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她很美（十七）

　　宋伊眼前一黑。

　　她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是一處十分光明的巨大的廣場。

　　這是她的空間啊。

　　善良的劍修就沉默了。

　　一顆圓滾滾的光團兒正在她的面前上下起伏，看起來光團蠻結實的，比在之前的世界裡凝固了許多。

　　宋伊揉了揉眼角。

　　「二五八。」

　　「二五八進了返修廠。」此光團傳出的明顯是一個十分陌生的聲音，這聲音沉穩嚴肅，聽起來和弱弱的二五八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

　　見宋伊微微一愣，它嚴肅地開口說道，「我是系統管理局第二部部長零零二，你可以叫我小二，或者零零二。」它這一介紹宋伊就覺得零零二厲害了，傳聞中系統管理局的部長……這應該是高層系統，不應該在小世界和宿主一起進行任務了。

　　領導麼……都是坐辦公室地。

　　她更在意的是，「二五八進了返修廠？」

　　「宿主令它崩潰。」零零二嚴肅地說道。

　　當然，它覺得換了任何一個系統都得崩潰。

　　明明是已經進入到尾聲和和氣氣的復仇劇情，沒見血，天下太平，看著越王自生自滅就好了。

　　可是那猝不及防的一刀……

　　零零二嚴肅地沉默了。

　　宋伊也沉默起來。

　　「你們這系統培訓得不行。」她想到自己已經崩潰了第八個系統，就努力給自己挽尊，慢慢地說道，「這些小世界之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只不過是小小地捅了一刀，為什麼會崩潰？你們系統管理局給我帶來很大困擾。」她惡人先告狀，指責系統管理局盡出產一些心理素質不行的垃圾系統，零零二也不和她反駁，冷靜地說道，「下一個世界，零零二為您服務。」

　　它這是要親自出馬。

　　「可以麼？」宋伊不由好奇地問道。

　　「已經沒有其他系統願意跟隨宿主。如果系統不喜歡我，我只能去局子裡給宿主尋找一個系統。」

　　「局子？」宋伊的臉色微微一沉。

　　據傳說局子裡關著的都是一些罪大惡極的系統來的。

　　「可以。」在蹲局子渴望重獲自由因此不挑宿主的垃圾系統和明顯是系統局精英心理素質明顯過硬的部長級系統之中，宋伊利落地挑選了零零二，完全沒有半點遲疑。

　　看見光團這才湊過來蹭了蹭她，她又有點關心自己從前的系統們，帶著幾分溫和地問道，「六六六和二五八……會好起來麼？」她這一聲對從前系統的關切令零零二機械冰冷的語氣緩和了許多，它慢吞吞地蹭著宋伊的臉頰說道，「會好起來，不過不會再做系統。」

　　「不做系統做什麼。」

　　「回去主人身邊，反正都上頭有……」零零二突然不說話了。

　　它開始嚴肅地說道，「上一個世界，宿主得到靈氣與龍氣，並且……」上一世宋伊的收穫還是很不錯的，並且任務完成度不錯，雖然叫系統崩潰了點，不過叫零零二說，宋伊被彈出小世界的時候真的很及時，並沒有叫越王與阿荷逃過一劫苟延殘喘，這就叫原主的怨氣完全平息了。

　　他正覺得宋伊其實還是蠻能幹，只要不要總是想著捅腎，以後成長起來就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天道下屬的幹練人才。

　　就……比那些靠山很硬卻只知道渾水摸魚靠著一隻狐狸躺贏任務的垃圾狸貓強多了。

　　「關於上一次的任務，我申請開啟幼崽保護系統。」宋伊突然開口說道。

　　零零二的彙報突然停止了下來。

　　「幼崽保護系統？」

　　「我知道天道下屬有這樣的系統。一旦宿主在小世界發生故障導致先行被傳送出小世界，那麼她可以要求幼崽保護系統，保護自己想要維護的失去了自己庇佑的幼崽。」

　　想到那隻明黃色軟乎乎的胖團，宋伊一雙凜冽的眼底泛起淡淡的平和，輕聲說道，「二五八崩潰之後我被彈出小世界，可是那個世界，宋伊的肉身卻並沒有死亡。我申請保護系統，請天道下屬的管理人員接管那具肉身，接管到他親政吧。」

　　「那會耗費你大量靈氣。」這些修真者進入天道系統出任務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靈氣。

　　那隻小皇帝才六歲，親政起碼要十幾年之後，這期間要維持幼崽保護系統需要的靈氣……只怕和宋伊這一次任務得到的靈氣差不多了。

　　白忙一場？

　　這劍修怕不是個傻子。

　　更何況宋伊和小世界的人並沒有因果，何必費這樣的心。

　　「沒關係。」宋伊盤膝坐在地上，摸著身邊的幾炳自己貼身的靈劍，又想到自己的本命靈劍也不知道去哪兒才能騙來，一時心裡有些鬱悶。

　　然而聽到零零二的問題，她也只是哼笑了一聲，此刻單膝支起，扶著手邊的長劍微微抬了抬下顎問道，「難道我還掙不到更多的靈氣？」她對自己一向都很有信心，就算是想要龐大的靈氣去修煉，可是也不會吝嗇給予那隻胖嘟嘟的胖團一點半點。

　　他叫了她一聲母后。

　　她就得保護他到底。哪怕她已經不會回到那個世界。

　　至於這個世界白乾了，那下一個世界收雙倍就好了。

　　「知道了。為您接入保護系統，宿主，想看一看麼？」零零二的聲音再次平靜了。

　　顯然這是真的精英。

　　完全不像是那些垃圾系統一樣一驚一乍的。

　　宋伊猶豫了一下，手裡摸著身邊冰冷的長劍，卻慢慢地點開了眼前的光幕。

　　光幕裡浮現出熟悉的畫面，美豔的少女微笑著坐在一張滿是鮮血的床榻之上，那刺目的鮮血流淌得佈滿了整個床榻，一個英俊卻病重的青年歪倒在血泊之中，他一手無力地壓住自己正在流血的小腹，一隻手垂在床邊不知想要抓住什麼。

　　他的一雙眼用力地長大，那雙眼睛裡的崩潰與絕望令人心驚，仿佛是死不瞑目。就是這樣充滿了鮮血的房間裡，那少女似乎是僵硬了半晌，慢慢地重新靈活起來，勾起了一個笑容，把手中的袖刀上的鮮血擦乾，揣回了懷裡。

　　她站起來，並不在意身上的鮮血。

　　一顆明黃色的胖團兒滾了進來，看了她一眼，突然停住腳步很久，這才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

　　「母后。」他軟軟地叫了她一聲。

　　「皇帝，走吧。」美豔的少女太后臉上帶著涼薄的笑容，伸手攬住了小皇帝稚嫩的肩膀。

　　一滴眼淚從小皇帝胖嘟嘟的臉上滾落。

　　「哭什麼。男子漢大丈夫，隻流血不流淚。」少女挑眉說道。

　　「朕，朕只是……」小皇帝抽噎了一聲，卻低低地小聲兒說道，「失去了朕最喜歡的人。」

　　「越王謀逆，就算是皇叔也不能饒恕。以後不要再喜歡他。日後母后陪著你，你不必再擔心。」

　　小皇帝頓了頓，輕輕地答應了。

　　這驕傲的少女攬著這眼淚不停流下，或許是因再一次見到長輩死亡的孩子一直走到了外面最明媚的天光裡，那裡，鎮北侯正手壓重劍立在最鮮明的地方。

　　她對他一笑。

　　「師兄，回去了。」

　　那個高大的男人安靜地看了她許久，沉默許久，才慢慢地答應了一聲。

　　「嗯。」

　　宋伊收回了光幕。

　　這應該算是一個大團圓結局了。

　　其實也很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本一向涼薄的心卻隱秘地生出幾分悵然。

　　她答應過他……回家吃點心的……

　　「如果宿主沒有疑問，我們即將進入下一個小世界。」零零二公事公辦的聲音在宋伊的耳邊響起，它更加精幹凝實的光團沉浮在宋伊耳邊。宋伊收回剛剛落在光幕上的視線點了點頭，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那些寶貝靈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她這一次只覺得恍恍惚惚，耳邊傳來了嘈雜喧鬧的人聲，自己被用力地抱著，她呼吸艱難，又熱又渴又覺得悶悶的透不過氣，鼻間還隱隱地有濃烈的怪味。張開眼睛，她就發現自己竟然是坐在一輛正在行駛的客車上。

　　這是宋伊平生所見過的最破爛的一輛客車。

　　陳舊，散發著黴味兒，開著小小的窗，可是因為人多擁擠，空氣並不能流通，又因為天熱，汗味，呼吸的味道，還有還幾隻活生生的家禽散發的味道混合在一塊兒。

　　這似乎是一輛從鄉下開出來的客車。

　　「妮兒，沒事兒哈，忍忍哈，等到了城裡，奶給你買汽水兒！」

　　一個穿著大花兒綠地兒格外土氣的老太太用力地抱著宋伊，順便一張血盆大口把意圖擠過來的乘客都給罵得退避三舍。

　　她把宋伊死死地護在一個小小的開著的窗戶邊兒上。

　　宋伊張了張嘴角，卻覺得自己的喉嚨乾渴得不行，說不出話來。

　　「奶。」這是來源於她這個身體僅剩的一點本能。

　　「沒事兒哈，就折騰這一回。你爸在城裡當大老闆了，叫什麼總裁來的……以後咱們出來都做大汽車，住大別墅，吃那個什麼雞，喝汽水兒哈。」

　　這老太太看起來就很強壯，一看就是做慣了農活兒的，摸著宋伊的頭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惜你媽死的早，不然咱娘兒幾個都早去享福了。」她看見宋伊渴得不得了，急忙四處看了看，好不容易從髒兮兮的布口袋裡摸出了一個擠得變形的西紅柿。

　　她一臉疼愛地遞給宋伊。

　　宋伊卻只是搖了搖頭，把西紅柿推給這個已經滿身是汗同樣渴得嘴唇都乾裂了的老人家。

　　劍修從來都不搶老弱婦孺的東西。

　　「奶吃。」

　　「咱們妮兒咋這麼孝順呢！」老太太頓時抱著宋伊哭了起來罵道，「你爸那個殺千刀的，他敢欺負咱們妮兒，這回我跟他拼了！」她到底沒捨得吃這枚西紅柿，看見宋伊真的不要，就小心揣好，「留著給妮兒吃。」

　　她絮絮叨叨的，滿身都是汗味兒，聲音大得能傳遍整個亂糟糟的客車，宋伊卻只是勾唇笑了笑，抱著這強壯的老太太沒撒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客車停下來。她虛弱地跟著念念叨叨的老太太一塊兒下了車，只覺得眼前浮現的是一個現代化的大都市。

　　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你爸！」老太太四處張望，突然指著遠處拍著大腿高興地叫道，「二狗兒！娘在這兒呢！」

　　喧囂的現代化大都市在這一刻都寂靜了。

　　宋伊：……

　　二狗？

　　遠處，西裝革履，成熟內斂的英俊男人，臉上的表情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