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一怒成魔（完）

　　魔王陛下沉默了許久， 在劍靈期待的目光裡昧著良心說道，「你美。」

　　當然，良心什麼的， 其實也屬內心的一種呢。

　　在劍修的眼裡，當然是劍靈最美！

　　黑霧散去， 美貌的青年渾身雪白， 坦然地走出來。

　　宋伊對這種大方地展現人體藝術再一次沉默，飛快地丟給他一條披風， 看見他得意洋洋地披在身上， 還沒等裹好就急急忙忙地往她的懷裡鑽，嘴裡念念有詞地說道，「也該本王夫侍寢了吧！」

　　作為一隻劍靈心心念念想要化身人形到底是為了什麼？當然是為了得到自家渣渣劍修的寵倖啊！沒準兒還能得到幾隻小包子什麼的……哎呀，劍靈可害羞了，哼哼唧唧地對宋伊說道，「我還是一朵嬌花兒，請一定要憐惜地……」

　　宋伊一把捂住他的嘴， 覺得這劍靈其實還是不化身就好了。

　　只是溫暖的身體靠在自己的懷裡， 她的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我說……那我怎麼辦？」一旁的小妖緩緩地問道。

　　魔界如今都覺得他就是未來魔王的後宮之主了。

　　這蹦出來一個比自己還美的美青年是怎麼個意思呢？

　　糟糠下堂？

　　宋伊回頭看了他一眼。

　　半晌， 她一邊帶著幾分溫和地撐著懷裡軟乎乎的妖妖靈站起來，一邊對這位黑髮青年躬身說道， 「多謝。」

　　小妖一愣，微微露出幾分笑容，看著宋伊問道，「什麼時候知道的？」他的笑容之中帶著幾分奇異的意味， 宋伊在妖妖靈哼了一聲不高興的聲音裡看著這個黑髮黑眼，此刻似乎是被自己揭穿之後，莫名渾身都散發著黑暗的氣息，令人看一眼就心生恐懼的青年坦然地說道，「他第一次化形的時候我就懷疑。當廣寒仙帝站在我的面前的時候，我就想，或許之前我對你的猜測並不是真正的你。」

　　她一開始以為小妖是魔王，或許是魔界最古老的魔王，隱藏在魔界護衛著整個魔族，強大卻並不顯露人前。

　　因為他過於強大，甚至能夠在魔界遮蔽妖妖靈化形之時的種種異相。

　　妖妖靈是魔劍化形，化形那一日兇橫之氣至上天際，他算得上是現世之中最強大的凶兵，因此當真正地化形的時候，小世界並不太可能受得住妖妖靈化形之時的靈氣動盪。

　　就算是小世界受得住，可是這樣小世界的驟然的動盪也會引起如今監視著無數小世界就想把兩隻逃犯給抓回現世塞進局子的管理者的注意。

　　然而宋伊等待了很久卻並沒有等來任何的異動。

　　說起來，管理者並不是一個耐心的人，當初當空一擊把自己拍得粉碎就知道，管理者是一個只要發現她的蹤跡就會立刻出現的性格。

　　可是當妖妖靈化形，管理者並沒有出現。

　　當宋伊心生殺機，當她已經決定將廣寒仙帝斬殺在魔界的時候，當她看見廣寒仙帝與眾多的仙人無知無覺地走進自己的王宮，她就更加懷疑小妖的身份。

　　仙人們最擅長演算天機，鳳族公主身在仙界數萬年，自然也知道仙界的仙人演算天機的能耐，就算算不出根本大概，可是至少也能夠算出凶吉。

　　當仙人們沒有發覺此行魔界的兇險，甚至令廣寒仙帝這樣沒有設防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宋伊的心中已經開始懷疑是否是有強大的力量將天機遮蔽，才能叫這些仙人們茫然不覺。遮蔽小世界的天機，就相當於將小世界完全孤立並且遮蔽，當宋伊一劍捅死了廣寒仙帝卻沒有任何反噬的時候，她就越發地感覺到這裡面有問題。

　　她懷疑過很多人，最後把目光彙聚在小妖的身上。

　　這三界之中，只有小妖是宋伊無法看透。

　　她同樣曾經試圖演算天機，就算劍修對演算天機並不熟練，然而卻從未遇到過天機這樣混沌不清，甚至仿佛籠罩著一層霧氣。

　　一切都被遮蔽，這個小世界甚至都被籠罩在其中。

　　外面的一切無法窺視進這小世界。

　　而小世界中的這三界的動盪，也不會叫外界知曉。

　　宋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願意這樣出手相幫的，在她認識的無數的人裡，也只有小妖能夠帶給自己這樣莫測並且強大到不可估量的程度。

　　特別是妖妖靈的一句話。

　　「妖妖靈說你已經窺視斷劍數萬年。」宋伊緩緩地對小妖說道，「我從未聽說過任何一個三界中人會對它這樣窺視。雖然窺視，可是卻並不貪婪，隻仿佛是在看守。你是看守者？」

　　如果她沒有猜錯，小妖應該是斷劍的最後的看守者。當當年的仙人們將魔劍斬斷，將所有的被封印的魔劍扔在了三千小世界之中，這最後的斷劍被丟到了失落的小世界之中，懸掛在天河之下，又有一位看守者鎮守在這裡。

　　他看守者斷劍，是防止斷劍重鑄的最後的屏障。

　　就算有人機緣巧合得到之前的所有的殘劍，可是當來拿最後的魔劍的一部分的時候，看守者都會把這持劍之人給收拾了。

　　宋伊沉默了一下，看著小妖疑惑地問道，「可是你當初並沒有阻止我拿到最後的魔劍。」

　　當初她直接從天河之下拔起了魔劍，沒有人冒出來給她說，「滾！魔劍留下！」啥的來的。

　　「我並不算是看守者，而是一個很無聊的人，想知道它下一任的主人是什麼樣子。」小妖的黑髮無風自動，一雙黑色的眼睛之中泛起了一抹晦澀的黑暗，在宋伊詫異的目光裡，他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微笑，平和地對宋伊說道，「我只是想知道，這魔劍最後認同的，是不是能夠配得上它傳承的主人。阿伊，你很好。雖然你現在並不是最強大的修士，可是我相信你以後一定會成為會令這魔劍都驕傲，令它褪去曾經的主人所有烙印的新的主人。」

　　他黑色的冰冷的眼睛裡露出幾分懷念。

　　「你……你認得妖妖靈的前任主人麼？」宋伊急忙問道。

　　「不認得。」小妖笑了笑，在宋伊無語的目光裡溫和地說道，「我只聽說過很多屬它的主人的傳說。不過阿伊，我希望日後同樣也可以聽到你的。它的主人曾經名揚三界，是那個時代最強大被人崇敬的強者之一。你也可以。」

　　他的目光溫和，在宋伊沉默的目光裡期許地說道，「我可以把你留在此世三萬年。三萬年過去，我無法再遮蔽這小世界的時候，就是銀月……就是管理者來緝拿你的時候。希望你已經可以有獨自離開這個世界的能力。」

　　「你願意庇護我三萬年？為什麼？因為他的前主人？」

　　「當然不是。我是為了你。我憧憬那位強者，可是那不過是傳說中的人物。可是你鮮活地站在我的面前，你是我的朋友。」小妖微笑著，身形慢慢地褪色進了身後的黑色的魔氣之中悠然地說道，「不過你不該揭穿我。揭穿了我，我覺得不好意思留在你的身邊了。」

　　他笑眯眯的，蒼白的臉一點都沒有害臊發紅，顯然不好意思啥的也就是嘴上說說。宋伊嘴角抽搐地看著這個傢伙隱沒在了魔氣之中，急忙問道，「那你真的以後不跟我見面了？」

　　「怎麼可能。我的害臊只有一天。明天早上記得給我預備早飯。」

　　魔王陛下的嘴角又抽搐起來。

　　奇葩。

　　都是奇葩！

　　「可算走了。」妖妖靈趴在宋伊的肩膀上百無聊賴地說道，「說得真好聽，什麼看守者。其實可猥瑣了，天天盯著人家看……如果不是之前他掩飾天機的時候洩露出一點力量，我還沒發現竟然就是這貨！」

　　斷劍懸掛在天河之下的那無數的歲月裡，有一雙眼睛饒有興趣地一直看著一直看著……就算是殘劍也是有殘留一點意識的，妖妖靈覺得自己被窺視了那麼多年真是好慘一魔劍，看見宋伊捂著嘴角沒吭聲，他急忙一雙手臂環著她的脖子，嘴角又輕輕地印在她的嘴唇邊上說道，「阿伊，我好怕啊！要保護我啊！」

　　保護靈劍是劍修們的天職！

　　劍靈哼哼唧唧地掛在劍修的脖子上。

　　宋伊沉默了很久，慢慢地點了點頭。

　　「好啊。」

　　她側頭，對妖妖靈微微笑了笑。

　　在這笑容之中，就算她的眼神鎮定，然而美貌的青年卻似乎感覺到了淡淡的溫暖。

　　「阿伊？」

　　「三萬年之後，我會成為真正的強者，帶著你離開這個世界，從此在小世界之中，就算有管理者的追捕，我也可以保護你，自由自在地行走在這些小世界。」她會努力在這三萬年之中強大起來，然後就算是對抗管理者也不會落在絕對的下方。

　　她不知道自己和劍靈會走到哪裡，不過三千小世界，無論去哪裡，身邊都有一個人陪伴她或許也是一種很新奇的感覺。當他們足夠強大，她也會帶他回到現世，去看自己生活著的，還有許多同門的那個世界。

　　「保護我？」青年看了宋伊一會兒，突然好奇地問道，「是到哪裡都帶著我麼？」

　　宋伊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黑色的長髮。

　　她慢慢地走到了王宮的邊緣，從高空之中看著魔界那隱藏在血月之下的巨大的陰影之中的魔族，他們變得更加興盛，並且更加平和。

　　她微笑起來。

　　「如果你願意，無論走到哪裡，我都帶著你。」

　　她說不清自己對魔劍的劍靈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可是卻覺得，有妖妖靈身邊的那些時光叫她並不討厭，反而多了幾分溫暖。

　　那就……叫他留在她的身邊吧。

　　「我願意和你在一起。」

　　溫暖的懷抱從她的身後輕輕地保住她，尖尖的下顎搭在她的肩膀上，輕輕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

　　「阿伊，我願意等你。」

　　無論在她的心裡他是什麼，他都願意等待。

　　當無數的世界與時光只有他的陪伴，就算是她總是無法說清這對她來說算是什麼感情，對他也已經足夠。

　　她願意讓他的陪伴，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幸福。

　　他願意陪著她，直到天地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