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真實副本(十五)
【距離掩體坍塌還有——五分鐘。】
“這邊,往這邊跑!”
辛燭記憶力很強,一直跑在最前方帶路。
原本眾人跑的還有些含蓄,不是非常快。誰知電子音一將掩體坍塌的時間明碼標價,在場的諸位就都不約而同的急切起來,開始瘋狂的加快逃生步伐。
這種感覺就像是地震或者火災來襲,眼前是濃煙以及滾滾熱浪,還有不知何時會掉落的碎石塊。眾人只知道往空處沖,奔跑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原本十幾分鐘的路程,硬生生的只用不到五分鐘就跑了出來。
【距離掩體坍塌還有——兩分鐘。】
辛燭第一個跑出來,沒跑幾步就虛脫的倒在地上,慘白的齊肩發耷拉在脖頸後,一捋一捋全被汗水浸濕,看上去就像剛被人從水裏打撈上來。
緊隨其後的是張清嶼,單單一個人狂奔出來已經是體力極限,何況他的肩膀上還扛有一個夏一回。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在微喘,單膝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夏一回狀況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彎著腰在一邊狂咳不止。方才雖然沒有像辛燭、張清嶼一樣進行極限衝刺,但他也嗆進了不少滾滾濃煙,此時只覺得嗓子眼跟有火在燒一樣,乾咳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好不容易緩過來,夏一回抬眼看了看,忍不住心下一沉。現在掩體外邊只有三個人,李白和徐穗穗不見蹤跡。
【距離掩體坍塌還有——一分鐘。】
一分鐘時間可以做些什麼呢?
有些人可以拿這一分鐘泡杯牛奶、倒杯開水、撐開雨傘走一小段路程。有些人卻不得不使用這一分鐘逃命。
夏一回朝著大門內喊:“快出來!”
鋼筋水泥砸落的聲音將夏一回說的話全數掩蓋,入眼所及一片混亂,濃煙遮蔽視線,什麼也看不見。
辛燭喘著聲說:“這兩個人該不會被困在裏邊了吧?”
“不會的。”說這話的時候,夏一回自己也不是很能肯定。
李白的體力已經全部耗在了那所高中校園,徐穗穗的身體更是剛剛才痊癒,兩人現在是團隊裏邊最容易,也是最有可能掉鏈子的,偏偏還一齊消失不冒頭。
沉寂了不知道多久,夏一回眼睛一亮:“我看見他們了!”
濃煙之中,有兩個手牽手的身影若隱若現。
時間已經越來越急迫,李白跑近出口,身後還拖著一個體力嚴重不支的徐穗穗。兩人顛簸的即將沖出來,眼見著就要成功,大門口忽然亂石紛飛,一個龐大的身影猛然竄出。
夏一回定睛一看,心下愕然。
那竟然是一隻爬行種!
那只爬行種原本一直安靜的潛伏在大石頭下方,即便大火燃起也默不作聲。甚至辛燭、張清嶼、夏一回三人從它的頭頂踏過也毫無動靜,此時面對李白與徐穗穗,它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忽然喚醒,奮力撲上去撕咬。
外頭的人看裏邊是驚險無比,裏邊的人更是得嚇得六魂無主。混到現在這個地步也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了,李白倒是沒有嚇得太厲害,只是下意識的有點懵。
正呆愣在原地時,頸背處忽然傳來一股大力,將他一下子就推了出去。
回首看過去,只剩下鋪天蓋地的大火,以及阻擋視線的滾滾濃煙。
有一個拇指大小的藥瓶滾出,玻璃瓶身磕在碎石塊上,發出‘叮叮噹’的清脆聲響。瓶口被人為的鑽了兩個小孔,一根紅繩穿過小孔,在滾落的過程中糾結成一團。
李白攥緊拳頭,一言不發的看著地上的紅繩小瓶。
【距離掩體坍塌還有——三十秒鐘。】
見只有李白一個人跑出來,夏一回幾乎已經料到了徐穗穗的悲慘下場。
辛燭癱在地上,氣喘吁吁的問:“那個瓶子是逃生遊戲發的藥瓶吧?”
沒有人搭他的話。
夏一回目不忍視的別開視線,正巧看見張清嶼朝著這邊看。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的交匯一瞬,不約而同的從對方的眸子裏看到了一絲恍如隔世的複雜。
這個藥瓶,給他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鬼牌副本中‘人偶舞會鬼牌’,夏一回與張清嶼、李白與徐穗穗,兩隊人馬分別站上了答題區以及木板區。如果說夏張二人屬於默契十足互相成就的,那麼李徐二人就屬於摩擦不斷困難重重。那個遊戲的結局夏一回甚至記不太清楚了,但他依然記得李白遞給徐穗穗小藥瓶時,後者驚喜到發亮的眸光。
沒想到這份‘驚喜’一直保留到現在,並且在這種時刻給予某些人沉重的一擊。
【距離掩體坍塌還有——十秒。】
電子音開始倒計時。
【十、九、八……】
忽然,李白背對著眾人動了下腳步,跨過小藥瓶,直線朝著濃煙而行。
夏一回一把拽住李白,咬著牙明知故問:“你想幹什麼?”
李白微微側過臉,臉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與嚴肅,但開口的聲調卻暴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他眼眶微紅,聲線顫抖道:“我去陪她。”
夏一回倒吸一口涼氣:“你認真的?”
【六、五、四……】
李白點頭:“認真的。”
夏一回神情微動,緩緩鬆開了手。李白最終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子,頭也不回的一步、一步,就這麼直直的邁入濃煙之中。
【三、二、一……】
【倒計時結束。】
‘轟’的一聲巨響,樓層猛的坍塌。
災難隨著倒計時的結束而結束,眼前的熱浪與灰塵一起平息,這裏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模樣,除了廢墟,其餘一切正常。
“不紳士了這麼多回,關鍵時刻總算有一次紳士。”想了想,辛燭又撇著嘴評價道:“但為此拋棄性命,他死的也太過於廉價。”
“不是的,並不廉價。”
夏一回從石塊下挖出瓶子,細細的磨礪瓶身,說:“你知道麼?等這一次回頭,徐院士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辛燭愣住,皺著眉面露茫然。
隊伍從五人縮減到三人,急迫的局勢卻容不得剩下來的人進行休整。
暴露在外的玩家隨時可能會遭受到成群結隊的爬行種攻擊,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必須要儘快的找到新的掩體,如此才能增加倖存幾率。
然而許多事情都只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奇難無比。
出了掩體之後眾人才恍然發覺,外頭簡直就是大型天災之後的模樣。隨處都是爆破後的殘骸,暗處還有無數隻發亮的眼睛正在伺機匍匐著,就等著過路的玩家精疲力盡,它們再一鼓作氣的撲上來進行攻擊。
一直到深夜,眾人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
夏一回忽然開口說:“你們覺得之前的學校怎麼樣?”
辛燭忘性很大:“什麼學校?”
“就是去解救李白時,我們進去過的那個高中校園。”
夏一回一邊摸黑走著,一邊不死心的建議道:“現在很多地方要麼已經塌陷,要麼有很多危險。但那所學校不一樣,它裏邊有許多李白留下的巨型植物,那就是一個天然的屏障,可以讓我們躲過許多危機。”
這個提議不見得有多好,但眼下也沒有更適合躲避的地方。這樣一想,夏一回的建議迅速被採納實踐。
趕路過程中,電子音忽然響起。
【現在開始播放倖存者名單。】
【辛燭、夏一回、張清嶼……】
一串名字大約十個,依次報下來,全是饒舌的外國人名字,華國人名僅剩下四個。
除了在場的三人,另外以後華國人名大家都很熟悉——金元。
夏一回唇角勾起,眯眼說:“那個小胖子竟然還活著。”
辛燭譏諷說:“他的技能是反彈別人的技能,看來這個遊戲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強者為尊。喏,沒見著這裏還有一個混子苟到十強了麼。”
“你太小看金元了。”夏一回搖了搖頭,滿是深意的開口說:“他可不是混子。”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倖存者名單並沒有影響三人的趕路。大概在名單公佈幾個小時以後,三人終於找到了學校的便利店,並且決定在這裏暫時歇腳。
四處轉悠了一圈,夏一回臉上劃過一絲驚歎。學校的便利店在經過重重劫難後,竟然還能保留最初始的模樣。
貨架上頭,已經過期的食品和日用品依次排列開來,許多包裝袋上已經騰滿一層灰塵,手指一摸就能摸成另外一種顏色。
夏一回撇下另外兩人,獨自前往藥品區域。
方才極限衝刺,這兩人均受到不同程度的燒傷,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趕路後,燒傷已經嚴重惡化,雖然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但夏一回還是下意識的開始找藥。
食品和日用品已經過期了,藥品可不一樣,許多藥物的保質期奇長無比,說不定有些可以派上用處呢。
拐過一道彎,夏一回終於摸到了藥品區域,他舉著蠟燭,應著微弱的光亮又向前走了一小步。
‘噔’的一聲輕響,嚇了他一跳。
地上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全是感冒藥以及治療腹瀉的藥。有什麼東西躥了過去,驚的人頭皮發麻,仔細一看,才發現只是個老鼠。
夏一回左手持蠟,右手在一地的藥品中胡亂翻找。時不時翻開什麼東西,就會有老鼠躥出。且有好幾次他好不容易翻出來燒傷藥物,可惜那些藥均已過期。
大約一小時後,他方才驚喜的找到合適藥物。
然而拿著藥回到兩人身邊後,夏一回卻忽然傻眼。手中的燒傷藥只是一個人的分量,那麼這藥到底給誰用,就成了值得讓人思考的問題。
辛燭眼睛紅紅的像小兔子一樣,撒嬌的功底爐火純青,張口就來:“夏哥哥,藥給我用吧……我好痛啊……”
他說的話夏一回一個字也不會信,剛剛趕路的時候明明像一個沒事人一樣,怎麼可能現在就痛的這麼厲害了呢。
想是這樣想,但對上辛燭那雙細長的貓咪眼,看到他眸子裏帶上的那一絲卑微的祈求意味時,夏一回還是無可避免的開始心軟,拿著藥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清嶼沉默了一會,從空間裏拿出消炎藥,一言不發的開始自己上藥。
“等一下!”夏一回想要阻止,但他的動作沒有張清嶼快,一會功夫,張清嶼就已經潦草的處理完傷處。
消炎藥和燒傷藥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一個只能阻止傷口的惡化,另一個可以治癒傷處。現在張清嶼用了消炎藥,為了避免藥性相沖,自然不能再胡亂的加上別的什麼藥物。
這燒傷藥,最終還是花落辛燭。
至於辛燭是怎樣的趾高氣昂耀武揚威,這些都是後話,不提也罷。
清晨,電子音發佈規則。
【真實副本第八天】
【本次有血清空投,隨機發放20個。】
【未找到掩體者隨時會遭遇爬行種圍剿危機,找到掩體者可能會遭遇爆破危機。】
【玩家所在區域——未選中。】
夏一回鬆了一口氣,還好這次沒有選中爆破,這就意味著又可以在副本裏苟上一天。
然而事情沒有預料的那般美好,在眾人所料不及的時刻,電子音繼續響起。
【毒區縮減。】
【同一個區域內隊伍共存人數不得超過兩人,若總人數超過兩人,則在所有玩家中隨機挑選一人‘毒’死。】
四周一片靜謐,這下子連老鼠都不敢大聲叫喚。
辛燭忽然搖了搖手中的燒傷藥膏,明裏暗裏譏諷說:“有些人應該明白夏哥哥的選擇,就不要死賴在這兒了,搞得多難看。”
張清嶼坐在最靠近門的地方,聞言也只是略微掀起眼皮,冷冷的看了辛燭一眼,並未回話。
見此,辛燭再次開口,冷笑說:“難不成還得讓我們趕你走?”
張清嶼還沒說話,倒是夏一回先出聲了。
他忽然開口,平淡說:“夠了。”
這聲音和往日裏的聲音實在是太不一樣,平淡裏頭是蘊含的極深怒意,這怒意甚至引的正在劍拔弩張的兩人雙雙看過來。
張清嶼認真的看著夏一回的臉色,辛燭則是疑惑的歪頭:“夏哥哥,你說什麼?”
“有什麼好吵的。要不你們倆留著,我走?”
夏一回抬起頭,語氣平靜,就好像真的只是發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疑問。但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他怒火已經到達頭頂的先兆。
辛燭見好就收,沒有試圖再去挑戰夏一回的極限。
現在隊伍裏只能有兩個人留下來,一個人必須走,現在的選擇權基本上就在夏一回的手裏。看了看左手邊的張清嶼,又掃了眼右手邊的辛燭,他忍不住困擾的扶額長歎。
生存和死亡——這是一個十分操蛋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又到了做選擇題的時候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