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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烟未了》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景致

  衛照芩的裙擺粘了碎花、青苔、泥土,紅的青的灰的沾了一整片,好不狼狽。「裡面有處小池,我去洗洗。」

  兩人跟在她身後,繞過了一排石榴樹後,果真見到一攏清澈無魚的池水。

  衛照芩在府裡走動的次數屈指可數,如此熟門熟路的行走,讓廣白疑惑極了。「姨娘,您之前來過?」

  衛照芩動作一頓,想了一會才道:「在玉笙閣的閣樓能俯瞰到此處。」這個理由本來是滿分的,可莊昔翯眼睛從沒有離開過她,她掩飾不住的不自然神態全落入了他眼裡。聯想起相識起到至今的種種,他隱隱猜到她身上似乎深藏著什麽奧妙,引發他想瞭解得更深的渴望。

  此處的池水幷不是泉水或是地下水,而是從外江河引進的活水,人工從地下開鑿儲起,連通著府內所有大小的觀景湖、閒致溪,終年川流不息。

  廣白扶著她的右臂,衛照芩另一手提著裙擺,踩在潮濕的石頭上,小步走向池畔。她有些羞怯的轉頭看著他,有些躊躇。

  莊昔翯了然,隨手在地上一抹,自己先在突起的石頭上坐下。廣白取出手帕擦拭濕漉漉的地面,衛照芩脫了鞋襪,踩入池水中,與他幷肩坐了下來。

  衛照芩俯下身子,微微撩起裙擺浸在池水中,專心致志搓洗上面的污迹,如白瓷般乾淨姣好的側臉留給了身旁的他。

  花開得正好,人長得真美,不求花開永期,但求歲月長久。

  本來毫無邪念,純粹欣賞的莊昔翯,眼光落到她無意掀開的裙擺,一整截均勻的秀腿露出來,水波晃動也遮擋不住白嫩的蓮足。他瞧得入了迷,鼻端縈繞著屬她的清香,煽情著浮現起初見時她不著寸縷的春光。感覺自己的身體越發難以控制,與她在一起,就像是中了魔障,蝕骨動心。

  衛照芩有些不解的輕叫道: 「泠墜姑娘?」

  莊昔翯回過神來,伸出的手快要碰到她瑩白的小腿,就勢撿起飄在上面的花朵,一本正經的拉開話題:「這石榴花確實開得好看,這處景致美極了。剛才聽聞小芩有作畫的興致,其實我在府內巡視的時候,發現有一處更美的地方。」

  衛照芩果然來了興致,主動提道:「我在這府裡實在悶得慌,精神不大好了,不如我們約個時間去看看?」

  莊昔翯這次扮成泠墜的模樣,是想約她出來,沒想到能碰巧被她撞見,還有那麽多接踵以至的福利。 「甚好,不知明日未時可否方便?」

  兩人約好了時間地點,巳時未到,匆匆塞了一點東西的莊昔翯就開始著手安排相關事宜。

  廣白撑著一骨天水藍色裹錦鯉遮陽傘, 傘下的少女娉婷款步,身姿優美。

  衛照芩按照「泠墜」說的地點準時到達,陽光熾熱晃了眼,她走近才看清楚,站著等待的那人……是他。

  他修長竹立般的身影就這麽曬在大太陽下,俊美的臉容揚起比艶陽還和煦的笑容。衛照芩見空拓拓的一處地幷無他人,一時覺得莫名其妙,不再走近。

  「你來了?」莊昔翯撒下這麽大的謊言,自然明白她此時的顧慮。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願每次都要扮演各種各樣的角色,出現在她面前。這樣的他就像是個無根的戲子,嘗盡了酸甜苦辣。

  衛照芩一下子想起之前幾次的難堪,有點想掉頭而走,垂下眸有些不想搭話,可疑惑又只能問眼前之人。「泠墜姑娘可在裡頭?」

  「她……」莊昔翯搬出之前早就想好的藉口,「她說有事可能晚點才到,讓我在這裡等你。」

  這麽說的話,按照約定衛照芩是一般不會走的,想著會等下泠墜到來,可衛照芩不是一般的女子,莊昔翯心裡其實也是比較忐忑的。

  衛照芩是不快的,想著泠墜可能臨時有事要忙,也不知道個時間,動了要走的打算,正待跟對方交代,身旁的廣白却提議:「姨娘我們都來了,不如就等等吧。我現在嗓子有點幹,也想討杯水喝。」

  莊昔翯趁機點頭,神情充滿了善良溫和,「裡頭備有茶水瓜果,不防吃上等一等。」

  見到廣白吞咽著唾沫,衛照芩無奈的答應。

  莊昔翯在前頭帶路,身後跟著自己心心念念了多時的美嬌娘,他想著待會要怎麽招待才好,她好像對自己的本體比較冷淡,現在攀談的話,她會不會覺得他輕佻?

  「小心……」想得出神,耳邊傳來一道小聲的提醒,可來不及了,身體已撞上了柱子。

  廣白忍不住笑出聲,衛照芩眉眼也有笑意,但沒有擴散開來。這個人每次見到總是冒冒失失的,偏是長了這麽個俊樣,讓人覺得這種反差很有意思。

  莊昔翯今日特意不穿勁裝,一身精挑細選的墨紫色廣袖錦袍,髮型梳理得整整齊齊的,神容全程散發著比陽光還暖的笑意,這個第一印象定能讓佳人印象深刻。

  豈料想像不如見面,一下子又出糗了。他明明混迹江湖已久,人情世故打滾摸爬已深,却在情場始終窺不到門道。

  餘光瞥到不遠處的閃閃發亮,衛照芩越過他,直接往前走。

  走廊外面首先映入眼的是一池鵝卵石圍蓋的潾潾冰藍色池水,滿地皆是耀眼閃爍的鱗片碎石,照射起來像是七彩寶石,最邊上坐落著一顆高大挺拔和愧樹,枝葉和黃豆莢子果實碩碩累累,擺著暗紅色及地茶几。

  這石子樓以前明明只是一地亂石,因甚少有人走動,池水也布滿了青苔,現在怎會變成了人間仙宮一樣?曾在書上看到過大海是藍色的,從沒有親身見過,可這從外邊引進來的活水,怎麽成了藍色的呢?

  「怎麽會變成這樣……「衛照芩驚嘆道。

  廣白贊美道:「我還沒有來過這裡,原來府裡還有這等光景,太神奇了。」

  衛照芩根本不捨得踩上這些五彩斑斕的碎石,生怕擾亂了這份獨特的景色。莊昔翯滿意的看著她小臉上的喜悅,以前得過且過,從不知道什麽是追求,如今最大的盼望便是她的歡樂。

  莊昔翯走出去,回過身來邀請她,「來,這還是一般的石頭,踩不壞的。」

  衛照芩遲疑的踏出第一步,目光投注在地上,淡綠色白蝶緞錦鞋面像是踩碎了一地水晶,波光躍動,美極了。

  莊昔翯道:「請坐。」

  那愧樹有一塊厚實凸起的樹根,無須椅子占位,衛照芩取出帕子擦拭了下,就地而坐。茶几上放置著清茶,瓜果,饑渴難耐的廣白老實不客氣的吃起來,眼睛時不時瞄著莊昔翯。

  衛照芩看著冰藍的池水,恨不得化身一尾魚,浸淫進去。「這裡的一切,都是泠墜姑娘擺設的?」

  廣白瞧了衛照芩一眼,又望向莊昔翯,疑問:「這裡難道不是本來就這樣的?」

  驚覺自己又說漏嘴,衛照芩沒有回應,實際心裡早就有各種好奇和疑問盤旋了。

  莊昔翯道:「不過是一些小伎倆。」

  樹下一時靜默,莊昔翯怕美人看著看著失了興致,「走廊處放置了一些筆紙墨研,不知……夫人可有雅興?」

  畫畫是衛照芩的興趣之一,較爲擅長畫風景,女子的筆墨細膩,傾注了自身的精神和情感。她畫過人,畫過的那一個人,却不是她的良人。

  衛照芩希望將這幅終生難得一見的景致細細描繪下來,留念餘生。廣白撑著傘,趴在池旁去戳裡面的水,抬起手指看,手指蒙了一層藍色。原來是染色呀,可是這府內的水都四處流通,除非能把水道下的眼塞住了,然後再染色,這可是一門難度高的功夫。廣白又伸手去撿地上的碎石,一手都是銀光磷粉。

  廣白興奮的把自己研究得出的結果告知衛照芩,她作畫的手一頓,望向坐在樹下的莊昔翯,對方目光堅定的與她對視。

  他的模樣過於招搖了,那雙漆亮如凉玉的黑眸還這麽緊緊盯著她,讓她有些無所適從。「泠墜姑娘這麽忙的話,閣下想必也事務纏身?我在此靜候即可,無謂耽誤了你的正事。」

  這份相處他爭取得不容易,而且還是自己的原身相見,就算死皮賴臉,也絕不可能把他趕走的。「保護你就是我的正事。」

  衛照芩竟是無言以對,索性不管,低眸靜心描畫。她一筆一畫細細勾勒,下筆緩而慢,悠然從容,不多時便出現了一個全景的輪廓,然後再素描其他細節。

  她陶醉在墨香畫韵中,他沉溺於她的嬌妍動人中,此畫易繪,此情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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