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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烟未了》第21章
第二十一章:迷局

  腦子有點昏沉,衛照芩單手撑著坐起來,但覺身體僵硬。緩緩掀開帳幔,迷茫的看著周遭一切。

  「衛姨娘,您醒啦。」床沿旁,安蘭捧著一碗褐色的湯水遞來,「這是姨娘調配的開結舒經湯,有緩解七情六鬱,氣滯經絡,手足麻痹等功效。」

  那屋子窗籠緊閉,灰塵遍布,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見,然後……剩下的事情便不記得了,醒來就在玉笙閣的閣樓。趁著安蘭喂藥的當下,她疑問道:「我怎麽會在這裡?」

  原來是那久置空曠的屋子被人放了些致人神經麻木的迷藥,只要在室內吸收過多,人便會暈厥,時間一長,甚至會危害到性命。林青枝喚譚管事來責問,說是內院的西處濕氣重,房梁柱子有鼠蟲啃蝕嚴重,是以皆會在房中放烈藥避蟲。

  衛照芩想起之前被人推下水,碧落門的信件被竊,到今日的無故昏倒,防不勝防的事情一直在發生,當真後怕至極。如果當時沒有人發現,她是不是平白丟了性命?加害和監視她的人至今沒有眉目,此事不得再以輕視,不然後果堪虞。

  衛照芩問了其他,越發覺得不對勁,林青枝何以得知她的去處,及時的出現救助她?

  安蘭說有下人來禀告,看見她帶著人往偏處走,許久沒有出來。

  這來告知的下人倒好像事先知曉她會有危險似的,於是詳細的問了來人的相貌特徵。

  聽著描述,她腦海中忽然浮現了一張眼眸帶笑的臉,那一夜在湖畔相遇的小厮豆子。

  與廣白走出玉笙閣,見到兩個目不斜視的護院,她心頭立馬冒出了一個念頭:看怕也得討個護院保護?

  夫人老夫人這種不說,說起來府內的女眷,也就沈洛玫這一處是配置了護院,且是少爺特意任命的,可見之重視,其他人怎麽可能享受到這種福利呢?

  「廣白,去賬房取些筆墨紙硯,還有玉華寺帶回來的佛珠。」

  就這樣,衛照芩和顧相知一左一右伴著夫人茹素念佛,抄寫佛經,在顧相知的幫忙攛掇下,成功調配了護院。其中,少不免還有寧西雁從玉華寺所受到的驚嚇,已經對人身安全有了更加高度的重視,是以如此輕鬆被游說到。

  烈日高照,曬得人口乾舌燥,空曠的院落端正的站立著一排穿著修身勁裝的男子,每人皆是滿頭大汗。莊昔翯此時鬱悶的與其他護院一起聽著教頭的訓示,讀著令人直要打瞌睡的諸條規例。

  「那個誰!牛豆子,你出來。」

  「是!」莊昔翯興趣缺缺的走上去,背上猛地感受到一股力量襲來,剛想彎下身閃避,却記起自己的身份,只得生生受了這一棍子。疼痛極了,背上滾熱一片。早就習慣扮演各種身份的他,驅散去一股怒火,年少氣盛的歲月在歷練下磨平了棱角。

  張教頭高聲斥道:「聽訓不認真,去後頭扎著馬步聽!」

  對於莊昔翯這種常年風餐露宿,以天爲被,以地爲床,樹下攀爬,水下游走的密探,扎馬步不過是常人的走路一般輕鬆,要是想睡,他扎著馬步也能照睡無誤。

  「張教頭。」廣白站在月洞門處福了身。

  張教頭換了一副和善的樣子,「呵,姑娘,我這邊還差一點沒有講完。」

  「衛姨娘那邊急需一名小厮,我想著不如來此找更快……」

  張教頭剛想發走跟著自己多年的一個弟子,豈料廣白眼角瞄到了站在日頭最猛的那處還在昏昏欲睡的莊昔翯,指了指道:「就他吧。」

  廣白回到「靈穎閣」,把莊昔翯那遭的事情說了一下,兩人說著笑出了聲。正在院落搬著一個高大花瓶的莊昔翯,聽著這道熟悉的嬌嫩嗓音和甜濡的笑聲,心緒感受萬千,心底隱藏著的情愫如蟲繭般絲絲被抽起。

  「砰!」巨大的聲響打斷了室內兩人的交談,楹窗從裡打開,蛾眉明眸的少女展現窗前。

  一人在窗前,一人在樹下,樹影婆娑,兩人隔著三丈的距離目光對上,緣分奇妙無言,少女的嘴角漸漸彎起,「豆子,是你!」

  「我……」可能是陽光太過刺眼,她的明媚讓他不敢攀望,低頭看著一地的碎片,解釋道:「我不是在偷聽。」

  衛照芩不甚在意,「是我讓譚管事調你來做護院的,雖然這工作簡單無趣,但總比雜役那種累活好得多。」

  來到崔府扮演了牛豆子多日,除了把髒活累活推給他,又有誰記得起他,她却還記得其貌不揚的『他』。「多謝姨娘的關照,我只是個粗使,拳脚無能,難以勝職。」

  「難不成你一輩子都當個小厮,府內有教頭可教導功夫,何不趁此機會充實自己。」

  明明說好不再相見,却看不過她以身涉險,他知道她目前的處境,不得已的一再插手,導致兩人牽扯不清。誰說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做一個旁觀者竟是這般難!也許是他迷了她,入了她的局吧。

  護院和玉笙閣一樣規格,三個班次,兩人一班,其實只是守著院門。因衛照芩想到自身被監視,加上時節下酷熱難受,便允許護院們在小院內四處走動。或在凉亭歇息喝茶吃零嘴,或是樹蔭下乘凉聊談。

  這平常的一夜,蟬叫蛙鳴不絕,不時有陣陣凉凉的風,倒不會悶熱。緊閉的暗紅木門突然打開,沒有看到想像中的那抹倩影。廣白手上捧了一碟紅彤彤的切好了片狀的西瓜,放到亭子的石桌上,大方的招呼道:「兩位小兄弟,姨娘發的,冰鎮過的,消消暑。」

  莊昔翯漫不經心的吃著甜潤的瓜果,心思早就飄到了厢房內。這屋裡屋外,怎麽就像隔了最遙遠的距離,他竟然除了那日,再無見過她。以前不會有交集時却時不時巧遇,現在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見。

  廣白見莊昔翯就吃了一塊已住手,想起衛照芩對他特別的關注,便說道:「牛小兄弟,你多吃幾塊,不够屋內還有。」

  莊昔翯垂著眼瞼,勾了嘴角笑,遂又拿起一塊,這應該是他吃過最甜的瓜了。

  廣白回了屋後,另一個護院阿光吃飽喝足撫著肚皮道:「我從未試過當差是如此輕鬆的,站著聊,坐著吃,滋滋潤潤一個月還有五百文錢。這樣下來,再過些日子我倒是可以存個小銀庫,回家娶婆娘去了。」

  「是挺好的,這樣……就挺好了。」

  氣息中有一股波流涌動,莊昔翯不作聲色的繼續和阿光閒聊,眼角收到前方屋頂上匍匐了一道黑影,一雙瞳仁警惕的瞰視他們。

  莊昔翯心內暗奇:這個衛小娘子幷未涉入江湖,不過是普通的小婦人,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值得別人大費周章的探查謀害。

  莊昔翯撇開那個眼睛只會平視的護院,假裝隨意的走動,來至屋檐下。這個視角,他和上方的黑衣人互相看不到。籍著樹影的掩護,他靠近窗沿,傾聽裡面的動靜。

  「廣白呀,你說我老是畫著些花鳥魚蟲,真沒有意思,不如你坐在那邊,給我試試作畫如何?」

  「姨娘我又長得不好看,怎麽敢勞煩您來上筆呢。」

  還好,她和廣白在交談,幷不是……像當初第一眼的那樣。想起來,就是那一眼的驚艶,那場旖旎的春光,她就這麽突然撞入他單調無趣的流年,怦然心動。

  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彼此之間的身份也絕無可能,徒留他一人單相思。他每次想靠前一步,甚至渴望著告訴她自己的身份,都會望而却步。他的真實身份,幷沒有給她留下什麽好印象,他的虛假身份有多重難以講述,只會嚇走了她。

  莊昔翯不做聲息的繞到屋後,施展了輕功登頂,遽然出現在黑衣人的身後。對方堪堪感覺到動靜,下意識的回頭反擊,胸前已中一掌差點跌下,被他的脚攔住。因著這一掌,得知對方是女性,便有些輕敵,沒有用脚直接踩住。

  黑衣人一個翻身翻滾躍起,摘下腰上和衣服似乎一體漆黑的長鞭,毫不猶豫的甩了過去,只見銀光順著鞭體乍現。

  莊昔翯這才見到皮鞭,不得不躲開,這一鞭便打中了屋檐。一聲劇烈的瓦片脆響,兩人滿身灰塵的從屋頂跌下去。

  隨著廣白的尖叫聲,院子中的阿光立馬跳起來,拔出腰上的大刀,衝入了屋內。「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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