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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新賜紫羅裙》第33章
  第33章

  這個人毛方晉並沒見過幾次,卻絕不會錯認。

  毛方晉穩了穩心神,立即上前道:「下官都察院毛方晉見過首輔。」態度轉變之迅速,與先前的氣焰囂張形同兩人。

  刑部的吏員屬底層,大都沒有見過霍寧珘。聞言都愣一愣,趕緊齊齊參拜。

  霍甯珘在朝中獨一無二的威勢,倒不只因為他是首輔。很多人是因做了高官才有權力,但霍寧珘相反,他是先有權,才做了這首輔,實質上是軍政兩把抓。

  毛方晉便又道:「下官不知首輔親自過來關心案情,未到外面迎接,還望首輔恕罪。」他正想解釋自己為何認定陸蒔蘭是兇手,卻見霍寧珘面容淡漠,只道:「回答我先前問題。」

  毛方晉能做這斂都御史,腦子自然也是轉得快的。但霍寧珘這語氣,他卻一時聽不出門道。他見霍寧珘進門後也沒有怎麼看陸槿若,覺得霍寧珘應當是為別的事而來,正好聽到自己在裡頭高談闊論,而非為陸槿若而來。

  毛方晉想了想說:「稟首輔,若只是會模仿多種筆跡,自然是沒有嫌疑,但這陸槿若,卻是多項疑似兇犯!」

  霍寧珘眸色冷凝,只道:「疑似?實證呢?」

  毛方晉被這位首輔的目光籠罩,片刻的功夫,他後背的衣裳竟被汗濕。他只能道:「暫……暫時沒有,下官是打算先詢問陸槿若之後,再繼續深挖證據。」

  霍寧珘陡然沉下面容,道:「沒有證據。本朝律法禁止風聞彈劾,要求必須拿出真憑實證。毛方晉,你倒好,憑一己猜疑便要將一名監察御史關進台獄?」

  霍寧珘語調並不算太重,毛方晉兩腿卻已開始打戰,手也顫個不停。

  他當即跪下,狡辯道:「首輔,都怪下官魯莽。下,下官也是太急於破案,為同僚伸張正義,因此心浮氣躁了些,還望首輔明察下官的一片昭昭之心!」

  霍寧珘沒有再多說,也似沒有耐心多說,只道:「毛方晉,你這斂都御史不用繼續做了。自除官服,明日不用再上都察院,該接受調查的自會有人找你。」

  室內諸人皆是一怔。

  誰也沒有想到,霍寧珘會直接免了毛方晉的官。都以為最多是處罰一二罷了。

  毛方晉本人也是完全呆愣住,心裡一片灰敗,卻一句話也不敢反駁。他很清楚,自己在這個年輕的男人面前,就跟螻蟻沒有兩樣。霍寧珘只需一句話,自有人將他的意思傳達給吏部辦理。

  陸蒔蘭也有些詫異,隨即又覺得不意外。

  霍寧珘本就對官員要求甚高,諸多方面可說是嚴苛。有很多在蕭衝鄴登基之前就上任的官員,霍甯珘都不大滿意,一個個已被撤換掉不少。當然,霍寧珘也不可能一次將官場的人清除完,要維持這樣龐大的國家運轉,就算換血也得有個逐步遞進的過程。毛方晉這樣的官員,原就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不過……那兇犯到底是不是毛方晉,她還有些疑惑……

  霍寧珘這才看向陸蒔蘭,道:「陸槿若過來,我有話問你。」

  陸蒔蘭便趕緊上前道,跟在霍寧珘身後,一直到上了馬車,卻沒有見對方說任何話。她便主動道:「多謝首輔。」

  「沒事罷?」霍寧珘終於慢慢問。

  他借著車廂裡昏暗的光線看著陸蒔蘭。這樣的纖弱,若只看外表,就如枝頭的一簇花,或許風雨一揉就碎掉。現在,偏偏越進了不屬她該進入的世界,滿布荊棘與陷阱的世界。

  毛方晉想的什麼,霍甯珘很清楚,無非就是想著陸槿若細皮嫩肉的,多半熬不過他的手段。

  這世上屈打成招,弄假成真的冤獄還少了?三法司官員的手段多的是。若陸蒔蘭是個沒有人護著的,毛方晉未必不能如願。

  「我沒事。」陸蒔蘭又道了一次謝。哪怕是霍寧珘不來,她其實也有辦法脫身,只是要麻煩些。她原本想問問對方為何會出現,但現在這馬車裡的氛圍,也讓她不敢問了。

  就這樣問一句之後,霍寧珘就不再說話。在方才送陸蒔蘭回伯府之後,他就接到密報,是他派出去調查陸家的。結果倒是令他頗為意外……霍寧珘想起那密信上的內容,無聲扯扯嘴角,含著譏誚笑了一笑。

  陸蒔蘭感覺到霍寧珘似是在不悅,她卻不知什麼原因,還不大好問。便一路沉默回了府。

  •

  這一來一去的,已是快四更天。陸蒔蘭幾乎沒怎麼休息,便又到都察院。

  斂都御史毛方晉被罷黜的消息,已傳遍都察院,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聶書雲遇襲之事,也傳了個遍。誰知第三天,毛方晉又被錦衣衛帶走。

  一時間人心惶惶,眾人也不知這毛方晉到底是不是殺害三法司官員的兇手。

  在那晚之後,陸蒔蘭也有兩日沒見著霍寧珘。直到謝遇非邀請她去參加他侄子的百日宴。

  十八年前的霍家、謝家、陸家,曾因共同捲入「南渡案」,被當時的顯宗皇帝打壓。這三家稱得上是患難之交。

  顯宗駕崩後,霍家一步步成為龐然大物。謝家始終跟著霍家走,如今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反觀陸家,卻是一蹶不振,越發衰微。

  謝遇非的侄子謝丹庭滿百日,這是謝家嫡系唯一的第四代,是嫡長,可是件大事。

  謝家一直忠心耿耿追隨著霍家,霍家當然要給謝家做面子。連霍老夫人都親自帶著兒孫前去。

  霍甯珘與霍寧珩便一起來接霍老夫人,霍老夫人看著自己這兩個嫡孫,真是無論哪個方面,都怎麼看怎麼滿意,隻除了一件事。

  她便道:「今日走這一趟,我是既替謝家喜得重孫高興,心裡又不好受得很。你們兩個,是存心想要氣我這老婆子是不是?」

  霍老夫人只是說了這樣一句。霍甯珘與霍寧珩立即知道他們這祖母接下來的話,都垂著眼開始沉默。

  果然,霍老夫人先看向霍寧珘,道:「七郎,你倒是跟祖母說說,人家華昭郡主,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究竟是哪裡入不了你的眼?」

  霍寧珘也不是任何時候都講兄弟情,比如這時,他便朝霍老夫人笑一笑,道:「祖母,怎麼說,哥也得排在我前面吧?」

  「……」霍寧珩看他一眼。

  果然,霍老夫人一路叨念的人,就成了霍寧珩。

  陸蒔蘭一到安陽侯府,就有人將她往後面招待貴賓的北院引。

  今天百日宴的主角謝丹庭是個白軟軟的小胖子,真的胖,穿著個紅肚兜,四肢圓成藕節,沉甸甸的。誰見了都能被逗笑。

  這孩子不哭不鬧的,還一點不認生,溜圓的眼睛左顧右盼,顯然很喜歡熱鬧。

  謝遇非洋洋得意,仿佛這娃是他自己生的似,從奶娘手裡接過來,抱著到處炫耀。

  陸蒔蘭到的是男賓的一邊,她見霍家兄弟都到了,便上前向霍甯珘與霍寧珩打招呼。霍甯珩與陸蒔蘭聊了幾句。霍寧珘只在一旁聽著,沒說話。

  謝遇非心中一直惦記著陸蒔蘭醉酒那晚的事。他暗暗觀察著霍寧珘,尤其是對方看陸蒔蘭的眼神。生怕七爺真的走上歧路。

  謝遇非便抱著自己這嫩糯糯的侄子來到霍甯珘面前,道:「七爺,你看,是不是很可愛!」他在提醒霍寧珘,要男人和女人結合才能生出孩子。男人和男人連後代都生不出來!

  霍寧珘對這些軟趴趴的東西沒興趣,瞥了瞥,收回目光。

  陸蒔蘭卻接過話道:「小公子的確可愛。」

  霍寧珘便沉默看陸蒔蘭一眼。

  謝遇非就將侄子又抱到陸蒔蘭面前,直接遞給她:「槿若也抱一抱罷。」

  陸蒔蘭以前常常抱她老師家的孩子,便了接過來。這麼小的東西,卻已有自己的喜好。女子的身體香香軟軟,謝丹庭在女人懷裡待慣了的,哪會適應謝遇非那身板和力道。

  謝丹庭到了陸蒔蘭懷裡,不知是因舒服多了,還是別的原因,小嘴巴咧了一咧,逗得陸蒔蘭和謝遇非都是一笑。

  陸蒔蘭抱孩子的動作很嫺熟,謝遇非則站在她身旁,握著自己侄子的小肥手輕輕搖晃,與陸蒔蘭一起逗著孩子,還不時發出大笑。

  這畫面……看在某些人眼裡,就跟一家三口似的。

  陸蒔蘭無意中抬頭,突然發現霍寧珘看著自己,半闔的眸子裡烏沉沉一片。

  陸蒔蘭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之感,不明白首輔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正在猜測霍寧珘的想法,胸前卻是一熱。低頭一看,竟是這謝丹庭吐奶了。白花花的奶水,毫無預兆從嬰兒小嘴中噴出,盡數落在陸蒔蘭的胸前。

  陸蒔蘭怔了一怔,身體微滯。

  孩子的奶娘趕緊上前,道:「哎,小公子這半個月來都未曾吐過奶,今日怎的又這般了。」

  陸蒔蘭便將孩子遞給那奶娘,趕忙側過身去,眾人都只當她是因污穢了衣裳想避一避,倒沒有人多想。

  謝遇非的長兄謝遇啟斥責那奶娘說:「嬰孩吐奶是常見的,就算真有異常那也是你們沒有照顧好,莫在客人面前驚怪。先將客人招待好才是。」

  又有侍女給陸蒔蘭呈上潔淨棉帕,陸蒔蘭便自己背著身擦拭衣裳。霍甯珘盯著陸蒔蘭那泛紅的耳尖,片刻後挪開目光。

  謝遇非便道:「槿若,走,去我院裡換身乾淨的。我五弟身形與你相似,我立即讓他那邊送一套新衣過來。」

  還沒正式開宴,她若因這個就回伯府了,倒顯得失禮。而且會引來眾人疑竇。陸蒔蘭對謝遇非為人自是放心,想想便說:「好,那就有勞三哥。」

  「跟我還見外什麼。」謝遇非趕緊帶著陸蒔蘭離開。

  還好謝遇非帶她走的是一條府中人跡稀疏的小道,穿花拂柳的,又是捷徑,倒是沒花太多時間,便來到謝遇非的院子。

  謝遇非一回院裡便指揮著人放溫水,備棉帕,道:「槿若,你順道擦一擦罷。奶水都浸進你衣裳裡去了。」他知道陸槿若頗愛潔,被吐了這麼一身,肯定不舒服。

  謝遇非將陸蒔蘭推進淨室,聽到裡面落鎖的聲音,坐在房間裡等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一道男子的身影,驚訝道:「七爺?你過來做什麼?」

  霍寧珘還未答話,卻聽淨室裡突然傳來陸蒔蘭的低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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