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這字跡倒是陸蒔安的,且送來的還有一枚信物,是女子貼身配戴的春水葫蘆薄片玉墜。玉墜一角刻著陸蒔安的小名。
陸蒔蘭拿來看了看,確認這的確是陸蒔安的東西。
陸蒔蘭其實不想見陸蒔安,她對這個妹妹,感情本就有限,現在更是被對方耗得無多。只不過是血緣擺在這裡,她不能不管對方的死活。就道:「那便請皇上安排。」
「好。」霍甯珘見陸蒔蘭確認,道:「我與你一起去,探清她真正的來意。」或許還能利用一二。
陸蒔蘭點點頭:「有勞皇上。」他一起去,她的確要安心一些。
霍寧珘心中十分欣悅,陸蒔蘭習慣了自己解決問題,如今卻也慢慢在學著信任依賴他。
霍寧珘命人開了一道小小角門,讓陸蒔安入內。
陸蒔安見到霍甯珘與陸蒔蘭兩人時,不由怔了片刻。
她第一次看及笄的陸蒔蘭穿裙子。她這個姐姐今日穿的是一身米色的窄袖霧紈裙,層疊的紗紈如煙雲般,襯得陸蒔蘭的面容更加柔嫩白皙,叫她一個女子,也看得目不轉睛。
而陸蒔安最關注的當然還是陸蒔蘭身邊的男子。
霍寧珘剛從戍防營巡視回來,一身玄色軟絲甲胄尚未脫下,比他平時輕衣緩袍時,整個人要冷峻許多。但這樣的冷峻,偏偏又不能掩蓋他身上那種總是掌控大局的閒適,尤其是在他漫不經心拿眼掃你的時候,就像過電一樣。
陸蒔安一瞬間便覺得,自己真心愛的人,始終還是霍寧珘。蕭隱只是無奈離京,無法再見霍寧珘之下的選擇。
她便嬌聲開口了:「姐夫!……」她見霍寧珘外出打仗都要帶著陸蒔蘭,就算不娶陸蒔蘭,也肯定是要納她的。自己隨陸蒔蘭喊聲姐夫,完全沒有錯。
藺深看看陸蒔安,連陸御史都還口稱「皇上」,這陸蒔安倒是好,不客氣得很。
霍寧珘卻沒有與陸蒔安攀親戚的意思。看了看一旁的侍衛,對方立即上前,說著捉了陸蒔安的手腕,隨即向霍寧珘微微搖頭,意思是的確沒有武藝。
陸蒔安驚慌地張大眼睛,收回自己被捏痛的手腕,她知道自己想要留下,還得靠陸蒔蘭。便不再看霍寧珘,而是對陸蒔蘭道:
「姐姐,救救我吧!我在南京實在待不下去了,那個彌宣公主,她總是私底下打罵我,還羞辱我,我告訴我娘,娘還叫我忍了便是,不要與彌宣計較。我覺得娘她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死活。」
陸蒔蘭便問:「那你怎麼來的兗州?若我沒有記錯,從南京到兗州的路上,可是在交戰。就憑你能來到這?」
這麼一個漂亮姑娘獨立行路,怎麼可能還保持這樣整潔乾淨的儀容,沒有被人搶,也沒有被人侵犯。
陸蒔安點頭,說了實話:「我也不瞞著你,姐姐,是殿下……也就是蕭隱命人護送我來的。他想讓我接近姐姐,說服姐姐回到他身邊……」
陸蒔蘭聞言,自是尷尬,看了看霍寧珘。
霍寧珘唇角扯出一抹譏誚弧度,目光微冷。
陸蒔安趕緊接著道:「當然,看到姐姐和姐夫這樣要好,我才不要勸說姐姐回去。我也想留下,姐姐,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陸蒔蘭尚未說話,霍寧珘已道:「給你一處安身立命之地,這不難,但你不能留在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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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寧珘先讓人將陸蒔安帶下去,道:「蒔蘭,我今日剛收到你爹來的信,必須要告訴你一件往事。」
「我爹竟來信了?是什麼事?」陸蒔蘭著實驚訝。她的直覺告訴她,霍寧珘說的事會與自己有關。
果然,她聽他道:「你的母親,並非是因與你爹相處不睦而和離,而是在發現你的繼母林氏與你爹有了親密關係之後,林氏已有身孕,才提出和離。」
「你與你哥那時被送去椋山避暑,並不知道,你母親並非突發疾病而亡,而是離開陸家之後,被東夷人暗中加害。」
「那林氏,實則是東夷人。因你爹對蕭隱的忠誠度始終不如陸伯爺,東夷擔心他壞事,便想借助林氏來控制你爹,以便讓他更死心地為東夷效命。誰知,你爹始終記掛的是還是你娘。」
陸蒔蘭聞言,整個人陷入中窒悶與愕然之中,這樣炎熱的初夏,她恁是感到手腳發寒。她聽明白了,也就是說,從林氏的故意爬床,到她母親的離世,都是東夷一手所控。自然地病逝,與受到加害而亡,當然是不一樣的。
霍寧珘道:「蒔蘭,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他將她擁入懷裡,輕撫她的後心。
「陸伯爺之所以對東夷盡忠,並非他告訴你的是因蕭隱的父輩對他有恩,而是因為他從年輕時,就十分偏執地迷戀著蕭隱的外祖母,也就是當今東夷的大長公主。」
陸蒔蘭的手被霍寧珘握在掌中,才溫熱起來。
霍寧珘又道:「你爹也是不久前才借助彌宣透露的蛛絲馬跡,查清楚你娘亡故的真相,這才是讓你爹真正與東乾決裂的原因。所以,從今以後,你沒有必要再將陸蒔安看作妹妹。」
霍甯珘原本不想讓陸蒔蘭母親去世的真相告訴她,然而他擔心陸蒔蘭會對陸蒔安抱一線憐憫。陸蒔安那樣的個性,萬一利用姐妹親情做些什麼,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了。」陸蒔蘭點點頭,她看著霍寧珘,心中忽然就生出一種感覺,為他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而感到幸運。她又問:「那我父親和哥哥他們現在哪裡?皇上可知曉?」
「他們正在幫我……」告知陸蒔蘭後,霍寧珘便安排人將陸蒔安又往南邊送。
至於陸蒔安以後如何,卻不是他們要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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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寧珘在兗州數日按捺不動,突然率著三千騎兵,如尖刀般劃開南直隸邊境的戍防,搶佔淩峰山高地作為屏障,又與後方一萬人的大部隊互為犄角,令東乾的三萬戍防軍被剿滅的剿滅,投誠的投誠。
因為霍寧珘親自率兵南下,兩軍膠著大半月的狀態很快被打破。無論是士氣的提升,還是其親自指揮,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當霍寧珘越過東乾的戍邊軍,直抵徐州,準備攻城的消息突然傳來時,東乾的一干老臣都震驚了。
徐州的戰略地位非比尋常,各大官道與運河在此交匯,堪稱東乾真正的門戶,穿過徐州,再至鳳陽與滁州,繼續往南,便是南京。徐州若是丟了,等於東乾的門戶被人轟掉。
東乾宮中,對霍寧珘的主動南下,自是作為頭一等大事對待。
蕭隱也同樣打算離開南京親征,到徐州守城。
眾臣對於蕭隱的這個決定,有的同意,認為絕不能失掉徐州。有的卻反對,覺得蕭隱現在去守徐州,或許為時已晚,不利於蕭隱的安危,還不如早早在鳳陽布下天羅地網。
兩派爭執不下時,就見彌宣公主如一隻花蝴蝶般進了屋來,笑道:「殿下,你猜猜誰來了!是叔父親自來中土了!已經到了宮外。」
她口中的叔父,便是東夷連王,平靖綱。堪稱東夷第一高手,在東夷更是負責掌軍,東夷所有的作戰計劃,幾乎都是此人謀劃,是強勢慣了的實權人物。
蕭隱自然立即叫人將這平靖綱迎進來。他對這位平靖綱頗為禮遇,卻是有禮而不親近。
群臣都是怔愣,蕭隱身邊的核心圈中,都是中原人,陡然進來一名東夷人,還真是叫人有些不適應。
但這位平靖綱可沒有半分不適應,一來就隱隱想壓住所有中原臣子的勢頭。與這幫南京老臣鬧得極不愉快。
平靖綱在離開蕭隱房中之後,臉色垮了下來,道:「彌宣,殿下對你我,可都還是一如既往清冷得很啊。咱們東夷才是支持他最多的,但你看看他,卻總是去親近這幫中土人。」
彌宣生怕平靖綱怪罪蕭隱,忙道:「叔父,這其實也不能全怪表哥。你也別生氣,別跟那幫老東西計較,都怪那霍寧珘太為強悍,表哥也還要依靠那群老東西幫襯呢。」
平靖綱道:「是啊,霍寧珘那小子……我曾經在柳城遇到過他,當時他才十四歲,那個時候,我就對他印象十分深刻,早知今日,那時我就該殺了他。」
平靖綱回想著他那次看到的霍寧珘,年少輕狂,看著就知骨子裡的不馴,但現在,恐怕已是帝王的深沉冷靜了。
平靖綱道:「要想個辦法,怎樣才能除掉霍寧珘。」
彌宣便說:「叔父,其實要除掉霍寧珘,真的要從陸蒔蘭下手。利用陸蒔蘭將霍寧珘誘入埋伏,再一舉擊殺霍寧珘,是最有用的。只可惜,表哥一直捨不得傷了陸蒔蘭的心呢。」
平靖綱眉目冷沉,冷哼道:「既然你表哥捨不得,那就讓我們來做吧。」
「好。」彌宣知道這位叔父最是好色,又笑道:「叔父,您不是一直說陸槿若是頂頂的美少年,要是你見了這陸蒔蘭,肯定喜歡。你想想,能讓表哥和霍甯珘都不再端著他們那副傲慢架子,主動去爭奪的女人,會美成什麼樣。」
平靖綱一聽這話,立即對陸蒔蘭產生了強烈的好奇,想要看一看這個女子。
彌宣則道:「叔父,我來負責抓陸蒔蘭,我讓人捉到了江照英的女兒阿眸,用她來讓陸蒔蘭就範,陸蒔蘭不得不從。您就按照計劃,隨表哥到徐州守城時,暗中佈局刺殺霍寧珘。」
原來,東乾知道江照英已被霍寧珘策反,趁著江照英去幫助宋端攻打湖廣時,將阿眸掠了出來,打算作為人質,此刻正是在彌宣手中。
「好。」平靖綱也清楚,要先對付霍甯珘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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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這樣堅固的城池,比普通城池更加易守難攻,即便是霍寧珘,也不可能輕易攻打下來。加之蕭隱、平靖綱等人帶兵迅速到來,令徐州的戰場,成為一場惡鬥,一場前所未有的惡鬥。
霍甯珘身後有援軍不斷到來,東乾的軍隊也不斷前來徐州支援。
身為雙方主帥的霍甯珘、蕭隱都不敢離開徐州戰場。
而依舊在兗州的陸蒔蘭,卻接到彌宣遞來的信,大意是——讓她出城,跟著彌宣走,否則,就殺了阿眸。
陸蒔蘭緊緊皺起眉,她起初還以為是彌宣詐她,直到彌宣讓人將阿眸押出來,陸蒔蘭則藏在城頭的箭垛後,看到了阿眸。
阿眸一聲不吭,且深深低著頭,生怕被陸蒔蘭看到。被彌宣抽了兩鞭子,才悶哼兩聲。直到被一名女侍衛捏著下巴抬起,才叫陸蒔蘭看清楚她的臉。
其實不看臉,只從那少女的小動作,陸蒔蘭已認出那是阿眸。
陸蒔蘭看到這樣的阿眸,心裡難受極了,但她沒有任何反應,下了城樓。她知道,彌宣的目標是自己,只要她不現身,彌宣目的沒有達成,阿眸雖然會受點苦,卻不會受到真正不可逆轉的傷害。
水影一臉緊張看著陸蒔蘭,生怕她衝動地出城。
陸蒔蘭當然沒有,她這城中如今來了一個人,她當然要與對方商議。
很快,陸蒔蘭讓人給彌宣也去了一封信,說她願意跟彌宣公主走,並去了彌宣指定的地點。
彌宣打算走水路,經運河從兗州南下,這樣要快些,霍寧珘的人也沒法追。
彌宣與阿眸站在船頭,果然看到陸蒔蘭準時出現。
阿眸看著身穿一襲寶藍衣裙的陸蒔蘭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眼淚流個不止,她突然大喊道:「不——我不要換人。你們殺了我吧!」
阿眸惟恐陸蒔蘭落到彌宣手中受折磨,寧可自己去死,用頭猛地撞向身旁一名女侍衛的尖刀。
但阿眸的自盡失敗了,她壓根掙脫不了身後鉗制她的女侍衛,反而別那女侍衛點了穴道,完全不能再動彈,連咬舌也不能。
那女侍衛將阿眸拋給對方的水影,而陸蒔蘭也被另一人帶上了彌宣的船。
「開船!」彌宣立即下令。水影等人再想追過來,已被彌宣的侍衛們放箭阻攔。
彌宣的心終於放下來,發出暢快大笑,不會武藝的陸蒔蘭在她看來,完全像只可以隨意捏死的螞蟻。她便用馬鞭勾起她的下巴,嘖嘖道:
「真個難得的美人。若是我抽花你這張臉,不知我表哥和霍甯珘還喜不喜歡?」
陸蒔蘭看著彌宣,並不說話,彌宣卻是又道:「算了,抽花有什麼意思。還是要看你頂著這張臉,被我的叔父肆意糟蹋,那樣才叫一個痛快。」
然而,彌宣還在笑,突然就瞪大了眼,她都沒有注意到陸蒔蘭何時抬起了手,胸前已有一柄細刃穿過。她不敢置信地看著陸蒔蘭,像是不相信她會這樣死在對方手裡。
「公主!」彌宣的侍衛們一個個都被震驚,紛紛朝陸蒔蘭撲過來。
「陸蒔蘭「卻是已奪過一名女侍衛的長刀,大開殺戒。水影等人也借機飛身上前,上船相助。
阿眸則是看著船上那個打鬥正酣的「陸蒔蘭」,再看向眼前這個被護衛簇擁而出的陸蒔蘭,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道:「蘭蘭,哪個是你?」
陸蒔蘭被阿眸傻呆呆的模樣逗笑,道:「傻阿眸!我就在你面前呢。」
阿眸一聽這個語氣,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真正的陸蒔蘭,才止了的眼淚又流下來,撲進對方懷裡,道:「蘭蘭,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要被,被嚇死了。」
陸蒔蘭輕輕擁著阿眸,眼圈也發紅,她何嘗不是被嚇到。立即安慰對方:「不用怕,不用怕,阿眸,以後我們應該都不會再分開這樣久了。」
這邊兩人在互訴離別之情,而那邊船上的戰鬥也已經結束。
那個穿藍色裙子的「陸蒔蘭」也走過來,阿眸好奇地去看那穿藍裙的女子。她也終於反應過來,眼前這人易容了。
阿眸真誠地讚美道:「這位姐姐的易容術好高明,連蘭蘭這樣美,也能易容得這樣像,叫我都沒法輕易認出來!這眼睛,簡直是一個樣啊!」
那位姐姐看一眼阿眸,不知為何臉色有些難看,面無表情道:「還好。」
陸蒔蘭是忍了的,但是沒有忍住,還是輕笑了出聲。她看著自己的哥哥陸槿若,想著該不該給阿眸介紹一下,這就是被她在夢囈中罵過的「短命鬼」,陸槿若。
但陸蒔蘭好歹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畢竟,不是每個男人,都能接受第一次與未婚妻見面,就穿著裙子的。而且是穿著這樣飄飄如雲中仙的霧紈裙,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的確是美。
這個藍裙陸蒔蘭,的確就是陸槿若。東夷的易容是一絕,更有一些神秘的體術,縮骨功對他而言,不在話下。
而陸槿若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則是因他利用自己在東夷水師多年的經歷,阻攔了東夷八十艘戰場的入侵。八十艘戰船,整整被燒掉三十多艘。
陸槿若又持著霍寧珘的手信,去到靈山衛,幫助靈山水師奪得勝利。可以說,摧毀東夷水師戰船隊,陸槿若功不可沒。
隨即,陸槿若領著靈山衛的軍隊,長驅而下,原本打算增援徐州戰場。
但霍寧珘不放心陸蒔蘭,便讓陸槿若直接來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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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各地戰情如雪花片般飛湧而來,都是對霍甯珘有利的好消息。
霍寧珘自己,已帶兵攻破徐州,而蕭隱等人,已退至鳳陽。
湖廣地區因為江照英與宋端聯手,已將整個湖廣納入囊中,大軍向南直隸一路壓進。
而在北邊,霍寧珩已率軍殺敵四萬眾,又因霍寧珘最初招攬的女真從後方牽制蒙古,令此次進犯的蒙古悉達部心生懼意,開始後退。
就連之前一直曖昧不明的蕭慈,也終於有了決斷。
在最初的時候,蕭慈與霍寧珘,的確是有過「保命」約定,兩人共同制衡蕭衝鄴。但很顯然,霍寧珘的實力早就強過蕭慈太多,到了後來,是蕭衝鄴與蕭慈一起也無法壓制霍寧珘。
而蕭慈。他之所以回到母家,是因為蕭隱到底打著承懿太子嫡脈的名號。
這卻是因為蕭慈的身世秘密。世人皆知,他是顯宗最小的一個兒子,卻極少人知道,他其實不是顯宗的親生兒子。
那個時候,顯宗已經好幾年無所出。而他的母妃,當時受盡寵愛的段貴妃,為了鞏固地位,就偷著與家裡安排的侍衛借了種。
但是,在蕭慈的心中,顯宗卻對他極為寵愛。不是生父,卻是他唯一承認的父親。
若是可以,他還是不希望江山易姓,而是希望仍舊是蕭家人主政。至於他自己,蕭慈很清楚,與霍寧珘如今的兵力相比,是沒有勝算的。
因此,蕭慈這段時日,其實做的一直是在觀望,打探。想知道蕭隱究竟是不是蕭家人。
在這個時候,蕭慈一直打探的消息,終於有了結果。
蕭隱的確不是承懿太子的嫡脈,而是一個從嶺南保養的孩子。所謂的承懿太子嫡脈,從頭到尾,都是東夷想要通過,控制大乾的計劃。
各方軍隊的逼近,令東乾四面楚歌,軍心大亂,霍寧珘也在這個時候抵達鳳陽。
平靖綱聽說東夷水師幾乎全軍覆沒,心中憤恨可想而知,那些水師上,可都是東夷人,是會聽他號令,而非聽從蕭隱號令的東夷人。
平靖綱見鳳陽亦要被破城,為了宣洩心中憤懣,便指揮麾下部隊,開始屠殺鳳陽百姓,四處掠奪財務。
蕭隱聞訊及時進行了制止。但東乾的敗勢摧枯拉朽,在各方共同發力之下,蕭隱再是才華出眾,也無法力挽狂瀾。更何況,還有一個根本不遜於他的宿敵霍甯珘,在步步逼近。
就在這時,蕭隱收到陸槿若的一封來信,信上請求蕭隱別再做東夷的傀儡,被外邦利用進犯中原。並且,為蕭隱安排了出海的船,且準備了大量財物,讓他遠離中原,做個富貴閒人。
霍甯珘也收到陸蒔蘭的一封信,信上請求,若是可以,請霍甯珘留蕭隱與她的老師一條性命。
陸蒔蘭寄出信後,心中一直忐忑,不知霍寧珘會如何作想,會不會責怪她。
直到半個月後,霍寧珘率兵攻佔南京後,隨即親自來接陸蒔蘭回京。她才知道,他並未責怪她。
霍甯珘太瞭解陸蒔蘭,按照她的性格,又怎麼可能不動惻隱之心,眼睜睜看著蕭隱被殺掉,而不做任何的努力。
當然,雖然沒有責怪她,但「懲罰」是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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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盛大的封後大典,在許多人有幸見證者的記憶中,都是終生難忘的風景。
新後陸蒔蘭穿著玄色寬袖上裳,下面是紅色長裙,繡有織金雲霞龍紋,高雅雍華,不可逼視。連腰帶亦是由銀絲線串以紅色瓔珞珠編就,有巴掌寬,將陸蒔蘭的腰肢勾勒清晰。
鳳冠更是精緻非常,鳳翎鳳尾是點翠如水般清透耀目的藍,累金明珠小龍如花枝般嵌在鳳中,兩旁是金掐絲綴滿紅寶的三博鬢。整個鳳冠華色澤鮮豔,又不失明淨之感。
普通女子若是穿上這身,恐怕就沒有人會去看她本身的模樣了。但著在這位陸皇后身上,卻完全無法掩蓋她的光彩。
甚至會讓人的目光在她的姿容中沉醉,覺得只有這樣的衣冠,才配得上皇后的國色天香。
陸蒔蘭以往都穿得素雅,陡然著上這樣繁複耀目的衣裙,將她的麗色映到極致。隨著她每一步的走動,鳳上的鳳翅便跟著輕輕顫動,三博鬢下綴著的珠滴亦前後晃動,令女子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奪目氣勢。
霍寧珘看著朝自己走來的陸蒔蘭。他沒有告訴她,他前幾天登基那一晚,做了一個夢。夢的卻不是天下盡握,而是他與她兩人。
那夢裡,是少年時的他,約莫十三、十四歲的樣子,在從南回京的河水中坐遊船。
行到一處,遇到一艘對面來的船,交錯而過時,對方的船卻停下了。
有一個穿水紅色衣裙的小姑娘,八歲多的年紀,抱著一柄箜篌,從對面那艘船的窗戶探出頭來看他,驚喜道:「甯珘哥哥,你也在這裡?」
少年霍甯珘不說話,冷淡地看著她。那小女童又蹙眉,苦惱道:「你不認識我?我是陸蒔蘭,你的未婚妻啊。」
水風吹動女童的垂髫,金色的陽光讓她的頭髮絲兒也在發光,小小的臉蛋比花瓣還要粉潤剔透。她又說:「我要去南京。我哥哥沒了,以後,就沒有陸蒔蘭,只有陸槿若了,你再看看我吧。」
霍甯珘隻任憑對方說話,並不回應。他正是最叛逆高傲的年紀,對這些小姑娘半分也不看在眼裡。
見對方漠視自己,小陸蒔蘭似乎很難過,慢慢道:「甯珘哥哥,再會。」
那船隨即就憑空消失不見了,令當時的霍寧珘猛然從睡夢中醒來。
他那時便在想,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一定會提前做好謀劃,令陸家站在自己這一方,讓陸蒔蘭從小便過得像個公主,早早呵護著她。
但是,還好,現在也不算晚。他們還有一生的時光,陪伴彼此,誕育子女,也盡到肩上之責,為這河山畫卷添上更絢麗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