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六
李瓊道:“我可以解釋給你聽,我所以說只信一半,那是說我相信她兩個是你的戰友,是你的夥伴,可是我不相信你們之間能完全不談兒女私情,我是個女人,我清楚,男女之間相處久了,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兒女私情來的,這是想掩都掩不住的。”
李德威道:“我不願意在這上頭跟你爭辯。”
李瓊道:“這麼說你是承認了?”
李德威道:“我沒心情談這些,戰友夥伴也好,紅粉知己也好,那都跟你沒關係。”
李瓊道:“當然跟我沒關係,跟我有什麼關係?只是我要問問你,像你這麼一個人,一個刺客,要以我的脾氣,擒下你就該馬上砍……”
李德威道:“隨你的便,要割要剮任你。”
李瓊道:“你急什麼,我話還沒說完呢,我該殺你卻沒殺你,現在不拿你當階下囚看待,有一天我還打算放你,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李德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道:“不知道。”
李瓊道:“我可以告訴你,我自小在男人堆里長大的,跟著我哥哥東奔西跑這麼多年,我已經完全沒有女兒家那種忸怩態了,我心裡想什麼就說什麼,很早我就知道有你這麼個人了,我一直想見見你,見著你之後,打從那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了你……”
李德威道:“謝謝你的好意,我不敢領受。”
李瓊毫不在乎,道:“我知道你把我當成一個盔女,就像你剛才所說,漢賊不兩立,正邪同冰炭,那不要緊,我也不計較那麼多,我自己也明白,我這種愛是不會有結果的,我不能嫁給你,你也不會要我……”
李德威道:“你很有自知之明!”
李瓊道:“我有自知之明,可是你也要明白,你現在落在我手裡,一切都得聽我的,說得不好能聽點兒,你得乖乖的任我擺佈……”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不見得,情之一事是不能勉強的,你可以控制我的人,卻無法控制我的心。”
李瓊道:“我知道,而且知道得相當清楚,你剛才沒聽我說麼,我不能嫁給你,你也不會要我,所謂漢賊不兩立,正邪同冰炭,你既然有這種想法,怎麼會對我動情?我可以告訴你,我並不要你對我動情,並不要你愛我,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過些日子,食同桌,寢同床,跟夫妻一樣地過幾天就行了。”
李德威心裡有點驚,有點急,可是他表面上仍一村泰然模樣,他道:“那恐怕辦不到。”
“誰說的,”李瓊挪身坐上床沿兒,望著他含笑說道:“現在你躺在我床上,我坐在你身邊,不跟夫妻一樣麼?你能不願意麼,你能躲還是能把我推開?”
李德威一驚,更急了,他明知無可奈何,道:“你應該自重。”
“自重?”李瓊笑笑說道:“我愛你,這並不是罪孽,再說一個盜女懂什麼自重,是不?我們盜女表達愛的法子跟好人家的女兒不一樣,知不?”
伸手在李德威臉上輕輕擰了一下。
李德威現在不但急,而且氣,臉色一變,道:“你簡直……”
“無恥,是不?”李瓊嬌笑說道:“不要緊,我替你說,其實你也真是,明知我是個盜女,卻對我說廉恥,這不是有點可笑,也過於苛求麼?”
的確,李德威也明白,自己說她是個盜女,既是如此,對盜女說廉恥,的確可笑,的確是苛求。
他明知道她是借題發揮,但卻莫可奈何,而且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好。
李瓊忽然目光一凝,兩眼之中出現一種讓人心悸的異彩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我忽然有一個很奇怪的念頭,我想親親你。”
李德威可真是大大吃了一驚,忙道:“姑娘,你……你要是這樣的話,不如殺了我!”
李瓊搖搖頭,道:“我不想殺你,也舍不得,要不然我不會留你到現在了。”
說著話,她慢慢地俯下身去,美目中那種讓人心悸的異彩更盛了。
李德威急道:“姑娘,這是逼我嚼舌……”
“嚼舌”李瓊嬌笑說道:“不會的,我知道你不會,不管現在的處境怎麼樣,將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會這麼輕視你這有用之身的,這樣死也輕如鴻毛,是不?”
她的身子俯低了,嬌靨也越來越近了,不管怎麼說,她畢竟是個動人的女兒家,此情此景應是令人心撼神搖的。
李德威只覺那跟枕釁香氣一樣的異香越來越近,越來越濃,眼看著那張嬌靨也越來越近,已經到了他跟前,他既驚又急,額上都現了汗,奈何他沒有辦法動,沒有辦法躲。
忽然,他想起了她沒露出身份來以前的李瓊,那時候她天真,她柔婉,女兒家畢竟是女兒家,怎麼會又怎麼敢這樣兒做,剎時間他認為李瓊,只是在捉弄他,他認為李瓊絕不敢這樣兒。
一念及此,心中不免稍鬆,心裡是鬆了些,可是李瓊的嬌靨己近在眼前,急促的鼻息都吹到了他臉上,對他仍是一種威脅,他忙閉上了眼。
要是不閉眼,直直地瞪著李瓊,應該還好些。
他剛一閉眼,突覺唇上落下兩片香香、涼涼、軟軟,還帶著輕微顫抖的東西,蜻蜒點水般,一碰就離開了。
李德威怔住了,也驚住了。
長這麼大,他還沒福消受過這個,可是現在……
他只覺全身熱血上湧,胸氣激盪,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燙,沒有一處不是怪怪的!
他突然睜開了眼,他眼都紅了,他好氣,他想罵…………
他沒看見李瓊的臉,李瓊不知道什麼時候背過了身,他只看見李瓊那左耳根,那本來雪白的耳根好紅好紅。
不管什麼樣的女兒家,在這一刻總是最動人的。
剎時,李德威又呆住了!
同時,他清晰地覺出,身下這張床在顫動著!
過了一會兒,李德威定過了神,可是他“沒敢驚動她”
又過了一會兒,李瓊耳根上的那片紅雲才漸漸褪去,床不動了,李瓊的耳墜兒也靜止了,可是她並沒有轉過身來,只聽她道:“是不是比一般女兒家膽大?”
李德威下意識地一驚,連忙團上了眼,他沒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故作瀟灑的輕描淡寫,他覺得不夠,話說得太重了,他又覺得不忍。
。
他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忍,剛才他還卑視她,不齒她呢,現在一付心腸全然軟了。
他感覺得出,李瓊回過了身,很緩慢,很緩慢。
他也感覺得出,李瓊的一雙目光帶點怯意投射在了他臉上剎時間他覺得好生不忍,而且覺得一股熱意泛上了面頰。
“你怎麼不說話呀!”
李瓊問了他一句,話聲柔得出奇,李德威道:“我沒什麼好說的。”
他故作鎮定,但顯然他失敗了。
李瓊道:“你心裡一定很惱,很氣,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