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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新賜紫羅裙》第11章
第 11 章

  御史和錦衣衛本就是上達天聽的差使,一起進宮,實屬尋常。

  皇帝的確對這件案子重視,但另一方面,他也是想見陸蒔蘭。

  大殿裡三腳蟠龍朝陽鼎中飄著龍涎香,皇帝今日穿的是暗紅地滿繡雲紋常服,坐在禦案之後,俊美的臉上表情淡漠,只是,不時將目光落在專心致致稟報案情的陸蒔蘭身上。

  一聽便是半個時辰,詳細的來龍去脈,都弄清楚。

  馮征昊這回居然得了皇帝賜座的獎勵,心情一高,便將陸蒔蘭也好好誇了一頓,道:「這次,陸御史頗為辛苦,連日地熬更守夜。此回巡察有此成效,槿若功不可沒。」

  蕭衝鄴頷首道:「的確如此,後續便由錦衣衛與大理寺繼續審辦,都察院隻負責監審。你二人也該休沐幾日,好好休整一番。五城兵馬司執法犯法,惡行昭彰,既然已查出問題來,就必須嚴懲。你們此次都應當記上一功。」

  馮征昊自然是帶著陸蒔蘭謝恩。

  又過問幾句,蕭衝鄴才道:「馮征昊先退下罷。」又看向陸蒔蘭,道:「陸槿若留下。朕這裡有兩幅字畫,你幫著朕一同看看真偽。」

  馮征昊對字畫是沒有研究的,趕緊退下了。他也已聽說陸槿若之才,不遜於今科的狀元,倒沒有多想。

  馮征昊一走,蕭衝鄴便讓人給陸蒔蘭上茶,道:「說這樣久,口幹了罷?先潤潤喉嚨。」

  陸蒔蘭知道無人的時候,皇帝不喜歡她太講君臣之禮,也的確口渴,謝恩後便接過茶盞飲用。

  蕭衝鄴看著陸蒔蘭的臉,那眉心的一點朱紅,令少女的容顏越發光麗奪人,如明珠般煊煊照人眼目。她放下茶盞,抿抿唇角,那雙黑漉漉的眼睛也隨即看過來。「皇上要我看什麼畫?」

  蕭衝鄴垂下的兩隻手緊緊握了握,才慢慢張開,依舊只是輕擁著對方的肩,帶她走向龍案。——雖然貴為天子,但是對她,還得繼續忍耐。

  「槿若,朕這裡,前後得了兩幅王頌璣的畫,就是不知哪幅是真,哪幅是假。今日叫你過來辨一辨。」

  王頌璣是前朝人,於繪畫一道堪稱鬼才,只可惜畫作幾乎都被毀去,只有極少流傳下來,也愈顯珍貴。

  陸蒔蘭一直很喜歡王頌璣的畫,見皇帝得了,自然是要欣賞探討一二。

  ***

  霍寧珘今日也進宮了,太后特地叫了這些姑娘來,原本就是為了要讓他來相一相。

  倒也沒有直接碰面,太后讓小姑娘們在花園裡賞花撲蝶,帶著霍寧珘從另一邊的閣樓觀景,順道就讓他看了看樓下那群姑娘。

  這群貴女很快都發現了西邊閣樓欄邊多出來的兩個人,一個是太后娘娘,另一個,卻是一道高大峻挺的身影。這些女孩有的見過霍寧珘,有的卻沒有,一時都是面含羞色。

  霍寧珘神情冷淡,道:「娘娘今日特地召臣進宮就為這個?」

  太后不悅睨對方一眼:「什麼叫『就為這個』?你倒是不急,可祖母都這個歲數了,最想看的,就是你早日成親,她抱上曾孫子。」

  太后和霍老夫人都明白,霍寧珘是個主意大的,他的正妻,必須得他點頭才行。否則,娶了也未必是好事。

  霍寧珘顯然不欲多留,也沒有接話,只道:「臣去皇上那邊看看。」

  太后卻道:「不必,你如今難得上哀家這兒一趟,哀家叫皇帝過來,你們兩個陪哀家一同用午膳。」

  霍寧珘都到了頤安宮,太后自然要留他用午膳,就命人去請皇帝。至於那群姑娘,太后見霍甯珘這態度也知道沒戲,便讓人將她們先引去了西殿,晚些再送出宮。

  太后接著又道:「你既來了,便幫我刻一枚新章。哀家現在常用的那枚漢隸,還是你二十的時候幫哀家刻的。」霍太后說的,是她用於書畫的私章。

  霍寧珘這就走不成了。

  很快有內侍給他呈了描金漆盤來供其挑選,裡頭有白、青、墨幾色的空白玉章,亦有金、牙、角材質,高低大小不一。

  霍寧珘便取了筆,在章首大概勾了幾筆鳳紐,章底寫了太后的字號,又捉一柄趁手的刻刀在手裡,倚坐在窗前寬大的雕花靠椅中,低著頭開始刻章子。他坐得隨意,大馬金刀的,完全沒有旁人在太后宮中的慎微。

  頤安宮的太監宮女都是習以為常。霍太后對霍甯珘向來是旁人難以想像的喜愛和恩寵,當然也就包括喜愛他的脾性。

  刻這個對霍甯珘來說費不了太多功夫,倒是因霍太后不時與他說幾句,令他要刻得慢些。

  兩人正在說話,皇帝就過來了。上元節之後,這三個當朝地位最尊的人的確沒有聚在一起用過膳。皇帝接到太后懿旨,也只得先過來這邊,讓陸蒔蘭一個人在他殿中用膳。

  午膳後,蕭衝鄴先走了。

  霍寧珘仍留在太后宮裡,打磨印章微微不平整的一角。便聽到有人在向太后稟報:「皇上留了都察院陸槿若探討字畫,命那陸御史在殿中留用了午膳。」

  太后得了信,摒退那人,轉眸看向一旁的霍寧珘,突然問道:「七郎,陸槿若此人如何?你可算了解?」

  霍寧珘把玩著手中快完工的印章,道:「倒是見過幾回。娘娘何以突然問起陸槿若?」

  「據說,這陸槿若生得面若好女,比女子還漂亮,是難得一見的殊色。果真如此?」

  因著太后這句話,霍寧珘腦中浮現出陸蒔蘭的樣貌,尤其是那雙長睫如羽,水光盈盈的眼睛。便應道:「確是如此。」雖然是肯定的回答,卻未多作評價。只是問太后:「那又如何?」

  太后便蹙了蹙眉,道:「皇帝很賞識這陸槿若,曾在陝西與他引為知己。你也知道,蕭家人有些喜好男色的根子,看看那壽王就是如此。也不知那陸槿若是不是個懂事的。但願不是個不知天高地厚,想要通過攀上皇帝來博前程的人……」

  也並非霍太后對陸蒔蘭有偏見,而是她先聽說了陸蒔安去找霍寧珘逼親的事,對陸家就不喜了。為了權勢富貴無所不用其極之人,她可見得太多。

  霍甯珘聞言沉默片刻,道:「娘娘著實多慮。陸槿若此人,並非喜好邀寵媚上的性子。皇上更是心志遠勝常人,豈會如壽王般荒唐。」

  太后聽霍甯珘這般回答,便不再說什麼。

  太后也才三十多歲,霍家女子的容貌生得遠不如霍家的兒郎出色,太后並不算太美,只是皮膚潤澤白皙,舉手投足間很有一種韻味。她年輕時,是在當時盛寵的嘉貴妃手裡吃過虧的,嘉貴妃便是生得格外美貌,

  因此,太后對相貌太出色的人總是沒有好感。當然,對自己的弟弟和兒子是例外。

  離開太后宮裡,霍寧珘徑直便去了皇帝的書房。

  陸蒔蘭倒是還沒有走,皇帝在讓她陪著下棋。

  宮闕裡規矩森嚴,下人歷來靜無聲息,太安靜了,大門又開著,霍寧珘在門外便聽到了蕭衝鄴與陸蒔蘭模糊不清的對話聲。

  兩人的聲音纏在一起。陸蒔蘭的嗓子雖然有些淡淡沙啞,那聲音本質卻是如一股小溪流般細柔,卻並不如蕭衝鄴變聲過後的低沉醇厚,倒像是被什麼藥壞了嗓子。霍寧珘眯了眯眼。

  內侍通傳之後,皇帝起身相迎:「小舅舅來了。」

  「首輔。」陸蒔蘭也趕緊站起來見禮。她看到霍寧珘,立即想起許多天前對方教她射箭時的情景,心裡忽快了兩下。

  霍寧珘也有好些日子沒見著陸蒔蘭,這些天,對方一直在忙。他雖然看了都察院送來的奏疏。但面對面地看到陸蒔蘭,這半個月來還是第一次。

  霍甯珘看向陸蒔蘭。對方的下巴比之前尖了一點,可見近來著實是累著了。

  陸蒔蘭便讓開位置,讓霍甯珘與蕭衝鄴對弈。

  梁同海深知皇帝的心思,讓人又給陸蒔蘭取了個凳子來,讓她坐在一旁觀棋。

  陸蒔蘭卻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她今日小腹總有些微微墜脹,這是她以往來月信前的感覺。但她的月信歷來很準時,難道最近總是晨昏顛倒,引得月信的時間亂了?

  陸蒔蘭歷來謹慎,不管是月信要來了,還是純粹因勞累引起,她都不敢再留,立即道:「皇上,首輔,下官忽然想起有樁急事未了,得先出宮了。」

  霍寧珘一來,她就要走,這實在是有些引人聯想,陸蒔蘭也知道這樣很失禮,甚至是對首輔大人的不敬,但她也顧不得那樣多了。

  霍寧珘慢悠悠落下一子,這才轉頭,冷冷看向陸蒔蘭,未置可否。

  蕭衝鄴也為陸蒔蘭難得的「不懂事」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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