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羅漢道:“想你,想我自己,想怎麼會認識你,想怎麼會跟你在一起,也想是不是能長久跟你一起……”
趙曉霓道:“你想不想長久跟我在一起?”
羅漢道:“要說不想,那是自欺欺人。”
趙曉霓道:“那你就聽我的話,你要是聽我的話,就能長久跟我在一起。”
羅漢道:“我聽你的,可是有些事我也要做幾分主!”
趙曉霓嫵媚一笑道:“那當然,你是男人,將來是咱們這一家之主,不過眼前這件事你要聽我的,趕快睡。”
羅漢道:“我想聽你的,可是我睡不著!”
趙曉霓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我唱個歌給你聽,這些歌還是我小時候學的,到現在還沒有忘記,你聽我唱歌,什麼都別想,用不著一會兒就睡著了。”
說著,她伸出那柔若無骨、根根似玉的柔荑,握上了羅漢的手,然後她輕唇低低唱道:
“三歲娃,會栽蔥,
一栽栽到路當中。
過路的,莫伸手,
盡它開花結石榴。
石榴肚裡一壺油,
鄉里大姐梳油頭,
大姐梳的盤龍髻,
二姐梳的走馬樓,
三姐不會梳,
一梳梳個獅子滾繡球,
一滾滾到黃鶴樓。”
這是兒韻,可是這兒韻在她唱來卻動聽異常。
羅漢聽得入了神。
趙曉霓接著又唱道:
“扯呵呵,拉呵呵,
撐船去,接丈母,
丈母不在家,
窗戶眼裡看見她,
梳沖頭,插翠花,
丁丁小腳在地下,
粉白臉,糯米牙,
回家對我爹娘誇,
賣田賣地要娶她。
娶來家,
又怕風了,又怕雨打了,
打了龕子供起來吧!”
趙曉霓的確是個童心未泯,純真、聖潔的姑娘,要不“白蓮教”中待這麼多年,她豈會還記得這些逗人憶童年的兒韻。
別說,趙曉霓這兩首兒韻唱得還真管用,羅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閉上了兩跟。
趙曉霓沒再唱,鬆開了羅漢的手,玉手落在了羅漢的臉上,輕輕地撫摸著,道:“睡吧,羅漢,一覺睡到大天亮,什麼都別想,哪兒都別去……”
羅漢突然睜開了兩眼,但只是那麼一睜,一剎那之後他就兩眼失神,像是十分疲乏,睡意極濃地又閉上了眼。
趙曉霓輕輕吁了一口氣,直起了腰。
就在這時候,一個清朗話聲起自門外:“姑娘錯了!”
趙曉霓一驚站起,輕聲喝問道:“誰?”
門外那清朗話聲道:“我姓李。”
趙曉霓一怔,旋即定了定神道:“可是李恩公?”
門外那清朗話聲道:“不敢當,正是姑娘見過的那個姓李的!”
趙曉霓忙去開了門,李德威當門而立,含笑說道:“姑娘好。”
趙曉霓忙道:“李大俠好,請進來坐。”
李德威沒客氣地進了屋,炕上的羅漢睡得真熟,他連眼皮都沒動一動,李德威往炕上掃了一眼:“姑娘用法術讓他入了睡?”
趙曉霓點了點頭道:“我不得不這樣,李大俠不知道,他明天一早要赴約跟人決鬥去……”
李德威道:“我來了半天了,都聽見了,剛才那位邀約他的人來的時候,我也在。”
趙磽霓臉上微紅,輕輕地“哦”了一聲。
李德威道:“姑娘原諒,我是來給姑娘送個信兒的,可是姑娘一直陪著他,我不敢進來。”
趙曉霓道:“其實也沒有什麼,我跟他是真情相愛,但止於禮,並沒有不可告人之私……”
頓了頓,接問道:“李大俠要告訴我什麼?”
李德威道:“他為什麼受‘滿洲’逼迫來殺我,原因我已經知道了……”
趙曉霓心裡一跳,美目圓睜,道:“噢,是……”
李德威看了炕上羅漢一眼,道:“他唯一的親人,他的祖母被‘滿洲’拘為人質……”
趙曉霓脫口叫道:“啊呀,他們的手段好卑鄙啊,這麼說,他要殺李大俠,是為救他奶奶!”
李德威道:“是的,‘滿洲’給了他條件,只要能取得我項上人頭,馬上釋放他奶奶。”
趙曉霓輕輕嘆了一聲道:“那就難怪了,他是他奶奶一手帶大的,他奶奶疼他疼的不得了,他也是個很孝順的人,難怪他會不顧一切,難怪他寧可使自己成為千古罪人!”
李德威道:“他生性淳厚,不願傷人,可是他不能不救他奶奶,這種事是很難取捨的,他只有這麼一個親人,祖孫倆相依為命,他至孝,他奶奶也那麼疼他,他只有選擇前者,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趙曉霓道:“多謝李大俠曲諒。”
李德威道:“姑娘不必客氣,我不是個不明是非的人,同時我對他也相當愛惜,當世之中像他這樣的人不多,像他這樣的奇才更少,要任他錯下去,那未免令人扼腕,也是我的罪過,再說,我的長輩跟他的尊人,當年都並稱一時的人物。”
頓了頓道:“我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了我一個朋友,我這個朋友是‘滿洲’的親貴,雖然彼此立場敵對,但她極具正義感,她不知道便罷,只一知道,我料她不會不管,不過據說主持這件事的是個身份地位比她還要高的人,縱然她挺身做不平之鳴,恐怕收效不會太大。”
趙曉霓道:“李大俠能有這番心意,已經令人感激了。”
李德威道:“姑娘應該知道我愛惜他,要不然今夜我不會躲他。”
趙曉霓道:“我明白李大俠寬懷大度,俠膽仁心,可是……”
李德威道:“我不求他知道!”
趙曉霓沉默了一下道:“他奶奶在‘滿洲’掌握之中,為救他奶奶,他只有不顧一切的對付李大俠,照這麼看,這件事……”
李德威搖頭說道:“我倒不擔心他怎麼對付我,姑娘冰雪聰明,應該知道,即或他能殺了我,‘滿洲’也不會滿足的,他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他為他們做事,為他們賣命,如今這西幾省到處潛伏著‘滿洲’派來的奸細,另外還有不少居心叵測的幫會組織伺機而動,假如再加上一個他,西幾省的處境實在堪慮……”
趙曉霓道:“我知道,我會盡我的心力勸阻他的!”
李德威搖頭說道:“姑娘深明大義,令人欽佩,無奈,只要他奶奶在‘滿洲’掌握中一天,恐怕誰也勸不了他。”
趙曉霓道:“釜底抽薪之計,只有先救出他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