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日子有條不紊地過著，關於薛鋒揚的回憶在被短暫的掀開後又再度關了起來，沈眉嬌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她沒再排斥陪莫斕笙玩游戲這件事，事實上和他一起游戲是件挺開心的事，他總能讓她心中的浮躁不安漸漸沉潛下去。

她開始主動上「沈沈」這個號，不把它當成加班的話，沈眉嬌倒也體會出一些不同的滋味來。就她曾經自嘲過的，兩年的時間游戲已經改變了許多，而她的「狂眉逆嬌」仍舊停在原地，這個年代已經不屬於狂眉了，新資料片開啟後，這個她玩了四年的游戲，將徹徹底底地告別過去，有了嶄新的歷史，而沈眉嬌正在通過「沈沈」這個號，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沈沈接的隨機任務「流光仙子的過去」，需要她等級到達45級才可以開啟，在這之前去找流光仙子，她都不予理會。

因此，打怪、升級、做任務、組隊、下副本……她開始認真練級。

每天晚上十點，她都會上一會狂眉逆嬌的號，和手殘的小徒弟笙歌驚鴻在歪歪裡相會，比如今晚。

她把笙歌驚鴻拉到了比武場上單獨教導。比武場是替喜歡切磋技術的玩家准備的獨立競技場，需要花錢才能使用，付費後只限制十名玩家進入，且需要經過付費者允許。

「我說過，劍弓魂影之後，馬上向後三連跳，你動作太慢了！」沈眉嬌在歪歪裡的聲音，有些嚴厲。

憑心而論，笙歌驚鴻的學習速度很快，所有技能的優點劣勢沒多久就能夠隨口說出了，比她這個師父反應還要快上許多，沈眉嬌佩服他的記憶力，但是他的手速永遠跟不上他的反應，這就成了天大的悲劇。

《仙修》是個考驗操作的游戲，並不只是像樹樁一樣站著發動技能就可以的，技能與技能之間，技能與動作之間，是可以組合出充滿個人風格的連續技，沈眉嬌最高的記錄，是五秒內連續十個連續技能，每個連續技包含二到五個技能與動作按鍵，等於她每秒要按六到七個鍵位，而笙歌驚鴻，他連一個連續技能都用得勉強。

音箱那頭沒有聲音傳出，畫面上的笙歌驚鴻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因為君無妄的關系，他的裝備已經鳥槍換炮了，一身金色鎧甲，綻放出龍鱗般的光澤，背上是柄漆黑的鬼面劍，劍柄之上是一張蒼白的人臉，為他整個人添了些許神秘，如果不動作，光在那兒站著他倒也能唬唬人了。

「行了，今天的教學到這裡結束，你自己去練練吧。如果有時間，找不同的職業來試手，你不止要熟悉自己的技能，最好能熟悉對手的技能。下一階段，我會帶你了解每個職業的特點。」沈眉嬌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

當初君無妄教她pk之時，曾經讓她把所有的職業都練過一遍，按他的話來說，不了解對手的技能，就算你的手速度再快，也無法戰勝真正的高手，因為你看不穿對方。

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君無妄說得一點也沒錯。

「嗯。」音箱那頭的笙歌驚鴻說得很乾脆。

沈眉嬌也就沒說什麼，讓狂眉逆嬌回了城，把倉庫裡的東西整了整，准備給沈沈寄點有用的裝備、寶石之類的，還有些先前打到的異魂，一股腦兒都扔給沈沈了。隨著《飛升篇》的明朗，先前還不確定的物品，都浮出了水面，比如這個「異魂」，是用來修補被那99個npc打開的仙門破損處的物品，狂眉逆嬌基本和任務無緣了，這些東西留著也是無用。

清了倉庫，又去拍賣行裡挑挑撿撿了一番，雖然都是瑣碎的事，也用掉了沈眉嬌半個小時。

歪歪裡一直沒有人說話，房間裡安靜無比，直到有人密她。

[悄悄話]君君小安對你悄悄說：女神，快去救我師父！

[悄悄話]君君小安對你悄悄說：我師父被人堵在鬼牙山了，他不讓我們幫忙，女神，只有你可以救他了啊！

[悄悄話]君君小安對你悄悄說：這幾天他一直在被人殺啊，嚶嚶嚶，女神快出手！

聊天頻道中忽然閃過幾行信息，是雖然以狂眉逆嬌粉絲自詡，卻從來沒有正面跟她說過話，也是笙歌驚鴻不知道從哪裡收到的徒弟，她的徒孫——君君小安。

沈眉嬌皺了眉頭，笙歌驚鴻如今有無妄天宗做靠山，涼骨天燼那邊也沒追究上次搶任務物品的事，雖然他還頂著她徒弟的名頭，但服務器裡並沒什麼人敢對他怎樣，就算有，也只是普通的pk而已，君君小安從沒用這種事來煩過她。

笙歌驚鴻大概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了。

這念頭才從腦中閃過，又是一條消息跳出來。

[悄悄話]君無妄對你悄悄說：不來鬼牙山看熱鬧？你徒弟快被人殺成蜂窩了。你還真沉得住氣，又把世界頻道屏蔽了？

不止君君小安，就連君無妄也找來了。

「怎麼回事？」沈眉嬌直接在歪歪裡問了出來，一面將世界頻道的屏蔽取消了。

還不等笙歌驚鴻回答，她就看到鋪天蓋地的信息。

[世界]我本為尊：狂眉逆嬌，我知道你在，快滾出來跟本大爺單挑！

[世界]我本為尊：你要是不出來，我就把你徒弟屠成狗！不過他也跟狗沒差別了，四只爪一起用也打不贏我！

[世界]我本為尊：徒弟這麼殘，我看你這師父也沒差別！

[世界]我本為尊：狂眉逆嬌，徒有虛名罷了！競技排名，都是找人代打的吧！

……

刷屏似的大紅色字體，刺眼無比，血一樣闖入她眼中。

我本為尊？這人是這段時間九重雲宵服務器很出名的人，他不斷挑戰競技賽排行榜上的玩家，據說從無一場敗跡。這人十分囂張，只要不接他的挑戰，必定在世界頻道和論壇上把人家罵得狗血淋頭，也不怕被報復，行事無比狂妄。沈眉嬌之前已經收到過好幾次他的挑戰，但她從沒放在眼裡。

她這人別扭，雖然以pvp為主，但別人越是想和她打，她就越不讓對方趁意，更何況最近她也沒怎麼上狂眉這號。

沒想到，對方竟然憋出病來，找上了笙歌驚鴻，還在世界頻道叫囂。

「沒什麼。」笙歌驚鴻的聲音隨之傳來，仍舊平靜得毫無波瀾，「我知道你一向不理會這些事，所以沒告訴你。你不用理會。」

雖然她問得並不具體，但他還是馬上明白她的意思。

沈眉嬌沒吭聲，換了以前，她當然不會理會，但現在不同了，她是把他當作徒弟來看待，既然是她認定的徒弟，再手殘也只可以由她出手教訓，其他人沒資格動手！

而且，這人明顯沖著她來的。

這麼想著，她不聲不響地飛到了鬼牙山，悄悄地隱了身。

鬼牙山說是山，其實只是個懸崖，崖上沒什麼遮擋，有一大片空曠的沙地，此刻已經擠滿了玩家。

沙地的中間，是被我本為尊不斷擊倒在地的笙歌驚鴻，他一直沒發言，每一次被擊敗在地上之後，都會從最近的復活點復活恢復，再跑過來，繼續被殺。

沒有人幫他。因為是針對她，所以君無妄不會出手幫他，其他玩家也只是看熱鬧，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而君君小安幾個人，則被笙歌驚鴻

當她狂眉逆嬌的徒弟，果然是件慘不忍睹的事。

「你怎麼不走？」沈眉嬌握緊了鼠標，聲音裡帶上了她自己都不自覺的血腥氣息。

「你來了？」笙歌驚鴻立刻意識到她的到來，他的聲音才落，就又一次被對方掛倒在地。

「你走吧，剩下的事交給我。」沈眉嬌出聲。

「不要！」他的聲音堅定。

沈眉嬌挑眉，都被打成這樣了，還嘴硬，難不成還在乎什麼男性尊嚴之類的東西？

「你知道嗎？第一次和他打的時候，我只能撐五秒，但我現在可以和他打二十秒不倒。我不怕失敗，我怕的是失敗了之後沒有站起來的力氣，所以，你不用擔心！」音箱那頭傳出的聲音還是很平靜，但那平靜之後，卻藏著一絲撩動人心的熱血，「你教我的，知已知彼，我在尋找能夠打敗他的機會。我不會丟你的臉的！讓我打敗他，比你親自出手好，不是嗎？師父！」

沈眉嬌的心，驀然之間一震。

她一直以來，就缺少倒地之後再站起的勇氣，哪怕已經從療養院出來，有些桎梏也依舊存於心間，讓她遠都無法做回從前的沈眉嬌。

即便是重生，她也找不回力量。

笙歌驚鴻這一句「我不怕失敗，我怕的是失敗了之後沒有站起來的力氣」，直刺入心。

沈眉嬌骨子已經凍結的血液，仿佛又有了燃燒的勇氣。

「隨你！」沈眉嬌別扭地開口。

「呵呵。」笙歌驚鴻難得地發出了笑聲，聽得出來，很輕松的聲音，他並沒有負擔。

復活，恢復，沖上去，他相信自己可以越來越好，哪怕他的手不再如從前。

沈眉嬌咬著唇在屏幕前看著。

[世界]涼骨天燼：我本為尊嗎？我接受你的挑戰，到青裕關來找我吧！

忽然間一條信息從世界頻道飛過。

竟然是涼骨天燼！

[世界]我本為尊：哈哈哈，涼骨天燼，我馬上來！

[世界]我本為尊：笙歌驚鴻，老子先放你一馬，告訴狂眉那ry，要當縮頭烏龜最好就當一輩子吧！

比起狂眉逆嬌，涼骨天燼的地位自然更高，我本為尊便立刻停手去了青裕關，而整個服務器的玩家都因為涼骨天燼的出手而沸騰了。

青裕關的玩家轉眼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笙歌驚鴻和隱著身的狂眉逆嬌。

「跑得真快！」笙歌驚鴻笑著說。

「下次再發生這樣的事，告訴我！」沈眉嬌卻沒有笑，她解除了狂眉逆嬌的隱身，走到他身邊坐下。

「你不是不想管這些事嗎？」他放柔了聲音。

沈眉嬌沒回答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笙歌，以後我會護著你的。護到我離開為止。」

就像兩年前，她護著終忘那樣，護著他。

音箱裡很久沒有聲音傳來，終於得到她的認可，他應該高興，但他卻忽然間失語。

因為她說，要離開。

系統公告忽又閃起，刺眼萬分。

[世界]玩家我本為尊於青裕關成功擊殺玩家競技榜第一大狂人涼骨天燼，手段了得！

[世界]我本為尊：哈哈哈哈哈，涼骨天燼，也不過如此！

這一次，整個務器都震驚了，就連君無妄也坐不住了。

[悄悄話]君無妄悄悄對你說：喂，這是真的假的

他問沈眉嬌，可沈眉嬌要問誰去。

她自己也陷入了驚詫之中，那可是全服第一的涼骨天燼，就這樣被人打敗了……

這個我本為尊，到底什麼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