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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烟未了》第4章
第四章:毒藥

  廣白推開窗子,吩咐外面的僕人進來抬水,在床頭側的匣子取出熏香點燃。

  聽得靠近床邊的脚步聲,男子急中生智,下手極快的點了她的昏睡穴,然後放下她,自己躲在床角。

  廣白只是掀開了兩寸,衛照芩正在熟睡,被子也裹得好好的,便轉身出去。正打算放下良木旁的錦帳,隨手一撈却撈了個空。

  廣白奇怪的嘟囔著:「帳子呢?」床內的男子身子一僵,考慮著要不要下床點了這丫鬟的穴道。

  廣白想著不打擾主子休息,明日再問也不遲。便吹熄了油蠟,竟沒有多疑的和抬好水的僕人一起出去。

  男子在黑暗中等待多時,再也聽不到一絲聲響後,才翻身下床。

  眼前這個女子醒來,必定會引起大亂。如果她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那麽崔府就會有了防範,到時候他再想潜進來也難了。

  心裡有了打算,他醞釀了一下情緒,拉開床帳,解了女子的穴道。

  衛照芩迷茫的睜開眼睛,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之前的那翻驚嚇心有餘悸,她立馬警覺得坐起來。正打算下床更衣之後,就去禀報譚管事,身邊却冒出了一個冷冷的聲音:「這位夫人,想必你也不想讓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吧。」

  衛照芩心跳一停,連忙縮回床內,仔細分辨著聲音的位置:「你待如何?」她一時也分析不出來這個男子留在這裡到底是謀算什麽,可有什麽能比一個女人的名節更重要呢。一個出身低微的小妾,只會隨意被人處死。她不想因爲枝外生枝的事情,意外喪命在府裡。

  「我原本在想,只有死人才不會說話的。但我幷非爲了害命,更加不會傷害任何一個人。只要你肯吃下這粒毒藥,我便立刻走。待全身而退,就會給你解藥。」

  面對一個如此輕薄威脅自己的人,她沒有任何力量能抗衡,此時再憤怒也終究成了無奈。她未免意氣消沉,「這麽說,你以後還會出現在這裡,如果再發生今晚這樣生不如死的事情,你倒不如了結了我。」

  「我來意不在此,今晚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只要你保守秘密,對你我都是好處。」

  「像你這種不知廉耻的狂徒的保證我能相信?」這一晚下來,衛照芩殺了他的心都有,說話間不免忿恨難忍。

  男子慌忙解釋:「夫人切勿動怒,雖是有些燈光,可我在外頭見到這處格外蕭落,便以爲是一般閒置的屋子,這才潜入,等下人婢子走了就留在此處觀察。哪知道又看到一桶放好的水,却沒有人。我本欲離去,你已……」

  若不是臉有易容,恐怕他的臉早就漲成了猪肝色了。

  也不知近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她只想安寧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却不斷遇到紛擾她的傢伙,連這麽個不知來路的狂徒也看不起她落魄的處境。「你已害我至此,休想我放過你!」

  「雖說是我冒犯在先,可我對你幷無無禮之舉,若不是你方才想喊人絕我後路,我也不必觸碰到你……」

  做出混帳事的是他,被無辜牽連的是她,他一男子毫無損失,苦了她日後提心吊膽,夢魘難消。「你莫名其妙潜入我的屋子,屢次輕薄,我一個手無縛鶏之力的婦道人家還待如何?之所以不殺我,不就是爲了不驚動其他人,以便再回府裡行動嗎!你一早就做好了打算,等我吃了毒藥,你的事情也做好了,怎會再冒險進來給我解藥?」

  男子此時心裡真是又悔又無奈,自己一時大意,至犯下大錯,毀了別人名節。他的職責所在,而她是有婦之夫,這個責任付不起。「夫人,我是對不住你,你我身份懸殊,只能算是一筆糊塗賬了。若是夫人能釋懷,我願意補償你。」

  她如今對這些身外之物無欲無求,只想出府尋求餘生長安,又何需什麽補償! 她不再說話,也想不出應對之策。

  時間安靜了良久,四更聲響起。男子打開窗,望著星辰暗淡的夜色,又從懷裡掏出了一物事。

  「時間不早了,我不宜逗留過久。我在桌上留有一物,夫人若是以後想到了,便取此物到東渝街張古老胭脂鋪找我。」

  室內再次安靜下來,她能聽到心臟發出「砰砰」的聲響,這一切都來得是多麽驚心動魄。

  選擇告發,名節被毀,別說在崔府,就算是常陽,也再無無立足之地。可她無辜受害,這筆賬又該找誰算?該是怨恨世道對女子的不公,還是上天的再三捉弄?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的話,此番恐怕早已昏厥,醒來也是會羞愧欲絕。可到底多活了一些年頭,經歷了世事,就算難堪至此,也不至於全然崩潰。無論是與崔蘊行提前相遇,還是莫名其妙闖入的男子,前世皆是沒有經歷過。難道因爲她行事改變,而改寫了原來的歷史軌道?

  細思極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接下來的一切都將是無法預料的了。要她走回原路不可能,因爲那條路更痛更慘。

  一夜無眠,胡思亂想。

  不知怎地,到晨曦破曉時,腦子逐漸有點昏沉,身體生冷,和之前生病的感覺無异。

  廣白在床帳外等候半刻,還是毫無動靜,以爲睡過了頭,便輕喚了聲。昨日才跟夫人身邊的慧琳嬤嬤通報了主子身體已痊愈,今日恢復請安。

  連著叫了幾聲都沒有應答,掀開布幔才看到衛照芩雙眼緊閉,眉頭緊皺,身子的被子裹得緊緊的。手一探額,再摸四肢,驚覺又發熱了,和前幾天症狀一樣,竟是又風寒復發了。

  等衛照芩醒來,又是一夜,廣白正靠著床沿小憩。

  取來紙筆研,衛照芩靠著床沿,吃力的執筆,洗洗描繪。

  大半個時辰之後,最後一筆添注,一個面貌清晰的男子浮現在紙上。衛照芩吹了一會,便遞給廣白,問道:「這紙上的人你可認識?」

  餅子一樣的大臉,粗黑眉頭,墩厚的鼻頭,厚嘴唇,這幅五官組合起來,不就是雜役房的曾榕樹嗎。

  「廣白,且叫李榕樹來看看。」

  等廣白帶來了人到外室,衛照芩稍微一觀察,心道差太遠了。

  「昨晚亥時之後你在何處?」

  「回衛姨娘的話,小的昨夜整理雜物房,亥時回房歇息,睡到卯時,就起來洗馬厩了。」

  「誰能作證?」

  李榕樹十分納悶,這衛姨娘咋還管起幹活的事來,難不成被冷落到閒著慌。「衛姨娘若是不信,可問房裡的衆位兄弟。小的一直恪守本分,絕對不敢偷懶啊。」

  衛照芩再隨意問了幾句,便打發了走。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和神態是有迹可尋的,眼前這人就算是模樣一樣,也絕不是昨晚那人。

  看來那人使用的便是江湖上的「易容之術」,他言語之間,似乎幷不是十惡不赦的惡徒,至少還留有些許廉耻。若不是爲了財色人命,那麽他混進崔府,到底是爲著什麽目的呢?

  拿起男子留下的一個木盒子仔細端詳,瞧著這尺寸,材質,雕花,不過民間普通的式材。搖了搖沒有聲響,打開裡面果然空無一物。放在鼻端嗅,也不過是普通的楠木。「今日把櫃檯上的那盒首飾拿出去變賣,順便……」

  「幫我把這個東西拿到東渝街張古老胭脂鋪問問是什麽來頭。」

  廣白收拾好一應物事,盤點了一遍,最後跟衛照芩告禀了出發。

  「等等……」

  「需再添置兩盆小葉紫檀,替我放在小幾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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