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誰傻

回到端王府，本想處理一些朝政瑣事，可這次卻再也靜不下心，宋陌索性回了寢殿。

她出現之前，他可以冷靜做任何事情，把那些疑問不甘藏在心底，哪怕找到了她的身體，他也可以淡然離京，只留人手監視她的變化，而不是像上輩子那般，忍不住每天都去看她。

現在她出現了，他以為他同樣能冷靜待她，可事實證明，那是自欺欺人。

石洞裡，他只是想戲弄她，可一碰上她的唇，他便忍不住心亂，忍不住想抱緊她，深深吻她，占有她。

可他能嗎？

不能。不能讓她知道他記得，不能讓她知道他心裡想著各種對付她的辦法卻依然渴望著她，不能讓他知道只需一次簡單的碰觸，她就能毀了他這麼多年本以為固若金湯實則不堪一擊的心防。

她知道了，定會很得意，定會嘲笑他傻，哪怕只是在心裡。

宋陌恨這個身體的不受控制，怕被她察覺他的渴望，他故意咬了她，逼她打斷那溫存。

他把那八幅畫拿了出來，再次掛在牆上。

來他門前化緣的可憐小尼姑，麥田裡給他送飯的溫婉村女，站在牆頭笑話他的潑辣寡婦，在他手心上寫字的單純小徒弟，一身嫁衣向他求助的弟妹，雨中不肯快跑還笑話他的嬌憨丫鬟，冷聲宣告不要他的威嚴大小姐，說他凶卻還敢處處挑釁他的呆傻女鬼……

他畫這些，是想記住那些欺騙，可是每次看見，腦海裡浮現的不是她的壞，而是她朝他撒嬌的樣子，千嬌百媚。

如今，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

恨？

似乎說不上。

上輩子，他只記起了錦枝。錦枝那樣諷刺他，他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她為何三番兩次欺騙自己，大概是第一次嘗到被欺騙的滋味兒，他動過在知道真相後殺了她的念頭，因為他以為她世世都要玩弄他的感情。奈何，他沒捨得殺，她一撒嬌，他連她餓肚子都不忍心……

記起小尼姑後，她的所作所為都解釋得通了。

因為是要采他九次的采花賊，所以她那麼主動熱情，那麼嬌媚勾人。

恨得起來嗎？

如果現在兩人剛認識，別說九次，她敢露出那種心思，他都能毫不心軟的殺了她。可她太聰明，她先騙了他的心。宋陌不願承認，可他必須承認，哪怕她再壞再無情，他也捨不得殺她的。

他怎麼能殺她？

從少爺那輩子開始，他就是為了等著她而活，愛也好恨也好，一天天一年年，她活在他記憶裡，陪著他從幼童長大成人，她來了，他才有種自己也活著的感覺。

除了她，再也沒有人能影響他的喜怒。那些別有居心的人，他殺他們輕而易舉。那些女人，要麼怕他，要麼戀慕他卻不敢開口，敢開口的又沒有機會開口。她們喜歡他什麼？都沒有跟他相處過，怎麼會真心喜歡？愛他的臉愛他的權？這樣的女人，他為何要給她們機會開口？

這世上，只有她是特別的。只有她使手段得到了靠近他的機會，騙了他的心，卻又不肯要，更不肯把她的給他。殺了她，他會像以前一樣，哪怕一切盡在掌控，卻不知為了什麼而活，渾渾噩噩。

所以他不殺她。

而且，他真的就……輸了嗎？

說到底，除了騙他的心，她沒有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沒有貪他的財貪他的命，只是貪他的身。在她看來她得逞了，她占了便宜，事實上呢，到底是誰吃虧？

這個傻女人，她是采了他八次，可這種事情，她有什麼好得意的？她也疼了八次也讓他……舒服了不止八次。而且，她每次都只采他，每次都是完璧之身，是不是說明，她心裡還是有他的位置的？只是因為什麼原因，她不肯承認？

如果他能讓她愛上他，她會告訴他一切嗎？如果，她真的愛了，不管真相是什麼，他都捨不得，傷她。

可是，該怎樣讓她動心？她的心有多硬，再也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對她好感動她？一點用都沒有。

對她壞逼迫她？她更不會動心，他也辦不到。她一哭，他就心軟了。

投其所好？

她喜歡什麼？

宋陌蹙眉。

她最喜歡男人。從一開始，她就千方百計想占他便宜。他對她千般好，就是在那事情上，很少主動給她。後來他主動了，她又裝閨秀……

那時，她一定忍得很辛苦吧？

宋陌情不自禁笑了，笑著笑著，目光對上其中一幅畫，馬上又抿了起來。這個女人，她能裝喜歡他，也能裝不喜歡他，那麼天衣無縫，誰都看不清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殿下。」門外忽然傳來貼身護衛的聲音。

「說。」宋陌不緊不慢地把畫卷收了起來。

「稟殿下，方才得到消息，衛國公府三小姐給景寧侯府送了一封帖子，邀沈大小姐明日去永寧寺進香，不過真正下帖子的是衛昭，他明日會陪同胞妹一同前往。」

衛昭？

宋陌差點把他忘了。之前的沈瑜的確是大家閨秀，雖然跟衛昭互通心意，卻一直謹守男女相處之道，從未有過半分僭越，衛昭同樣以禮相待，這也是他沒有干涉的原因。否則若衛昭敢對沈瑜動手腳，他定會送他歸西。這身體是她暫借給沈瑜的，她來之前他不會碰，但旁人也別想染指。下午石洞裡是情非得已……

想起石洞，宋陌忽的記起她的色，她做了也承認了，她喜歡看那種事情。猶豫片刻，他淡然開口：「知道了。你……去找幾本最好的春宮畫冊，日落前交給我。」

「屬下領……殿下，殿下說的是，是……」護衛習慣地就要領命，快要說完才反應過來自己聽到了什麼，不由結巴起來，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殿下不近女色，王府根本沒有妙齡女子，都是一些婆子，今日怎麼突然要看……

宋陌聲音變冷：「你沒聽錯，下去吧。」

「是！」護衛雙腿發顫地退出去了，出去後直奔到王府總管那兒求主意。那種東西，他看過的也不多，誰知道殿下喜歡看什麼樣的？胖的瘦的？含蓄的大膽的？還有，要不要順便准備兩個美人等著傳喚？

不論如何，晚飯之前，護衛還是將一箱子栩栩如生的畫冊送到了宋陌屋裡。

宋陌沒有理會，照常用飯，沐浴更衣，歇下時，才隨手拿了三本，靠在榻上，漫不經心地打開。

只一眼，便合上了。

畫中女子豐乳肥臀，他只覺得惡心。女人，就該是她那樣的。

她是什麼樣？

宋陌身上倏地熱了起來。

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不去想她給過他的那些嫵媚，宋陌再次打開畫冊。

既然她喜歡看，明日他就陪她一起看，現在先習慣了，免得在她面前露出端倪。

不是只有她一人會裝，他也會。

~

景寧侯府，唐歡醒來就收到了宋陌的信。

信上說了兩件事。一是梁尚書家的二少爺暴斃了，二是他會在永寧寺等她，沒交待時間地點。

他怎麼知道她要去永寧寺？

派人監視她的動靜？以他的地位，的確辦得到。

唐歡有點受寵若驚，又有種無從下手感。

照理說，宋陌忘了她的欺騙卻還記得對她的感覺，連她露出真面目他都沒有反感，還主動約她，這些都是對她有利的。可是，她已經習慣由她千方百計接近宋陌，習慣看似無意實則有心地勾他撩他了，現在他這樣，她該怎麼出手？

她只是露出了下流的一面，可沒說自己是采花賊啊？就算見了面，她也不好撲上去吧？

還是說，宋陌想跟她試試昨天沒有做完的事情？

罷了，見面再說吧，反正她不怕他。

飯後，唐歡和沈怡先後上了馬車。

「姐姐，你嘴唇這樣，出去真的沒問題嗎？」沈怡擔憂地看著唐歡，目光有些復雜。端王，她是放棄了，可是看姐姐連嘴唇破了還堅持去見衛昭，顯然姐姐的心一直放在衛昭身上。若姐姐有心，她更難打動衛昭了。

唐歡懶懶地靠著墊子，斜眼看她：「誰沒有不小心咬到自己的時候？這麼一點小傷，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妹妹，昨日你去勾端王殿下，既然殿下沒怪罪侯府，我也就不計較了，只是以後你在外面切勿再做出那等丟父親臉面之事。」

沈怡臉上紅白變換：「姐姐，你怎麼突然對我這麼凶？」

唐歡哼了聲，視線投到對面車窗外，「為什麼？你心裡清楚。好了，今日帶你出來是衛淑要求的，你安安靜靜的，我便當你不存在，你再說話，馬上下車回去。」真面目都被宋陌知道了，她也不用再演什麼大家閨秀，看昨日宋陌對她的態度，她現在就是把侯府燒了，宋陌也不會在意她的離經叛道。

她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沈怡盯著她，藏在袖子裡的手攥得緊緊的。既然她無情，就別怪她心狠攪黃她的好事。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永寧寺山腳下。

唐歡准備下車，剛挑開車簾，便見對面一男一女走了過來，正是衛昭兄妹。

目光掃過衛昭微黑的俊朗臉龐，唐歡心中一動

不如她先調戲調戲衛昭？到時候宋陌見了，她就說她也喜歡調戲人，那時若宋陌依然不反感她，她不就有理由對宋陌下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