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一個綵衣少女跺了腳:“他怎麼是這麼個人,跟段木頭似的!”
天知道李德威是不是段木頭。
“長安”城南八里許“李莊”附近有座“慈恩寺”,是“長安”第一古剎。
“慈恩寺”裡有座塔,那就是名聞天下的“大雁塔”。
此地本是漢遊樂原的故地,唐太平公主曾在原上置亭游賞,每年上巳,金都仕女閒來登臨修禊,有關遊樂原的詩詞,不可計數。
“慈恩寺”為隋代的“無陋寺”,高宗時改“慈恩寺”,為其母文德皇后築“大雁塔”,時名僧玄奘在此講經。
寺內大庭中有石碑二十餘方,刻有歷代進士名錄,其第一名為唐中宗時進士張莒。
白居易詩云:“大雁塔下顯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
當年開科取士,躍登龍門,莫不以題名“大雁塔”下為榮。
如今這座“慈恩寺”內住著一夥人。
這一夥人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而是一夥俗客。
這伙俗客有一個共同之處——
那就是他們不分男女,一律白衣。
白衣是白衣,不過它不同於“菊花島”那種白衣,既不是對襟的,扣子也不是純銀打造的。
只是,人無論男女,他們的領口上都繡著一朵小小的“蓮花”!
“慈恩寺”的後院,有不少禪房,曲徑通幽處,禪房草木深,倒也十分清幽。
大黑夜裡,四下里靜靜悄悄的,唯獨一間大禪房裡亮著燈。
房裡有燈,門掩著,門裡不時透出一陣男女的嬉笑。
男的笑聲聽起來有點蒼老,女的笑聲聽起來卻很年輕,格格格,吃吃吃的,是有人在膈肢她,正搔著她癢處,笑得讓人聽起來混身不舒服,笑得能讓人銷魂。
她正笑著,後院裡進來個人,是個近卅歲的白衣客,頎長身材,人長得俊逸灑脫,算得上個少見的美男子。
他進了後院,直奔那間亮著燈的禪房,笑聲一陣陣的透出,他臉上沒一點表情,沒聽見似的,八成兒是聽慣了。
他在滴水簷前停了步,然後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揚聲發話說道:“老神仙,弟子求見。”
禪房裡的笑聲馬上停了,裡頭傳出個蒼老的話聲:“進來。”
那俊逸白衣客恭應一聲,跨步上前。
門開了,禪房春暖,好一幕綺麗情景。
這間禪房佈置得相當華麗,不亞於大戶人家的臥房。
中間一張小圓桌,桌上擺的是殘酒剩菜,桌邊坐的是紅顏白髮兩個人。
紅顏,是個廿多歲豔麗嬌媚女子,這女子不但有一張妖嬈冶豔,十分動人的臉,而且有一付動人的身材。
她,半裸著坐在那位白髮的腿上。
那位白髮,是位白衣老者,五六十歲年紀,長眉細目,長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只是那雙手太不老實了,像是那女子拿了他什麼東西藏在身上不還他一般,招得他上下其手,到處亂搜。
其實,看那女子身上所穿少得可憐的衣裳,哪還有能藏東西的地方。
白衣客像沒看見眼前這一幕,臉上沒表情,可是他兩眼之中卻透著一絲絲異色,有點像火。
是嘛,他又不是個木頭人。
著火之下,眼見這幕情景,有幾個能無動於衷的。
他冷著臉,向正在搜東西的白髮老者躬了躬身:“老神仙!”
老神仙似在當神仙,連頭都沒扭過來。
倒是那妖媚女子水靈靈的勾魂妙目一瞟,風情萬種,極盡嬌媚:“大師哥,什麼事兒呀?”
白衣客的一雙目光沒往她身上看,道:“我來稟報老神仙一聲,八師妹派出去的人讓人家截下了,一直沒見回來。”
老神仙不要東西了,霍地轉過臉來道:“怎麼說?”
那妖媚女子吃吃一笑,伸出根水蔥般玉指,一下點在老神仙的腮幫上:“哎呀,您耳沉哪,大師兄說,八師妹派出去的人讓人截下了,至今沒見回來。”
老神仙雙眉一聳,道:“怎麼,楊宗倫那兒還會隱有有道行的人?”
白衣客道:“這個弟子不清楚,弟子只知道八師妹派出去的人讓人截下了。”
那妖媚女子嬌笑說道:“老神仙,我沒說錯吧,你輕看楊宗倫了,聖上封疆的大員,統率西五省兵馬的都督,府裡頭怎麼會沒一兩個能人呀,我早就說讓您親自施法,您偏纏著我不放,現在怎麼樣,出師不利,多短人的志氣呀!”
老神仙道:“我先只以為楊宗倫府或許有一兩個武林能手,可是我沒想到……”
“老神仙。”那妖媚女子道:“現在‘長安’八方風雨齊會,想不到的事多著呢,那東西關係重大,您可別這麼大意了,萬一那東西要讓別人拿了去,咱們可就白跑這一趟了,又怎麼向教皇交待呀,您說是不是?”
老神仙兩眼之中現了凶光,一點頭道:“好吧,我親自施法,我要跟楊宗倫別別苗頭鬥鬥法,看看到底是他行還是我行。”
妖媚女子嬌笑一聲道:“今夜不行吧,老神仙?”
老神仙兩眼凶光倏斂,笑了,笑得淫邪:“那當然,我親自施法,非得沐浴更衣,清心寡慾三天不可,今夜我喝了這麼多酒,吃了這麼多葷腥怎麼行?”
他那一隻手又開始在妖媚女子那成熟而誘人的胴體上搜東西了。
白衣客看了妖媚女子一眼,兩眼之中又出現了那種“火”,悄悄地退了出去,還隨手帶上了門。
當他退出那間禪房的時候,他臉上還是沒有表情,不過看上去更見冰冷了。
就在這時候,身後禪房裡的燈突然熄滅了,接著是一聲獨有銷魂的吃吃嬌笑。
白衣客腳下不由頓了一頓,但也只是頓了一頓,並沒停。
他出了後院,後院牆邊一株大檜樹下暗影中閃出個人,是個白衣少女,十八九歲的白衣少女,她長得很清麗,大眼睛中充滿了智慧,跟後院禪房裡那個妖媚女子成了對比。
她輕輕叫了一聲:“大師哥。”
白衣客倏然停了步,臉上浮現一絲難得的笑意:“八師妹,你在這兒?”
白衣少女怯怯地道:“我來聽聽老神仙有沒有責罵我。”
白衣客微一搖頭道:“不會的,老神仙對咱們八個一向很鍾愛……”
白衣少女美目一睜道:“老神仙怎麼說?”
白衣客道:“老神仙要親自施法。”
白衣少女忙道:“什麼時候,今晚麼?”
白衣客遲疑了一下,搖頭說道:“今夜不行,恐怕要等兩天。”
白衣少女怔了一怔,道:“大師哥,五師姐又在老神仙房裡?”
敢情這是常事了。
白衣客沒說話,也沒點頭。
白衣少女那清麗的嬌靨上掠過一絲痛苦神色,道:“大師哥,我替你難受。”
白衣客道:“沒什麼,本教不禁情慾,只要兩廂情願,男女教徒之間隨時可以做片刻之歡,師恩深重,咱們也應該有所報答,老神仙看上了她,那是她的福份,她的榮寵,她的造化!”
白衣少女道:“大師哥,這是你心裡想說的話麼?”
白衣客目光一凝,望著白衣少女道:“八師妹,教規森嚴……”
白衣少女道:“我知道,可是我也知道大師哥一向最疼愛我,最照顧我。”
白衣客威態倏斂,道:“八師妹,以後說話小心點,我也只不過是你的大師哥,時候不早了,睡去吧。”
他邁步要走。
白衣少女及時又叫了他一聲:“大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