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
目下的“潼關”始建於唐,歷代均加修茸,城垣頗為雄偉高尤以西門之五層最為雄壯。
溫庭筠有句:“千里曉雞關樹暗,一行寒雁隴秋態。”
在此雞鳴渡關,不知多少仁人志士,英雄豪傑,為之同聲感慨。
李德威站在城北黃河岸,他背著手,滿身黃塵。
對岸,就是黃河有名的“風陵渡”,是黃河在晉陝之間有名的大渡口之一(軍渡、龍門、壺口、禹門、師家灘)。
這一帶河水甚寬,到“潼關”作九十度大轉彎,與渭河、潼水合水流急而有漩,漕渡至難。
船家均當地老手,深識水性,渡者置身於凶濤怒漩,每每屏息不敢出聲。
對岸“風陵渡”,一片土窯世界,相傳風後雲葬於此,冢失所在,僅存渡名而已。
李德威看了半天,才問身旁的李化義道:“李護衛,就是這兒麼?”
他兩個的站立處距離渡口還有好幾十丈,這一帶乾乾淨淨,別說是打鬥痕跡,就是連一片血漬也看不見,許是讓來來往往的人踐踏沒了。
可是那些死難高手的屍體呢,難道都被丟進黃河裡不成。
第三十九章
李德威站在黃河岸四下看,到處一片黃,渡口上的渡船沒有幾艘,也看不見幾個人,只有幾個水上生涯打扮的漢子跟幾座供來往渡客歇息的茅草棚子。
李德威沉吟了一下,道:“走,咱們到渡口上看看去。”他帶著李化義往渡口走了過去。
李德威他們離渡口還有幾丈,兩個中年漢子已急步迎了上來。
他二人齊哈腰賠笑道:“相公,要過黃河麼,請棚子裡歇歇,船馬上摺回來。”
李德威徽一搖頭;道:“我不過黃河,我到這兒來打聽一件事,這幾天二位都在渡口麼?”
一名漢子忙點頭道:‘在,在,相公要打聽什麼?是不是有朋友先過河去了……”
李德威截口說道:“不,前兩天這兒出了一點事兒,有兩撥江湖的人在這兒廝殺……”
兩名漢子臉色一變,齊聲道:“這個我們不知道,出事的時候我們不在渡口。”
李德威道:“出事兒的時候二位既不在渡口,二位又怎麼知道是什麼時候出事兒?”
一名漢子沒說出話來。
另一名漢子遲疑了一下,道:“這個……是我們回來之後聽人說的。”
李德戚道:“二位是聽誰說的?”
那漢子道:“這個……跟我們說的那個人過黃河去了,一半天恐怕回不來,他也沒跟我們說怎麼清楚,您想麼,我們是靠渡口吃飯的,整年苦哈哈的,江湖上的事兒又沾不上我們,誰敢管這些事呀。”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你很會說話,我們是公門中人,前天那兩撥扛湖人廝殺,傷了一個官家人,我們是來查這件事的,以我看這個渡口上的人都脫不了關聯!”
那兩名漢子馬上嚇白了臉,道:“冤枉,冤枉,我們都是善良百姓老實人,一天到晚只在這黃河兩岸來回……”
李德威截口說道:“善良百姓老實人不會這麼包庇匪盜,是不?”
兩名漢子急道:“這位相公,您呵別…-·我們是真的不知道。”
李德威道:“我相信兩位,不過我們是吃公事飯的,不能不帶兩個人回去問問話,二位跟我到衙門走一趟,有什麼話到衙門裡再說吧!”
轉望李化義道:“把他們倆帶走。”
李化義明知李德威是嚇唬人,答應-聲上前一把先抓住了一個。
這一抓不要緊,被抓的那個砰然跪下廠:“我說,我說,這位差爺請放手,我說……”
李德威遭:“你說吧,你說了之後我自會讓他放了你。”
被抓的漢子忙道:“那天事後,有一個穿黃衣服的漢子走到渡口來交待.要是有人來這裡問這件事,就讓他到城裡東大街雲集客棧找一個姓丁的……”
李德威截口說道:“可看見那幫穿黃衣的人往哪兒去了?”
那漢子道:“我們沒留意,嚇都嚇呆了,哪還敢看他們往哪兒去了。”恐怕這是實話!
李德威沒再多問,-聲:“放了他。”轉身便走。
“潼關”東大街是一個富有神秘色彩的地方。
在東大街“復太藥店”跟“同盛商號”之間,有棵枯槐,樹幹有個大洞,相傳為“三國”時馬孟起追趕曹操至此,挺槍誤刺其上.曹乃解脫,所以曹操一高興,便封這棵樹為“樹王”。
神話畢竟多年附會,迫問“潼關”恐怕找不到一個親眼看見過這件事的人,可信不可信,那只在各人!
“雲集客棧”就離這棵“樹王”沒多遠,相當好找,一進東大街就能看見“雲集客棧”的招牌。
李德威跟李化義進了客棧往櫃檯一站.道:“我找一個姓丁的客人。”
櫃檯邊一個夥計還沒說話,只聽身後有人說了話:“我就姓丁。”
李德威回身一看,只見靠牆一條長凳上站起個穿長袍的中年漢子,瘦高個兒,三十霧近四十年紀,一張陰森馬臉,眼神相當銳利,腰裡頭鼓鼓的,一看就知道是藏著傢伙。
李德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閣下姓丁?”
那瘦高馬臉漢子一邊說話一邊打量李德威:“我姓丁是沒錯,只不知道二位要找的是不是我這個姓丁的。”
李德威道:“那要看閣下是在這裡等哪兒來的人了……”
那瘦高馬臉漢子笑道:·不錯,二位是從哪兒來的?”
李德威道:“長安!”
那瘦高馬臉漢子笑了:“那就沒有錯了,我等的正是從長安到這裡來找姓丁的能人,請後頭坐。”
一擺手,當先往後行去。
李德威藝高人膽大,毫沒猶豫地跟了進去。
這家客棧有兩進院子,那瘦高馬臉漢子就住在頭一道院子
靠西-間房裡。
進了屋沒關門,落坐定,那瘦高馬臉漢子開了口:“二位貴
姓,怎麼稱呼?”
辛德威道:“我兩個都姓李,楊督帥可安好?”
那瘦高馬臉漢子像沒聽見李德威的後一句,笑著說道:“原來兩位都姓李,兩位在長安哪個衙門裡當差?"
李德威道:“我兩個都是督帥府的護衛。”
那瘦高馬臉漢子“喔”了聲道:“原來是督帥府裡兩位護衛爺,看來我是白等了,令人失望得很。”
李德威道:“閣下等的不是長安來人麼?”
那瘦高馬臉漢子道:“我等的是長安來的人沒錯,不過我等的並不是督帥府的護衛。”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閣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可以告訴閣下,我這個護衛跟一般護衛不同。我有權代表督帥決定一切,事
無論鉅細,我說一句話,那就跟督帥的將令一樣。”
那瘦高馬臉漢子搖頭說道:"你這話,說得太大了些吧,我還沒聽說過有權力這麼大的護衛呀。”
李德威道:“你們可聽說過長安督帥府有個身懷銀牌令的人,那就是我1”
那瘦高馬臉漢子意似不信地上下打量了李德威一眼,道:“真的麼,看不出啊!”
李德威探懷取出於銀牌令,道:“閣下信了麼”
那瘦高馬臉漢子臉色一變,旋即唇邊掠過一絲詭異笑意,道:“不假,這就行了,你既然是那身懷銀牌令的人,我相信你確實有權,代表楊宗倫決定一切。請坐會兒,我收拾收拾,咱們就走。”
站起身來,就要從炕邊走。
李德威伸手攔住他,道:“慢著,咱們上哪兒去?”
那瘦高馬臉漢子笑吟吟地道:“兄弟我只是奉命留在這裡等人的份兒,沒有說話的資格,我上頭另有能做主的人,我這就帶你見那能決定事,能做主的人去。”
李德威道:“在什麼地方?”
那瘦高馬臉漢子笑道:“現在別急,等到了地頭就知道了。”
李德威沒再說話,收回了手。
那瘦高馬臉漢子走到炕邊隨便收拾收拾,打成了一個小包袱,往肩上一背,笑吟吟地道:“走吧,兄弟我前頭帶路了。”
那瘦高馬臉漢子說完,邁步行了出去。
李化義目注李德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