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其實也難怪,這是條路,路本是人走的,你能走為什麼別人不能走?
晌午裡,行人雖然很少,可絕不是沒有。
李德威走得不怎麼快!
兩個白衣大漢走得也不怎麼快,不過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沒多大工夫,兩個白衣大漢便已追上了李德威,黑臉大漢仍跟在李德威身後,那絡腮鬍大漢卻緊邁了兩步超越了李德威,然後—轉身停下了。
李德威連忙收步,慢一點就會跟絡腮鬍大漢撞個滿懷。
李德威停了步,訝然望著絡腮鬍大漢道:“閣下是……”
絡腮鬍大漢冷冷說道:“告訴我,你是干什麼的?”
李德威似乎這時候才看見絡腮鬍大漢那襲白衣是對襟的,那扣子一顆顆都是純銀的。
他沒答絡腮鬍大漢問話,“哦”地一聲道:“原來閣下是‘菊花島’的?”
絡腮鬍大漢為之一怔:“你知道我是‘菊花島’的?”
李德威笑笑說道:“怎麼不知道,我跟貴島派到西邊來的張九尊張特使有數面之緣,且交情不惡。”
絡腮鬍大漢詫聲說道:“你認識張九尊?”
“當然了,”李德威笑道:“要不然我怎麼敢往海皇爺駐紮的地方跑,在情急的時候誰都會找朋友,閣下所以追上我,不是為今早上那件事問罪的麼?”
黑臉大漢突然在他身後說道:“你是不是那個什麼中原白衣客?”
“哎喲!”李德威嚇了一跳,身軀往旁邊一閃,躲出了幾步,轉眼一看,道:“怎麼還有一位呀,你這位也真是,站在人身後怎麼不先打個招呼,幸好我膽大點兒,要不然不讓你嚇死在這兒才怪。”
黑臉大漢冷冷說道:“不要裝腔作勢了,說,你是不是那個什麼中原白衣客?”
李德威微微一笑,道:“張特使把那筆生意報給海皇爺了麼?”
黑臉大漢臉色一沉道:“這麼說你確是那個什麼中原白衣客了,好得很,我家皇爺很想見見你,曾經下旨張九尊,著他帶你晉進,可是我們找不著你,為此張九尊還受了罰……”
李德威道:“哎呀,怎麼我連累了朋友,那真是讓我太不安了。”
黑臉大漢道:“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不必再不安了,你既然跟張九尊認識,今天早上的事我家皇爺諒必不會怪罪,你現在就跟我們去見我家皇爺吧!”
李德威面有難色,道:“海皇爺寵召,我天大的造化。至感榮幸,可是我正有要事急著辦……”
黑臉大漢道:“天大的事也沒有見我家皇爺重要!”
李德威笑了笑,搖頭說道:“閣下,話不是這麼說,海皇爺只是你們‘菊花島’的皇爺,卻不是我這中原白衣客的皇爺,海皇爺寵召,固然是我的榮幸,那也得等我有空……”
“住口!”黑臉大漢沉喝說道:“我家皇爺武林至尊,號令四海,誰敢不臣服……”
李德威搖頭說道:“閣下這話就說錯了,據我所知,西邊一個祖財神,南邊一個盜王師,北邊一個窮神蒙,這三位就各據一方,絕不會臣服海皇爺……”
黑臉大漢勃然色變,道:“他們遲早得臣服,你現在就得臣服。”揮掌便抓。
第二十章李德威一閃身,蛇一般地從黑臉大漢那雙大手下滑了開去,搖頭說道:“慢來,慢來,西南北這三大家,遲早都要臣服‘菊花島’,這話可是閣下說的!”
黑臉大漢怒聲說道:“是我說的,怎麼樣?”
“那好,”李德威微一點頭道:“過些時候,我問問這三位去,看看有沒有這回事。”
黑臉大漢冷笑一聲道:“別人怕他三個,我‘菊花島’可不怕他三個,你儘管說去就是。”
跨一步逼近,抬手又抓!
李德威—指點向黑臉大漢掌心,黑臉大漢一驚,沉腕而退,李德威道:“容我說句話再動手不遲,你兩個只知道使‘菊花島’威名橫行霸道,可知道我是什麼身份?”
黑臉大漢冷笑說道:“你是什麼身份,充其量中原武林一個小角色……”
李德威倏然一笑道:“你這是門縫裡瞧人,把人給瞧扁了,大樹蔭下跟我說話那人,你兩個看見了麼?”
黑臉大漢道:“看見了怎麼樣?”
李德威道:“你知道她是什麼來路?”
黑臉大漢道:“當然知道,那個女子是‘滿洲’的……”
李德威截口說道:“你既然知道她是‘滿洲’來的,還不知道我是什麼身份麼?貴我雙方正在商談結盟締約事,我不希望在此時此地先傷了感情。”
黑臉大漢一怔,道:“這麼說,你也是‘滿洲’來的。”
李德威哼地一聲道:“回去告訴你家海皇,多在結盟締約上用心,別管別人的閒事,祖家正在不遺餘力不擇手段的邀‘滿洲’之寵,要讓祖家著了先鞭,將來你們海皇的座位就要排在祖財神之後了。”一拂袖,轉身行去。
兩個白衣大漢都怔在了那兒,沒說話,也沒敢攔,李德威走得很快,轉眼已沒了影。
黑臉大漢兩眼突然一睜,道:“不對,他要是‘滿洲’來的,怎麼會跟張九尊做那筆生意?上了他的當了,快追。”他拔腿就要追。
絡腮鬍大漢伸手一攔道:“慢著,他要不是‘滿洲’來的,又怎麼會跟那位‘滿洲’姑娘接頭。”
黑臉大漢一怔,硬生生收住了奔勢,道:“這小子究竟是個幹什麼的?”
羅漢跟趙曉霓坐在一處山坡上的樹蔭下。
這處山坡的視野甚好,面臨一片大曠野,近處幾戶民家,“長安”附近的名勝可以盡收眼底。
羅漢皺眉,有點悶悶不樂。趙曉霓不像他,不住指點遠近,笑語如珠。
指點了半天,她才發現羅漢根本心不在焉,沒著耳朵聽,她收回目光道:“羅漢,別煩了。今天找不著還有明天。”
羅漢道:“我知道,可是我沒那麼多工夫,只要他們把那姓李的所在告訴我,我就得馬上找那姓李的去。”
趙曉霓目光一凝,道:“羅漢,你非殺姓李的不可麼?”
羅漢點了點頭道:“是的,我非殺他不可,阿霓,你要明白,我是不得不殺他。”
趙曉霓道:“你要是殺不了他呢?”
羅漢道:“我一定得殺他,我這個人一向光明磊落,可是為殺這個姓李的,我會不擇手段。這個辦法不行我再試別的,我不惜遍試各種方法,不惜一切。”
趙曉霓道:“連我也不顧了麼?”
羅漢道:“阿霓,你怎麼這麼說,你跟這件事扯不上關係。”
趙曉霓道:“要是我跟這件事扯得上關係呢?打個比方來說,那姓李的是我的朋友,或者是我的親戚……”
羅漢苦笑一聲,痛苦地道:“真要這樣的話,我也是顧不了那麼多,阿霓,你要原諒。”
這句話已經充分表示,他奶奶在他心中的地位,不是任何人所能代替的。
趙曉霓心裡有點嫉妒,可也很欣慰。
至少羅漢是個善良的人,他至孝,百善孝當先,自古忠良出自孝子之門,一個人只要事親孝,無論做任何事,那是絕錯不了的。
只聽羅漢說道:“阿霓,事實上你並沒有親人,甚至連朋友也沒有—個。”
趙曉霓搖搖頭道:“你別在意,我會體諒你的苦衷的。”
羅漢兩眼充滿了感激之色,道:“謝謝你,阿霓。”
趙曉霓遲疑了一下道:“羅漢,我要告訴你,我已經有了朋友了。”
羅漢口光一凝,道:“你已經有了朋友了,誰?”
趙曉霓道:“還記得不,那個曾經救過我的人,他不就是我的朋友麼?”
“噢!”羅漢笑了,道:“他不也是我的好朋友麼,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羅漢不但心地善良,而且胸襟超人,他沒有一點猜疑,也沒有一點妒嫉的成份。
趙曉霓更欣慰了,她知道她找到了個可靠的人,終身託付得沒有錯,她決定陪羅漢一輩子。也決心把羅漢從這血腥的江湖中拉出來。
那個姓李的俠骨仁心,人這麼好,她不惜—切也要阻攔羅漢跟他去拚命。
她站了起來,道:“咱們回客棧去吧,四下里炊煙都已經起來了。”
可不,遠近幾縷炊煙正在裊裊上升。
羅漢跟著站了起來,拍拍衣裳道:“是該回去了,說不定他們已經找到了那個姓李的!”
趙曉霓的心往下一沉。
羅漢唸唸不忘此事,足見他的決心,要攔他恐怕很不容易,也許根本就做不到。
回到了客棧,羅漢問了櫃檯,從早上到如今,有沒有人找過他。
夥計答應了一聲“有”,很快地出了櫃檯,從懷裡一陣摸索,摸出了一張折得很小的小紙條,衝著趙曉霓哈腰笑道:“姑娘,剛才有位爺來找您,讓小的把這個交給您。”
雙手遞上了那張小紙條。
趙曉霓很詫異地接過那張小紙條,她本不想立即打開來看,可是她也不打算有什麼事瞞著羅漢。
她打開了那張小紙條,只一眼,臉色馬上變了,連忙把小紙條揉了起來。
可是已經遲了,羅漢臉上也變了色,震聲說道:“阿霓,給我看看!”
趙曉霓剎時明白羅漢也已經看見了,轉過身去驚恐地叫道:“羅漢……”
“給我看看!”
羅漢粗暴地伸手抓住了趙曉霓的皓腕,從趙曉霓手裡把那已經揉成了一團的紙條奪了過去。
他沒理趙曉霓呼痛,根本就像沒聽見。
展開了那張紙條,兩眼睜得老大,手發抖,兩眼跟著就上了血絲:“奶奶已經死了,奶奶已經死了,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問問他們去,我要問問他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