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對於自己在帝星風評的改變,盛東陽一無所知。在肅清了白鷺洲那些針對他想要將他拉下位的烏合之眾以後,他便是接到了盛東明父子遇刺身亡的消息。
雖然對他們並沒有什麼骨肉之情,但他們到底仍是自己的血親,自己也曾答應過早逝的祖父好好照顧他們。
知悉了他們的死訊,盛東陽頗是怔愣了片刻,方才問道:“誰幹的?”
“凱爾還是塞廖爾?”
在肅清了白鷺洲各方勢力之後,白鷺洲已經完完全全是捏在他手裏的天下。盛東陽不信什麼別的鬼話,盛東明父子的死只能是他的身邊人幹的。
顧斐並不意外盛東陽能夠猜到,也沒想瞞著,只愣了一下便是老實交代道:“是休伯特將軍……為誰去這件事,凱爾先生和休伯特將軍還打了一架!”
在審判結束以後,其他該處理的事情都是處理了,盛東陽唯一沒有提及的就是對於在背後攪動風雨的盛東明父子的處置。
他們都知道盛東陽心軟,盛父又是他的生父他不好處置……
但他們這些盛東陽身邊的人,卻沒有一個希望看到盛父和盛東明繼續活下去。
盛東陽久久不語。
“大人,塞廖爾將軍也是一片忠心啊。”顧斐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在心裏怪罪了塞廖爾殺死了盛東明父子,不由得出言為塞廖爾說了幾句話。
雖然他和塞廖爾一貫政見不合,是鬥到你死我活的死對頭……
但就塞廖爾殺死盛東明父子這件事而言,顧斐真心的覺得他做得好,做得妙,那對父子留不得。
“行了,我沒有怪他的意思。”盛東陽詫異地看了顧斐一眼,沒有想到他竟也有和塞廖爾和睦相處為他說話的一天,當即長歎了口氣道:“你讓他待會自己過來見我一趟吧。”
前世顧斐和塞廖爾鬥得不可開交,盛東陽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他們和睦共處,一文官首領,一武將領袖共同為白鷺洲的未來和輝煌奮鬥了。
現在當真看到他們和睦共處了,盛東陽卻是說不清自己心下什麼滋味了。
顧斐低低應了一聲:“是。”
……
塞廖爾不多時,就是到盛東陽辦公室報了道。
自從之前那一遭之後,除卻公事以外,他已是許久不曾見過盛東陽了,他就算是有時間能擠出時間,為了不影響盛東陽的心情,他也是不敢出現在盛東陽面前的,只敢隔著老遠的方向,悄悄躲著藏著悄悄看上盛東陽一眼,每天唯有確定了盛東陽好好的,他才能安心知足,周而復始的去進行自己新一天的工作。
而盛東陽一直知道他在主星,並且刻意躲著不出現在自己面前,卻也是不曾過問過他。
這一回,盛東陽找他塞廖爾雖然心中早有了預估,但真的見到了,他還是不自覺多看了盛東陽好幾眼,只想將他的模樣牢牢記在心間,只恐怕下一次盛東陽再願意見他,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兩人相對無言,許久不曾說話。
“盛先生和盛東明是我殺的,大人要殺我就殺我,要罰我就罰我吧,我都認了。”僵持半晌,還是塞廖爾先開了腔。
他知道他和盛東陽之間,已是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事到如今,到了現在的份兒上——
他也只有接受這個現實的份兒了。
但他曾經作為盛東陽的奴隸,騎士,守護盛東陽的決心卻是被他自己給一點一點拾回來了。
盛東陽看著他,深深歎了口氣,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麼心境,只是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現在就算他們活著,也影響不了我們什麼了,不是嗎?”
他有點理解不了塞廖爾現在的心態,明明就是過去塞廖爾和他鬧得最不可開交的時候,在他前世背叛他之前,也不曾如此倡狂不經自己准許就如此任意妄為過。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大人,就算您現在民心所向,他們影響不了您什麼,但他們身上到底流著薩曼莎家族的血脈,且還和您不是一條心的,甚至恨不得把您殺之而後快,哪怕現在只是震動不了大局的螻蟻,天長日久的將他們留著,始終是給有心人留下了可以充作旗幟的禍端……”塞廖爾已不記得自己曾有多久不曾被盛東陽注視過了,僵持了半晌,方才看向了盛東陽,聲音低沉地答道:“倒不如,一開始就不給任何人任何勢力留下任何機會。”
在他看來若是盛父和盛東明一心向著盛東陽還好說,既然是存了異心的,那麼除了盛東陽和他肚裏的孩子,其他的盛家人就根本不該留。
過去他總覺得盛東陽心慈手軟,婦人之仁,不是一個殺伐決斷的領主和他多有爭執……
現在他依然這麼覺得,但他已是徹底沒了和盛東陽爭執的心思了,只想替盛東陽將一切禍端解決乾淨。
哪怕盛東陽為此想要他的性命,他也心甘情願的奉上。
他不想要什麼功勞,勳章,只是單純的想要盛東陽好。
盛東陽已經不記得他有多久不曾像現在這樣,像年少時候一般對著自己解釋,對自己闡述他內心的看法想法了。
猛然聽到塞廖爾一下子說了這麼多,盛東陽頗是愣了一下,方才開口:“你總是這樣獨斷專行,難道就沒有想過在你自己做這些事情之前知會我一聲嗎?”
塞廖爾現在好像變了許多,又好像性子什麼也不曾改變過。
“因為,我知道,您總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絕對不會同意。”作為最瞭解盛東陽的人,塞廖爾斬釘截鐵的就是開了口。
盛東陽微微蹙眉:“哦?這樣不好嗎?”
“好,當然很好……”塞廖爾自知若盛東陽不是這樣的性子,自己早就不會站在這裏了:“放在普通人身上自然是好的,只是您不是普通人,是白鷺洲的領主,這樣的心軟總是要給自己留下無窮的禍患的……”
盛東陽也自知自己優柔寡斷,猶豫不決,聞言當即輕輕嗤笑了一聲:“過去你總是和我爭論不休,後來想要挽回我,也曾哄過我,騙過我……現在你可算是將真心話說出來了。”
他之所以留著塞廖爾除卻塞廖爾現在什麼也沒做,對於白鷺洲來說是個難得可貴合格稱職的將軍以外。
他們之間的過去也是功不可沒的——
他再年輕的時候,比之現在還要心軟一些,許多殺伐決斷,鋒芒畢露的決定都是塞廖爾趕鴨子上架逼著他做下來的。
盛東陽心中一直有著自己的一杆尺規,一截底線,觸及底線的決定,他不可能改變和妥協,但底線之外的,因為他過於溫和的性子,塞廖爾逼一逼他,卻是能夠讓他在領主的這個位置上做出不少恰到好處的決定。
讓他免除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只是後來時過境遷,不論是他還是塞廖爾都是變了……
“大人,我知道您心軟,但心軟有時候不失為一件好事,您只不過是需要在有些時候有個人幫幫您,推推您罷了。”塞廖爾深深看了他一眼,當即單膝跪在他的面前,宛如一個意志堅定的騎士,一字一頓道:“只要您不嫌棄,我仍願意成為那個人,成為您的劍,您的騎士,為您而戰,為您而死,為您獻出我的生命。”
“這些骯髒狠決,您不願意,不忍心做的,就交給我,我來替您做……將來即便有了什麼萬一,駡名也由我來背負,您需要推人出去的時候,大可以一刀殺了我。”
這些誓言,在年少的時候塞廖爾就曾對盛東陽說過一次……只是後來,他們兩個不論心裏怎麼想,皆是沒有遵守住對彼此的那些承諾。
而現在,看著跪在自己的眼前的紅發青年,聽著那些恍如隔世的諾言……盛東陽只覺得一陣恍惚……
這些久遠的誓言,對於塞廖爾來說不過是幾十年前,而對於盛東陽來說卻扎扎實實的是前世了。
盛東陽也不知自己究竟還能不能再信塞廖爾一次。
“就像現在,您如果想給其他人您父親兄弟的死一個交代的話,大可以把我推出去,讓我償命。”塞廖爾深深看著他,再度開口。
這一回,他是真真切切,實實在在的要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盛東陽手中……
“休伯特將軍一片丹心具是為了我,為了白鷺洲,我又怎麼可能殺你呢?”塞廖爾前世和盛東明父子聯手將自己逼入死境,今生卻是為了自己一意孤行殺死了盛東明父子,盛東陽也說不清楚自己現在心下究竟是什麼感覺,只擺了擺手,讓塞廖爾站起來。
他深深看了塞廖爾一眼:“這一次,我原諒你的先斬後奏,只是我不希望再出現下一次了。下一回,不管塞廖爾將軍想要做什麼,是為了誰好,什麼想法,我都希望將軍能夠提前和我彙報,將軍可記清楚了?”
他和塞廖爾已不再是情人了,既然是上司和下屬,就要講究個上司和下屬的規矩。
盛東陽不允許也不需要塞廖爾這樣先斬後奏,不懂得服從命令的下屬。
“是,我記住了,大人。”塞廖爾深深看了他一眼,心境與從前卻已是大不相同了。
他現在只想守著盛東陽,只要守著他就好……
至此,這一次的盛東陽性別曝光事件,徹底完結。整個白鷺洲之內,再不存在暗中籌募對盛東陽不利的異己勢力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