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突然被點名,陸蒔蘭疑惑回首,道:「是。」又道:「阿眸,你先在閣裡待著,我一會兒就回來。」
「哦。」阿眸應聲,看著陸蒔蘭跟著霍寧珘踏出閣外,也忍不住跟了出去。
阿眸觀察著兩人的背影,不自覺地皺眉,她總覺得,這位首輔對夫君的態度不單純。似乎對她夫君的佔有欲很強。
「哼!」阿眸忽地踹了踹腳下一顆小石子。當然,她並不是想用小石子踢誰,純粹地小小發洩而已。
悶悶不樂轉過身,卻是一愣。
竟是霍四爺霍甯珩,就站在不遠處。他身邊還有個年輕男子。
阿眸微微張開雙唇,驚訝片刻,換上一張笑顏,道:「四爺也在這裡!」
不會被首輔的親哥以為,她想用石子踢首輔吧?關鍵是這位親哥是幫過她的恩人。饒是阿眸,也有面上掛不住的時候。
霍寧珩看著陸蒔蘭的這小婢女,有些好笑。頭一回見自家弟弟被姑娘嫌棄,感覺也是新鮮。便朝對方頷首示意。
霍寧珩是看出來了,說是侍女,但阿眸衣裳的料子,可不比陸蒔蘭自己穿的差。這髮簪等佩飾的樣式也頗為不俗,說不準是陸蒔蘭自己設計了請師傅打的。看來陸蒔蘭對這阿眸,的確是寵愛。
旁邊被無視的人便開口了,問:「四爺,這位姑娘倒似沒有見過……」
霍甯珩看看謝遇非,介紹道:「陸御史帶來的,阿眸姑娘。」
謝遇非一聽是自家好兄弟帶來的,態度大不一樣,便笑了笑道:「哦,一定是槿若的表妹吧?那也是我謝遇非的表妹!以後叫我三哥好了!」
倒是找阿眸聊起了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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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走出一段距離的霍寧珘道:「身為朝廷命官,在外當時刻注意言行。看看你方才,舉止實是失於穩重。」
男子一派公事口吻,陸蒔蘭自是恭聽,且道:「首輔教訓得是。」
她又解釋:「不過,剛才下官以為閣中只有我和阿眸,沒有別人……」這才吃了阿眸喂的糖葫蘆,誰知首輔正巧回來,的確是她心裡有事,失察了。
陸蒔蘭又想到,不過,剝花生算不上不穩重罷?就算是友人之間,剝兩顆花生也是可以的。
霍寧珘倒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一徑往前走。陸蒔蘭自然也跟上去。
他本就是將陸蒔蘭兩人安排在水閣,往下行一段花木掩映的圓石路,便來到湖邊。
肅國公府的這內湖中清波盈盈,碧葉如蓋,正適合泛舟採蓮。
霍甯珘解下一隻小舟,讓陸蒔蘭坐進舟裡,竟親自撐著杆子,帶陸蒔蘭去摘蓮蓬。
陸蒔蘭現在哪有心思做這個,忙道:「首輔,下官今晚約了……」
「放心,江照英臨時進了宮,至少還有一個時辰才到。」
陸蒔蘭便不再說話,坐在霍寧珘身邊。小舟蕩漾,在荷葉叢中穿梭,沒隔多遠便停下。
霍甯珘示意陸蒔蘭看右邊一枝蓮蓬,道:「那枝還不錯。」
陸蒔蘭便站起身來,剛摘到那枝飽滿大個的蓮蓬,轉身時卻是腳下一絆。她想荷葉穩穩也沒抓得住,不偏不倚,竟朝前跌進了霍寧珘懷裡。
這動作,就跟她故意投懷送抱般。陸蒔蘭一怔,立即想脫離他站起來。
纏到她腰肢的強健手臂卻陡然收緊,霍寧珘將她轉了個身,使她面對著他坐在他身上。
陸蒔蘭掙扎得越發厲害:「首輔,會被人看到。」
「放心,看不到。」他選的這處,盡是密匝匝的蓮葉,連天光都遮住,這個湖角亦是個死角,外面能看到什麼。
霍寧珘這時才用拇指將陸蒔蘭唇角一點晶瑩糖漬給拭去,隨後手卻捨不得離開,依舊描畫著她嬌嫩唇瓣,不輕不重的摩挲,低頭看著少女的雙唇在他的指腹下越發紅豔。
陸蒔蘭不知他到底在做什麼,艱難地偏頭避開,道:「會腫的。一會兒我還要見將軍。」
霍寧珘的低笑頓時充斥在這個幾乎密閉的小帳篷似的空間,他道:「不會。這次我又沒咬。」微頓又道:「陸御史的意思,若非晚些要見江照英,我便可以繼續。」
「……」她哪有這個意思?陸蒔蘭沒有意識自己又在瞪霍寧珘。
她其實很想問一下,這位剛叫人在外要注意言行的首輔,那您現在在做什麼?這實在是典型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但是對上霍寧珘那雙黑如曜石的眼睛,她只是別開了臉。
霍寧珘總算放過她可憐的唇,道:「你有沒有想過,江照英若是認回阿眸,她難道還能繼續當你的『通房』?」
陸蒔蘭微怔,首輔居然已知道她在查的事。再一想,霍寧珘知道了也不奇怪,便道:「當然不能。我打算將阿眸送回江家,前提是江家會對她好。」
她又道:「阿眸作我『通房』的事,並未對外宣揚,只是告訴了首輔。還請首輔為我們保密。」
「那是自然。」霍寧珘道:「不過,既然你有將她送回去的心,就不應再像方才那般跟她太親昵。否則,她怎會願意離開你回家?」
陸蒔蘭頷首:「下官知道了。」其實她也知道,阿眸對她的依賴心過重,甚至因為討厭男子,將感情都寄託在她身上。只是,她捨不得突然和阿眸生分而已。
霍寧珘本就沒想一直說阿眸,他話音一轉:「昨日,你不是說你扮久了男子,不懂得如何服侍夫君?」
見霍寧珘的目光落在她先前摘的蓮蓬上,陸蒔蘭瞬間懂了。首輔這是要讓她剝蓮子呢。
但是,她若是剝了這蓮蓬,豈非意味著承認他話裡那個「夫君」的稱呼。
陸蒔蘭便坐著不動,霍寧珘看著她,早知她不願做,便自己拿過那枝蓮蓬剝了起來。
說實話,陸蒔蘭那白嫩軟綿的手指,他還真沒打算讓她做這個。
那隻小手,不適合剝這樣硬的蓮子殼,隻適合喂他吃蓮子……
……
霍寧珘帶著陸蒔蘭從蓮葉堆裡出來的時候,直接帶她去見了趕來國公府的江照英。
「首輔,陸御史。」江照英打著招呼,一如既往的謙和。
待霍甯珘有意避開後,陸蒔蘭道:「其實,今日是下官有話想要與將軍一敘。興許會有些冒昧,若有失當之處,還請將軍勿要怪罪。」
「陸御史竟說得這樣鄭重,請講。」江照英也變得有些嚴肅。
這個時候,前奏是多餘的,陸蒔蘭便直言不諱道:「將軍,不知您可有遺落在外的女兒?」
江照英原以為陸蒔蘭要談的依舊是上回的事,關於軍隊的話題,不料她居然問起這個,自是一愣。
「將軍千萬別誤會。下官不是以御史的身份,來調查將軍私事。而是……」陸蒔蘭道:
「七年前,下官曾在南京買了一個小姑娘,這些年,下官一直想幫她找到生身父母,不久前見到將軍,發現下官買的那小姑娘,容貌上頗有些將軍的影子,她被人牙子帶走的地方,恰好也是徐州。所以,哪怕可能讓將軍不悅,下官也要問一問。」
江照英的面容變得嚴肅,看著她的目光也比平時要嚴厲,他一時沒有說話。
在陸蒔蘭都以為希望不大了,江照英卻是道:「那個孩子在哪裡?陸御史既是有備而來,一定將她帶來了國公府了罷。」
「正是。」陸蒔蘭目光坦蕩,道:「哪怕不是將軍您的孩子,將軍也可以看看,她是不是江家其他兩房的孩子。下官絕不敢糊弄將軍。」
「將軍請跟下官來。」陸蒔蘭便帶著江照英,朝之前那水閣行去。
阿眸與霍甯珩、謝遇非道別後,便回到水閣裡,一直在等著自家公子,聽到動靜,立即推門跑了出來。
她本就生得雪膚花貌,修娥秀頸,今日梳著單螺髻,斜插一支藍寶葡萄翹須簪,身上紗裙是橘粉色,素紗的,也沒有太多刺繡,但裙幅褶皺制得尤其細緻。
笑起來再露出一對小小梨渦,看得人心裡實在是甜沁沁的。
這扮相,哪裡會讓人想到是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