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消氣

宋陌很生氣。

唐歡知道，所以路上宋陌不說話，她也耷拉著腦袋不敢刺他，等回了府被他一把丟到榻上，唐歡更是直接埋在被子裡哭了起來。

跟他打了這麼多次交道，唐歡早看出來了，若宋陌因別的事情生氣那還好說，如今因為男人，她若跟他硬頂著幹，肯定要吃苦頭。

唐歡是要激他，但絕不想讓他弄疼了，除非他一怒之下肯破她的身，那樣，就是疼死她都願意！

宋陌關門回來，就見她攥著被子哭得……傷心欲絕。

她並沒有發出聲音，只有肩膀不停地抖，偶爾抽搭兩聲，若不是晌午天色大亮，旁人就算跟她待在一個屋子裡，恐怕都不知道她哭了。

為什麼哭？

為了那個僅僅見了一面的男人。

他對她的好，她真的一點都看不見？

宋陌寒著臉走過去，停在榻前，一手拉住她胳膊，輕而易舉把人拎了過來。她並沒有反抗，只歪坐著，露出半張側臉給他，垂落下來的碎發被淚水打濕粘在她臉上，還有淚珠連續不斷地滾落下來。

好像有人在心口刺了一刀。

他從來沒有見她這樣哭過。她會哭著跟他撒嬌跟他裝可憐訴委屈，從來沒有這樣，了無生氣。

他想先替她擦掉眼淚，嫉妒憤怒的火卻讓他無法繼續縱容她。她慣會看人臉色，他稍微對她好一點，她都會得寸進尺。

「你哭什麼？」宋陌抬起她下巴，淡漠地盯著她眼睛：「是，我承認我說話不算數，答應幫你找男人最後又食言。可是，你別忘了，你只是個女鬼，你占的是我女人的身體，以前我沒有發覺自己喜歡她，現在知道了，我就不能讓旁的男人打她主意，這樣有錯嗎？」

「沒有。」唐歡閉著眼睛，努力止住眼淚，乖乖地答。

「那你為何哭？」宋陌沒有因為她的乖巧而滿意，莫名的，他只覺得心慌。

唐歡撇撇嘴：「我哭，是因為我終於找到了那個男人，本以為可以跟他在一起，沒想到一直說會幫我的將軍突然反悔，我信錯了人。我哭，是因為我注定完不成鬼差的任務了，我白來了這一趟，白遭了那麼多罪。將軍，如果你真的不肯幫我，那你殺了我吧，或許陸舒寧陽數未盡只是被我占了身體，我走了，她就回來了，你們二人終成眷屬！」

「你再說一遍。」宋陌閉上眼睛，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

「我說我走了，陸舒寧會活，你就能跟你真正喜歡的女人在……」唐歡也閉著眼睛，並不知道男人的神色，自顧自說著，只是說到一半男人突地壓了上來。她毫無准備地跌倒在榻上，本能地要反抗，身前衣襟已被撕壞，男人火熱的唇落下來，那麼用力，沒有舒服只有疼。唐歡卻興奮非常，宋陌終於要發狂了嗎？

她一動不動，裝死，像真正心灰意冷的女人。

宋陌在熟悉的肩頸上啃了兩口，忽的不動了。

以前他這樣，她會熱情地迎上來。這輩子，他不指望她主動，可她羞澀的閃躲隨後而來的欲迎還拒也讓他滿足。但現在，她連躲都不躲了，一動不動的，像個死屍。

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她還陽就是為了找那個男人，他不允許，她就不想活了？

可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初見便是臉紅心跳，那麼，她真正喜歡的男人，不是他……

她愛的不是他，所以前幾輩子才會狠心用各種手段騙他，只為了一個他不知道的目的？

可笑他只想著確定她是真的不記得後，跟她共赴黃泉，從未考慮過她愛的，另有其人。

宋陌慢慢跪了起來，手沿著她肩膀往上移，掐住她脖子：「睜開眼睛，看著我。」

唐歡嚇了一跳！

好好的，他不要她也就算了，怎麼突然想殺人了？

迅速平復掉心中慌亂，唐歡慢慢睜開眼睛，解脫般看著頭頂的男人：「將軍，你准備成全我，殺我了？」

他真的，捨得？

淚眼模糊中，唐歡小心翼翼探究男人的心思，若他真動了殺機，她會馬上改口！現在還沒到魚死網破的時候，這男人應該只是被嫉妒燒得失去了理智……

宋陌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只盯著她還含著淚水的眼眸：「你確定你真正喜歡的人，是他？」

很多女人見到他都會臉紅，宋陌知道她們那時肯定對他有些心思，但他相信，單憑相貌可能會生出好感，卻絕不會立即愛的死心塌地。或許她只是看那男人生的好而片刻心動呢？她這麼傻，她知道什麼叫做喜歡？她知道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就會像他這樣，一次次自欺欺人，為她等了一年年不夠，現在明明已經下定決心送她走了，還是在對上她的眼睛時，控制不住地心軟心疼，控制不住地找借口給她活的機會？

只要她有一點點猶豫，宋陌都能告訴自己，她太傻，還分不清片刻悸動與真心喜歡，告訴自己，她要找的她真正愛的那個人，有可能是他。

被人掐著脖子的感覺絕不舒服，可是，唐歡在那雙如墨眸子裡看到了一絲乞求，掩蓋在冷漠的狠辣下。

是乞求她否認嗎？

唐歡突然覺得宋陌有些可憐，誰能料到，當初殺人不眨眼的那個宋陌，現在竟卑微至此？

可她不會心軟。這是宋陌自找的，如果他沒有殺她，沒有記起，就不用在這些夢裡掙扎。

人人都要為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她挑錯了人，不得不千方百計求著這個男人要她，輸了，代價是她的命。宋陌比她好過多了，他輸了，輸的也只是心。心死還能活，命沒了，就徹底玩完了。

唐歡想活。

既然宋陌給她機會，她就不會自己找死。

她茫然地眨眨眼睛，聲音裡帶著幾分不確定：「是他吧？我忘了以前的事，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喜歡過誰，也不知道什麼叫真正喜歡。可陸舒寧見了侯爺臉紅心跳，然後決定跟侯爺過一輩子。一生相守，難道這還不算真的喜歡？而且，他也說看我眼熟了……」

宋陌看著她，她每說一句，他體內因嫉妒而起的怒火便會退一分。

最後，她說完了，宋陌只覺得渾身發軟，眼裡的狠辣也不知何時換成了無奈和……欣喜。

他就知道，她那麼傻，連他對她過分的好都沒察覺，又怎麼會死心愛上一個陌生人？

都怪陸舒寧那個凡俗女人影響了她！

平靜下來，宋陌將被子拉到她身上，一邊起身一邊諷刺地解釋：「你長成這樣，任何男人見了都會心動。膽小無能的只會偷偷看你，膽大的便會想辦法主動跟你搭訕。酒樓那個男人說的什麼一見如故前生有緣，我給你找幾本話本子看，你就會發現很多浪蕩子弟都是這樣騙那些蠢小姐的。」

「真的？」唐歡不太相信，狐疑地望著他：「該不會是你不想讓我跟他在一起，故意騙我的吧？」

宋陌冷笑：「我用騙你嗎？現在我明確地告訴你，就算你要找的那人是他，我也不會放你出去。這樣說，只是讓你知道你有多好騙罷了。」

「你憑……你無賴！」唐歡氣得抓起枕頭丟過去，砸在宋陌胸口。

宋陌一點都不疼，在枕頭落地前把它撈了起來，丟到她身上，「我勸你安安分分留在將軍府，那樣我好吃好喝養你半個月，否則我不介意早日送你回去！」

「那你送我回去啊，正好把你的女人換回來！」唐歡仰著脖子朝他吼。

宋陌淡然地整理身上衣衫，側目看她：「萬一她不會回來呢？沒有把握之前，我必須留著你讓她的身體活著。倒是你，既然那麼想死，為何不自己死？」

唐歡頓時沒了氣勢，挺直的腰背也矮了下去，摸著脖子道：「我，我怕疼……」

宋陌暗暗松了口氣，他還真怕她做傻事，之前那樣死氣沉沉的，應該也是一時賭氣吧？就像他，剛剛不也差點失控？

看她氣呼呼地瞪著眼睛，宋陌重新坐到榻上，將不情不願的小女人拽到懷裡：「放心，只要你放棄找他，我會對你好的，像之前那樣，什麼都依著你。」 他不想跟她生氣，一月之期未到，真假未定之前，只要她高興，除了找人，他願意把她哄到天上。

「我不用你對我好！」唐歡狠狠推他：「真對我好就該放我去找他，整天就會說好話哄我，你走，以後別再理我！」

活像個渾身長刺的刺蝟，可這樣的她，生氣勃勃。

宋陌看了喜歡，本想離開給兩人冷靜下來的時間的，但現在他又捨不得走了，順勢松開她，立在榻前開始解衣。就算她不承認，宋陌也看得出來，她喜歡他的身體，嘴裡說著不願意，眼睛卻總是偷偷盯著他，色瞇瞇的樣子不管過了幾輩子都沒有變過。

唐歡愣了一下，跟著抱著被子往裡躲，蒙住腦袋趕他：「大白天的，你別胡來！」拒絕人也是講技巧的，之前兩人彼此生氣呢，當然不能配合，現在他明顯又騷起來了，她也該換種方式。

宋陌甩開衣袍，抬腿跨上榻，一把扯開被子，按住她手親了起來：「女鬼，誰說我理你了？我理得一直是她。」

這次唐歡就扭腰挺胸掙扎了，嘴裡不停地罵他混蛋。宋陌被她激地獸性大發，索性真的混蛋起來。

***

鬧騰了一下午，宋陌饜足地去了書房。

於是，周逸過來稟報時便驚喜地發現，晌午還臉色陰沉的將軍大人，現在已經是晴空萬裡了。

他高高懸著的心總算落回原處，「回將軍，屬下已經派人查探過了，那人是匈奴客商，去年八月入關販賣皮毛，開春從江南采辦了一批茶葉，昨日進城，原定明早離開的，在酒樓遇到……將軍後，改定延緩三日再出城，晌午將軍回來不久，又派身邊小廝……四處打探將軍府上家眷情況。」

膽子到不小！

宋陌坐在書桌前，頭也沒抬：「找個由頭讓他馬上收拾東西出城，他若不肯，你做主便是。」

「是，將軍。」周逸心領神會，恭聲退下。

一個時辰後，烏頓領著自己的商隊出了城。

「單於，你真是神機妙算啊，幸好咱們早已安排好了人手，否則經此一事，以後就不好再進城了。」馬隊前面，兩匹馬並行，其中一人由衷地贊歎道。

烏頓輕笑，回望青城壯闊的城牆。

二十年前，宋陌的父親，讓他們部落從草原王族變成龜縮一角的可憐蟲。

二十年後，他要拿宋陌的血祭刀，他要挑起大漢朝與匈奴的戰火，在兩敗俱傷時漁翁得利，奪回曾經屬於他們的草原牛羊。

本來，以宋陌的身手，他是沒有機會的，可惜，再厲害的英雄，遇到女人，都要栽跟頭。

宋陌，下次見面之期，便是你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