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契約（十）

　　宋伊對於這樣無聲的宣告有些漠然。

　　這年頭兒， 成精的貨都喜歡霸佔主人。

　　不說這隻僵屍，就說她身邊的那幾炳靈劍，那也是十分黏人的。

　　她沒有覺得怎樣， 只是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妖妖靈，抬腳就走出了民政局。日光晴朗， 是個賺錢養師弟們的好日子， 只是宋伊萬萬沒有想到，當自家公司在李家的一個辦公樓裡掛牌之後， 師弟們踴躍了。

　　他們紛紛簇擁到宋伊的面前， 看著宋伊一副大佬的模樣悠然地坐在巨大的辦公台後，挨個兒興致勃勃地問道，「大師姐，怎麼賺錢？叫我去啊？！」那興致勃勃的，顯然都不願意當鹹魚。

　　宋伊微微一愣，都被這暖暖的同門之愛感動了。

　　可不是現世之中互相毆打的宗門的殘酷與冷漠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那曾經叫自家師兄差點兒給砍了去喂狐狸……

　　不就是試圖勾搭他的本命靈劍麼。

　　那什麼，這世道有一句話說得好。

　　如果她家大師兄跟本命靈劍是真愛， 她也勾搭不動不是？如果勾搭動了的話， 那只說明……

　　「嗷嗚！」不知道為什麼， 妖妖靈突然覺得自己格外生氣，看著這正似乎想著什麼叫自己不高興的事兒的女修， 恨不能撲上去一口咬死！

　　看見她慢慢恢復了精神，之後對眼前以馮寧為首的幾個師弟笑了笑和聲說道，「剛開張，業務不多。你們先去保護李唐， 等客戶多了，就有你們的用武之地了。」她笑容之中帶著幾分溫暖，馮寧被溫暖得心肝兒都是暖暖的，急忙抱著自家雀躍的花花對宋伊說道，「大師姐，你為咱們做的夠多的了。以後我們養你！」

　　他咳嗽了一聲，見同門們都在眼睛亮晶晶地點頭，頓時感覺受到了支持。

　　「大師姐你坐鎮公司！做總裁的，怎麼能自己出去跑業務呢？都交給我！」他一副特別踴躍幹活兒的樣子，宋伊都忍不住笑了，正在這個時候見到李唐走進來，臉上帶著幾分輕鬆了些的笑容對宋伊說道，「我祖父和父親醒了，想見見你們，感謝你們。」

　　當能撐起李家的承擔的長輩醒過來，李唐如釋重負，宋伊想了想點頭說道，「其實說感謝就格外見外了。」她這樣看著李唐，李總頓時明白了什麼。

　　他僵硬地笑，從西裝口袋裡摸出支票本。

　　「你真懂我。」宋伊就很欣賞李總的這份聰慧，看在這男人在支票本上豪爽填寫的數字，帶著幾分關懷地問道，「公司好轉了麼？」

　　「好多了。」李唐聽見宋伊關心自己，覺得這女人還算是有點人性，一邊把手裡的支票推給宋伊，一邊帶著幾分溫和地對宋伊輕聲說道，「真的要感謝你。樓盤現在已經沒有再鬧靈異事件，很快就可以賣出去。」這樣的一座大城市，其實房子是不夠賣的，只要不是凶宅，很快就可以收回所有的成本。李唐心裡不由有些感激，對宋伊急忙問道，「我記得之前你們答應過……」

　　「祥瑞是吧？」宋伊笑了笑。

　　她交待了馮寧一句。

　　那什麼一抹金光在她的師弟作法之後突然乍現，還有什麼土裡挖出一隻拖著個石碑的小烏龜啥的，都不是事兒。

　　「我再給你畫個聚靈陣。雖然無法叫修真者修煉，不過能養身體經脈，令人益壽延年。」宋伊這就很周到了，李唐一愣，目光越發柔軟，又帶著脈脈的感激將自己一份真誠的謝意化作了宋伊最喜歡的支票再一次推到她的面前，看見宋伊對自己笑了，李唐推了推眼鏡，目光落在正站在宋伊身邊，看著自己露出獠牙尖尖兒的僵屍。

　　那帶著幾分陰沉的臉色，就算是死白一片，卻可以叫人覺得僵屍正在上火。

　　「這件事就交給馮寧。出去吧。」宋伊笑眯眯地當個無事可做的大老闆。

　　馮寧熱情地在花花抱著李總大腿這樣幸福的畫面裡把李唐邀請出去。

　　當辦公室裡只剩下了宋伊和妖妖靈，妖妖靈轉頭，看著宋伊。

　　「怎麼，想吃我的血？」妖妖靈連刷了好幾天的牙了，而且非常認真地刷，是連自己的獠牙尖尖兒都認真刷五百遍地認真，因此宋伊覺得這也無所謂……僵屍吸血，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她既然打攪了僵屍的沉睡把他放出來，就不應該不人道地勉強他不去吸血。不過別人的血是不能夠了，她倒是能貢獻自己的鮮血。她的笑容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妖妖靈惡狠狠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撲到了她的面前。

　　美豔的女孩子坐在高大的黑色的椅子裡，仰頭，嘴角勾著一抹叫他覺得刺眼的笑容。

　　他單膝跪在椅子上，一雙冰冷的手捧住她的臉往一側推了推，露出她修長白皙的脖頸。

　　脖頸是溫暖的，隔著柔軟的皮膚，透著叫他無法忍耐的香甜的味道。

　　妖妖靈的眼睛變成赤紅色，猙獰的獠牙支出，喉嚨裡發出了危險的聲音，一點一點，帶著幾分壓迫地慢慢俯下了身體。

　　他將這個坐在椅子裡的女孩子整個人都籠罩在自己的陰影裡，冰冷的嘴唇慢慢地壓在她的脖頸上。

　　宋伊依舊無動於衷，甚至有點百無聊賴。

　　她帶著幾分平淡地等著僵屍把獠牙刺入她的脖頸，反正也就是吸吸血而已，可是她的這份無動於衷，卻叫僵屍的嘴唇凝固在她的脖頸上。

　　明明那一雙獠牙就要刺破她柔軟的皮膚，可是妖妖靈帶著幾分渴望的臉上卻變得猶豫起來。他冰冷的嘴唇在她的脖頸上磨蹭逡巡，可是眼睛裡見到的卻都是宋伊漠然的樣子。這個樣子，仿佛是……如果他吸了她的血，那他們也就是這麼一個關係了。

　　她看守他，用鮮血養著他，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停了下來。

　　可是妖妖靈卻莫名無法對她真正地做出傷害。

　　明明他那麼想要吃她的血。

　　明明他期待了那麼久。

　　明明她都已經同意。

　　可是他卻沒有辦法真正地咬下去。

　　為什麼？

　　妖妖靈的眼裡露出幾分茫然，眼底閃過一抹暴虐，想要用力，卻無法聽從自己要撕毀一切的心。他就在這樣冷漠的氣氛裡，眼底的興奮的血色慢慢地褪去，始終不能用力，只好微微張開了冰冷的嘴唇，伸出冰冷的舌頭輕輕地，一遍一遍貪婪地舔著宋伊的脖頸來感受那叫自己迷戀的獨一無二的溫暖還有自己喜歡的血的氣息。

　　他嘴角發出了一點低低的嘶吼的聲音，一雙手微微固定在宋伊的臉頰上，一路慢慢地貪婪地舔到她的嘴角。

　　「你做什麼？」宋伊冷淡地垂了垂眼睛，看著正在自己的嘴角作怪的俊美的僵屍。

　　「舔舔。」僵屍說道。

　　「要吸血儘快。」宋伊不拒絕吸血，不過討厭所有這些除了吸血之外的舉動。

　　這僵屍不吭聲了，察覺到宋伊的冰冷，他慢慢地又把嘴唇妥協地滑落回了她的脖頸上，用自己冰冷的嘴唇摩挲宋伊雪白的脖頸，聽見她不耐煩地冷笑了一聲，他急忙說道，「我就蹭蹭，不進去！」

　　他以為宋伊這是覺得自己要吸血了，急忙給自己表白了一下，表示自己是隻不把獠牙刺脖子裡咬進去的好僵屍……只是不吸血的好僵屍只覺得自己的頭被一隻纖細的手扣住，詫異抬頭，只看得見一張冷淡的臉，轉眼就又被摁在了地上。

　　「你又打我！」

　　尊貴的千年僵屍被揍得身上的西裝都七零八落，趴在地上憤怒了。

　　這是家暴吧？！

　　他要報警！

　　喂？！妖妖靈麼？！

　　「下次再敢說奇怪的話，我送你上西天。」宋伊抓起桌上的一本李唐叫人送來的書，丟到僵屍的面前冷冷地說道，「去讀！」

　　一本馬哲落在僵屍的面前。

　　僵屍趴在地上，側頭，看到了厚厚的書本。

　　他突然覺得自己必須要拒絕，因為從這本書上察覺到了巨大的危機。

　　「不！」

　　「我會考試的。」宋伊垂頭看著憤怒地從地上仰起頭的僵屍，勾了勾嘴角，眼底帶著幾分冰冷地說道，「如果不及格，不要說吸我的血，零食都不會給你。」

　　她的樣子莫名有些可怕，明明也沒什麼，可是妖妖靈卻覺得這女人仿佛比自己還凶……他急忙說道，「我不會吸你的血。」他看見宋伊只是勾著嘴角笑了笑，一雙帶著幾分笑意的眼睛看著他，卻說著非常殘酷的話。

　　「不要喜歡我，我對你沒意思。」她輕聲說道。

　　那一刻，妖妖靈覺得自己早就乾枯的心的位置突然抽痛了一下。

　　很快，卻疼得他叫他恐懼。

　　僵屍怎麼會有痛覺呢？

　　「喜歡？喜歡是什麼？我只是覺得你的血不好吃！你雖然是我的主人，可是我不喜歡吃你！我，我也是很挑剔的！你跟零食比一點都不美味！零食，零食最好吃了！」

　　他此刻很感激自己的臉僵硬得無法做出很細微的表情，在宋伊審視的俯瞰裡，俊美的男人跳起來，抱著手裡厚厚的馬哲大怒說道，「愚蠢的人類！竟然以為本尊會喜歡一個人類麼？！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他抱著書氣呼呼地走了。

　　宋伊這才收回目光。

　　她揉了揉眼角，覺得自己在這個小世界應該做的無非是兩件事。

　　叫師弟們能夠擁有自保的手段，還有豐富的修煉資源，這個不需要她多理會，因此只要自己這個降妖除魔的公司名聲傳揚出去，以後他們就不會發愁怎麼養自己。

　　另一個，就是逸晨和方敏。

　　那是屬原主的的怨恨。

　　她再一次呼叫自己的系統，想問問系統這個世界的靈氣收集得怎麼樣，只是妖妖靈已經儼然死統，沒有半點回饋，這真的是宋伊第一次見到這樣乾脆地失蹤的系統。她心裡不由生出幾分懷疑，畢竟，這樣無法給宿主提供任何幫助，簡直就是「系統不在服務區」的垃圾系統真的會是傳說中甚至連零零二都覺得優秀的系統麼？

　　宋伊垂了垂眼角，眯著眼睛想著其中的蹊蹺，正在這個時候，僵屍去而複返。

　　「有業務了。」他帶著幾分得意地說道。

　　宋伊的思緒被打斷，茫然了片刻，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西裝革履的僵屍。

　　他高挑俊美，帶著幾分邪性的俊美，在這樣的陽光裡卻美好得仿佛能夠發光。

　　如果不是知情人，誰會知道這樣的一個看起來俊美奪目的男人會是陰暗暴虐的僵屍呢？

　　「業務？」

　　「我給推了。」僵屍又仰著頭傲然地說道。

　　「給我一個理由。」宋伊覺得自己又想打他。

　　「是方家。方家鬧鬼。」妖妖靈對宋伊得意地說道。

　　既然是方家，那給多少錢都不幹的！

　　僵屍也是要挑客戶的。

　　「方家有沒有說傷到了無辜的人？」這逸晨是不是個廢物？雖然說中了屍毒，可是也不能說這連個厲鬼都幹不掉，反而要方家出來辛辛苦苦地找別人給降妖除魔吧？

　　宋伊皺了皺眉，見僵屍搖了搖頭，就冷淡地說道，「既然不涉及無辜的人，那就不要接這一單。」只要沒有傷害到無辜的人命，那方家其實也不過是因方先生做的壞事重蹈李家的覆轍。無論是李家的病人，還是鬧鬼，還是之後要如何如何，都是方先生自己招惹而來。

　　宋伊哼笑了一聲。

　　李家老人受到了厲鬼的傷害臥床不起，就算是如今病好了，可也元氣大傷要好好調養。

　　那方家的老頭就真的無辜麼？

　　如果不是他點頭，上一世方敏也不會堂而皇之地擠走了人家的原配母女。

　　更何況，方先生那樣的小人得志的樣子，那老頭兒到底知不知道兒子到底做了什麼？

　　宋伊垂了垂眼睛，緩緩地說道，「如果其他人不知情，就叫那厲鬼不要將人置於死地。方家那父女就夠他報復。」她頓了頓，見僵屍還在凶巴巴地看著自己，抬了抬下顎問道，「背完了？要考試麼？」

　　她的眼底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妖妖靈突然憤怒地叫了一聲，撲過來把宋伊壓在了椅子裡，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那一口兇狠無比，可是宋伊卻並未感覺到疼痛，她詫異地垂頭，卻看見這僵屍刻意把獠牙避開了她的皮膚。

　　「我可是千年僵屍！你要敬畏我！」僵屍鬆口，用威嚴的聲音說道。

　　宋伊嘴角抽搐了一下。

　　「去幹活兒。順便不要叫人進來。」

　　「為什麼？」

　　「我想好好睡一覺。」宋伊這些天一直都在奔走幫助李家徹底把各處李家旗下的公司與樓盤之中的邪物徹底拔除，這並不需要僵屍動手，宋伊也不喜歡假手於人。

　　她忙碌起來，因為知道李家現在是爭分奪秒，因此格外用心。還有公司新開張的一些事也要忙碌，她已經很久都沒有好好睡一覺了。看見僵屍愣了一下看著自己半天沒有說話，她推開了他，直接推開辦公室裡的一個小門，露出裡面一個小小的休息間。

　　休息間裡有一張軟軟的雪白的大床，兩面巨大的落地窗，辦公室坐落在二十五樓，躺在床上就仿佛睡在雲端。

　　宋伊很慶倖自己不是恐高症。

　　她覺得自己也不能理解這種設計。

　　兩處沒有牆壁只有落地玻璃的設計，這誰睡著睡著往下一看……

　　「害怕了？」僵屍竟跟進來問道。

　　「沒有。只是覺得有點意思。」劍修還恐高？怎麼不說自己恐血呢？

　　宋伊笑了笑，對站在門口的妖妖靈說道，「有什麼情況就再來叫我。」

　　她似乎很信任妖妖靈，甚至不擔心這隻兇悍的千年僵屍反噬噬主，而是在他的面前非常迅速地進入了夢鄉。僵屍呆呆地站在門口，也不知道自己看著床上那個美豔的女人看了多久，他不會感覺到腿麻，也不會感覺到自己站得會累，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的睡顏。

　　她睡起來的時候，身上凜冽與冰冷的氣息都褪去。

　　只帶著一點柔軟與純粹的溫暖。

　　僵屍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摸了摸自己的獠牙，慢吞吞地走過去，同樣滾在這張床上，猶豫了一下，轉身伸出手，試探地把自己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

　　一雙驟然帶著殺機的目光看過來，鋒利之後慢慢地變得清醒清澈的眼睛裡顯露出兩個小小的，呆呆的僵屍。

　　那雙眼睛溫和了起來，她的眼睛裡重新變得睡意重重，抬起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低聲說道，「乖啊。」這個動作敷衍又隨意，可是卻又帶著幾分縱容，甚至還帶著幾分默許。

　　妖妖靈舔了舔冰冷的嘴唇，慢慢地往這個溫暖的女人的身邊蹭了蹭，又蹭了蹭，直到又被這個已經閉上眼睛要繼續入睡的女人摸了摸頭，他不甘地嘶吼了一聲，卻只能放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環住了她的腰，把自己的臉埋進她的頸窩。

　　僵屍在清醒的時候並不需要短暫的睡眠。

　　可是妖妖靈了無睡意地閉著眼睛窩在這個女人的頸窩裡的時候，一向都暴戾的心卻安穩起來。

　　他哼哼了兩聲，冰冷僵硬的手臂環著她的腰肢，以一個護衛的姿態。

　　這個城市裡有許多的妖物邪物，可是就算宋伊這樣沉睡，竟然也沒有任何的妖邪想要趁火打劫。

　　千年僵屍的凶厲將這整整的一棟辦公大樓都籠罩在其中。

　　可是只有這小小的房間裡，沒有半點凶煞之氣。

　　因為他就在她的身邊。

　　「喜歡你？真臭美！」妖妖靈想到宋伊對自己的拒絕，頓時哼哼了一聲，順便撇著嘴小聲說道，「我怎麼會喜歡一個人類！」修真者在他的眼裡也都是弱雞！

　　他可是千年僵屍，審美，眼光沒有那麼差的！

　　覺得自己想得很對，妖妖靈這才繼續把臉沉在宋伊的臉頰邊兒上，他一動不動，卻又覺得在宋伊的身邊會叫他感覺到真正的安寧。

　　她明明一點都不溫柔，凶巴巴的，還並不善良……叫他給了從前的師兄一爪子的時候妖妖靈就知道她是個壞蛋，可是明明是這樣不善良的女孩子，他卻覺得她可愛極了……僵屍陰沉著臉又哼哧了一聲，小聲兒說道，「可愛什麼！又不是喝可愛多長大的！」

　　他氣哼哼地不吭聲了。

　　宋伊只覺得自己耳邊嘰嘰歪歪的，簡直就要做噩夢。

　　不過真正做噩夢的另有其人。

　　「有鬼，家裡有鬼！」接連幾天家裡的不安寧叫方先生已經要崩潰了，他狂奔出來，看著正躲在一旁低聲哭泣的女兒，急忙抓住了方敏的肩膀搖晃起來，對方敏驚恐地說道，「敏兒！你不是修真者麼？救救爸爸！這個房子裡真的有鬼！」

　　也不知道是從哪天起，方先生就感覺到了家裡的不對勁兒，他恍恍惚惚地時常在午夜夢醒的時候聽到臥室門外傳來腳步聲，甚至有幾次，會感覺到自己的床邊有人在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自己。

　　那種強烈的被凝視的感覺叫方先生簡直都要崩潰了。

　　他無法入睡，唯恐自己睡著之後會發更加可怕的事。

　　更加叫他惶恐的是，他能夠感覺到床邊的那道他看不到卻真的存在的人影在慢慢地俯身，一點一點接近他。

　　方先生嚇哭了。

　　他神經質地在方敏的面前念念叨叨，眼神紊亂神經，因為這樣的狀態，他都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去公司上班了。

　　甚至方家也不敢叫這樣一個精神狀態的方先生出去。

　　不然叫媒體拍到，影響就會很壞了。

　　「爸爸。」方敏卻更害怕了。

　　她被逸晨撿上山，雖然是修煉的體質，可是已經錯過最好的修煉的年紀，因此其實本就是個修為很低微，低微得不大能幹的人。

　　現在方先生的樣子真的嚇到了他。

　　可是方先生是她的依靠，方敏咬了咬嘴角，還是先安撫了方先生在客廳裡，自己去房間找丈夫幫忙。

　　「師兄。」她含著眼淚推開了貼著大紅色喜氣洋洋的新房的門走進去，想要求自己的新婚丈夫看一看方家是不是真的進了鬼，然而目光落在正盤坐在床上閉目修煉的青年的臉上，卻突然發出了一聲尖銳驚恐的叫聲。

　　青年抬頭，疲憊地想要笑一笑，可是那勉力維持了好幾日的傷口卻陡然裂開，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仿佛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