起來了！真•神仙打架！我好興奮啊！！】

　　【木神：尊不會憐香惜玉的，白焰又不是沒和他打過。】

　　【win牛逼：？？？評論區這是空降了一群什麼人，為什麼頂著這麼殺馬特的id蓋樓？】

　　【滿月甯寧：笑死掉，都是神的名字】

　　【一杯吃瓜茶：哈哈哈估計是一個群的人來這裡玩語c？】

　　【張一一：看他們說得挺起勁的，我可以改個id混入其中嗎hhhh】

　　【手打鴿咕咕：如果神域真的有神在拿著手機看直播……畫面太美不敢想像】

　　沒想到，貪玩黑月app的聊天區還真出現了神。

　　因為聊天區是所有玩家都能看到的，如果boss擁有了手機，也能在上面聊天，但最開始神都不知道有這玩意兒，最近突然想起來在這裡聊天，純粹是微博評論沒專門的聊天區方便，再加上世界各地的玩家對貪玩黑月聊天區的新奇感已經過了，所以聊天區都冷冷清清，足夠他們聊。

　　第一個醒目的紅名特殊id出現在所有玩家手機中的時候，沒人敢說話。

　　光之神：想不到幾萬年後，尊的實力還在進步。白焰的實力也比上次更強了，接了尊幾掌竟然和沒事人一樣，神域裡能做到這點的古神裡，估計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水神：=。=死戰鬥狂。你不和尊打一架真是可惜了。

　　書神：@水神，少灌點水，這裡是正兒八經討論神力的地方，想灌水去貼吧微博。

　　光之神：……放眼神域誰敢和尊打，活膩了吧。

　　木神：好久沒看到這麼精彩的戰鬥了，我瞅著尊和白焰在空中那架勢，不像是練手啊，有種你死我活的感覺？可惜了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小姐姐，聽說尊被一個小平板蘿莉降服了……還真是愛好獨特。

　　水神：什麼小蘿莉！萌新特別可愛，見過你就知道。

　　戰神：……

　　程辭景：？真的是神，紅的id誒！

　　手打鴿咕咕：6666強勢圍觀！

　　win隊牛逼：合影！

　　緊接著就是爆炸般的消息，當天剛好看到的玩家立刻截屏發空間發微博，靠著網路極大的傳播力量，讓這個消息在一小時內轉遍了整個華國。

　　而，一個小時對於強者的對決而言，才剛剛開始。

　　尊的招式一次比一次兇猛，如果不動用防禦，滾燙的熱浪甚至能撲到溫然臉上。這時僅用冰刃不夠了，她立刻轉化招數，不再只是遠程進攻，掌中凝聚一抹白焰，閃身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兵器一寸短一寸險，更別提這近身掌法。在強者你來我往的過招中，每一秒都必求小心謹慎，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在瞬間被強大的力量轟成渣！

　　【緊張】

　　【啊啊啊啊啊啊！】

　　【藝高人膽大，白焰牛逼了，主動近尊的身！！】

　　【這妹子反應力和判斷力好強，剛才她要是不丟刀，現在已經中了尊的計。】

　　【真是神仙打架，我都分析不清戰局了】

　　【666666】

　　溫然回身就對上了尊的一掌，憑藉她的瞭解，雙手制住他的臂膀，抬膝一踢。尊也毫無壓力，另一手捏住她的腳，微微側身，掌風仍然掀了出去。

　　不知道他是對她留手了還是她的力量已和他持平，這股掌風襲來，她用十成力量，剛好能擋下。

　　這時，她發現了尊攻擊後的一處破綻。幾乎是瞬間，想也沒想的握起虛空中凝出的冰匕首，向他刺了過去。

　　一道虛影晃過，眼前的「尊」忽然消失，溫然猛然回身，只見他已閃身出現在周奇面前，帶著冰冷至極的殺意，一掌拍向周奇！

　　剛才，他竟然是故意露出破綻！

　　「你敢——！」

　　「不要問尊敢不敢，天底下就沒有他不敢的事。」尊的黑色力量與周奇忽然放出的護罩相撞，毀天滅地般的恐怖威力讓人心臟一緊。

　　他不是在說玩笑話。

　　溫然幾乎用全力提速，想在他之前護住周奇，只是，當她用力掰開他的手掌時，面前的護罩全被他濃重的毀滅之力淹沒：「你為什麼？！」

　　佯裝破綻，實際上是為殺周奇……為什麼他偏偏和周奇過不去？他們不是已經沒有關係了麼？為什麼還要介入她的生活？

　　尊輕描淡寫的看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別多想，與你無關。」

　　「無關？」他要練手，她奉陪到底，周奇的實力分明不如她，他為什麼繞開她殺周奇？

　　「心情不好，想殺就殺。我殺人什麼時候需要理由？」尊知道她想問什麼，撇開眼，毀滅之力隨之壓下。

　　黑氣逐漸消失，周奇剛才站著的那塊水泥地立刻變成了焦土，上次與尊在樺樹林一戰的場景仿若重現——在那片焦土的範圍裡，一切活物都不存在了。

　　周奇，沒了。

　　溫然睜大雙眸，心下微微一震，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那個用無數個日夜默默將她實驗室復原的人……周到體貼，總在無聲無息中為她做好一切的人……沒了。

　　她後退了兩步，顫抖的手捏起了一柄冰劍，揮舞劃下，劍尖直指他的心臟：「你，殺了他？」

　　尊沉默看著她，不語。

　　「你……殺了他？！」她的劍尖都顫抖了。

　　尊的神情忽然有了一絲變化，兩指撥開她的劍尖，斜睨了一眼身旁焦黑的土地。

　　不知道是為什麼，他的氣勢微微變了，剛才富含殺意的冰冷逐漸消失，他面色微微白了一下，忽然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眼神盯著她看。

　　溫然心裡一陣陣冷流湧上，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周奇死了，是愧疚嗎？他被她連累了。

　　身為神，一個普通人類是死是活她都不關心，但是周奇……至少算得上仗義的朋友吧？就算對他達不到喜歡的程度，經過那麼久的相處，也有好感了。

　　尊竟然殺了他……

　　她踉蹌了一步，忽然收回了那柄劍，為了保存所有的生命之力，甚至懶得和尊糾纏，一步步走上那焦黑的土地。

　　腳下，每踏出一步，都有對應的一個雪白的印記出現。

　　終於，她在周奇曾站定的部位蹲下，從焦黑的沙土中找到了一顆鑽，將它放在掌心，再也不看尊一眼，劃開空間，無聲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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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復活周奇，卻發現，就算用生命之力溫養，那枚戒指也沒喚回一絲他的魂魄。

　　溫然的心一點點冷了下來。

　　或許，尊的毀滅之力能將人連魂魄一起絞殺。就算她想和他的魂魄說說話，都不行了。

　　她恢復人形，拖著腳步慢慢移到周奇的別墅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冰冷的雙手微微顫抖著，像是麻木而毫無觸感，撥弄了幾下，才掏出鑰匙卡。

　　他死後，她就是唯一一個可以進出這裡的人。以前或許還沒感覺，現在走到屋子裡，卻覺得這座房子太空曠。

　　因為外院是科技設備監控，周奇沒用上保安，只是定期叫人打掃而已，平常的時間段裡沒有一絲人氣。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愣神，因為太安靜，又打開了電視，拿出了周奇早上放進冰箱的可樂，呆呆灌了一口。

　　電視上播放著貪玩黑月的錄播，正好是尊和她那一戰的。她呆呆看著，也不知道自己看進去了什麼東西，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雪花般的彈幕幾乎遮住了整個屏幕。

　　【白焰小姐姐給力啊】

　　【臥槽白焰牛逼！】

　　【仰望大佬】

　　【感覺人類裡除了燃神能和尊打一打以外，就沒人了，這屆的win整個團隊說起來很強，其實做到燃神那樣極致戰力的人，一個也沒。】

　　【女王大人好冷靜，全程面無表情，感覺就是個人形戰鬥兵器啊！】

　　【哈哈哈你們快去貪玩黑月app窺屏！紅名boss在裡邊聊天說他倆八卦的！】

　　【什麼，誰？】

　　【尊和白焰啊！趕緊的，去晚了要趕上服務器癱瘓，瓜都沒得吃！】

　　溫然差點把可樂噴出來，立馬摸上了手機，去找app裡以前的聊天記錄。奈何刷屏刷得太瘋狂，怎麼也看不到眾神聊天的內容。

　　還好，有人把聊天全程截了圖，放到了微博上曬。

　　【水神：說起他倆的事兒啊，那是整天整夜都說不完。】

　　【一杯吃瓜茶：求8求8，瓜子花生都備上了】

　　【手打鴿咕咕：臥槽，深夜大瓜？尊和白焰？】

　　【女王粉：水神~這是人家賣腎換出來的地雷，請不要辜負人家，趕快更新呀！】

　　因為打字敲鍵盤不會被尊順著網線來抓，神們都挺大膽，估摸著尊不會看到這些，見圍觀的人多了，知道一兩句傳言的都忍不住提一兩嘴。

　　反正無聊也是無聊，尊和白焰的愛恨情仇，早些時候他們不敢隨便傳，生怕其中一個惱羞成怒找到他們把腦袋擰下來，剛好有手機這麼個新鮮玩意兒，誰都想給自己漲點兒粉。

　　【雷炎之神：我聽時空神說的，尊和白焰以前其實是那種關係，那種……你們懂的關係。不過後來白焰好像跑出了神宮，沒想到尊還是找到了她，逼得她用了時間回溯】

　　【雷炎之神：而且還不止這樣，他們之間，要從白焰還是幼神的時候說起……】

　　溫然：？？？

　　你們說的這些八卦，為什麼我本人都不知道？

　　要說雷炎之神的話還算有點依據，雖然玄了點兒，但大部分還是貼合她經歷的，但其他神雜七雜八的一開口，什麼樣的傳言都來了。

　　【我聽說最開始是白焰暗戀的尊！】

　　【不不不，應該是尊最先追的白焰】

　　【你們說的那都是沒影兒的事，我祖輩可是親眼見過的，當年眾神之戰其實是白焰的主意，她明明想殺尊！】

　　立刻有吃瓜群眾開始腦補。

　　【這麼拼拼湊湊的……我好想明白了當年的真相，白焰應該比尊更早知道那個預言，早就盯上了尊，想找個機會殺他，可惜尊實力擺在那裡，明殺不成，就用了美人計，等尊放鬆警惕，就派眾神圍攻殲滅他……】

　　【我覺得有可能，不過應該是這樣的，白焰用了美人計不假，但假戲真做，愛上了尊。想起當年神域被尊支配的恐懼了麼？她又是偷鳳凰蛋又是烤龍鱗吃的，還不是尊縱著？】

　　溫然：？？？？？

　　臥槽為什麼聽你們講話和聽故事一樣！在座的各位其實都是寫手吧？

　　心情似乎被沙雕網友治癒了一點。

　　這時，靈兔給她發了條短消息，問她是否安全：「我在電視上看到老大被尊殺了……你小心點，現在win內部很亂，好幾個分隊長都想上位。你不是被老大拉走了麼？直播上沒看到你，應該沒事吧？」

　　她口裡的老大居然就是周奇，難怪那天他會出現在大廳。

　　「嗯，他只是帶我參觀了一下實驗室，我那時候沒在現場。」提起周奇，她的心還是逐漸下沉的。

　　他才剛死不久，win裡那些白眼狼就按捺不住了？

　　說實話，現在貪玩黑月玩家的地位比以前高很多，收入堪比明星，更誘惑的是，社會地位也遠超其他工作，特別是win這個半官方的玩家團隊。周奇是個孤兒，身後並沒有家族支撐，死後肯定有不少人想頂上這個最高的位置，內亂是必然的。

　　別的事她可以不管，但這事兒她管定了。

　　既然他給她復原了她幾年的心血，那，現在他不在了，她就替他守好win這個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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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回了神宮，腳步有點不穩。

　　他知道她拿走了那顆鑽戒，但，她拿不到周奇的魂魄的。因為周奇沒有死，在毀滅之力將他吞噬的時候，他的力量剛一逼入他的身體，就感受到一絲熟悉。

　　那居然就是他遺落的神魂，裡邊藏著許多他錯過的記憶。

　　有他，有白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