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鬼牌賭場(五十三)
一語畢,眾人仔細觀察那只貓。
白貓耷拉著身子,小腹平坦不見絲毫起伏,看其模樣確實是死了。
輪船甲板上眾人開始交頭接耳,交流著什麼,顯然他們並不確定這種答案能不能算回答正確。
女裁判倒是果斷的很,她微微一笑說:“這題算你答對,只是……你不覺得這只貓很可憐麼?”
這句話說完,就像是被帶了節奏一般,輪船眾npc像是找到了宣洩點,紛紛開始辱駡。
“裁判說的沒有錯,實在是太殘忍了,申請取消玩家的比賽資格!”
“貓又沒做錯什麼,憑什麼為了解答就這樣對可憐的小貓咪。”
“若是不打開那個小盒子,貓咪本可以存活的……”
與遊輪甲板一邊倒的畫風不同,直播間彈幕維護夏一回的要更多。
“我也是醉了,殺人的時候都不見npc這麼激動,弄死只貓搞得跟什麼一樣。”
“那個說取消比賽資格的我也就呵呵呵了,哪里來這麼大的臉,無語。”
“我也養貓,其實看見貓死掉那一瞬間的心情是有些複雜的。但如果我面臨這種情況,我只能說人命比貓命要重要的多,何況夏夏代表的可不是他自己,他還是張大神的‘虞姬’咧。”
“是女裁判帶的節奏!你們看,她現在笑的一臉得逞的模樣1551”
“夏夏加油,繼續往前走,不要被npc影響心情啦。”
夏一回看了眼彈幕,唇角微勾道:“小傻子們別生氣了,這個是女裁判的心理戰術,我是不會上當的。”
聽見夏一回的話,大家先是被那話語中的寵溺口氣迷倒一瞬,待反應了過來,不少人開始疑惑。
心理戰術,什麼叫心理戰術?
夏一回將貓塞回小木盒,轉眼看了下李白那邊的情況,隨意的開口解釋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先拋出一個看起來無法解答的難題,支使npc們向我灌輸一個理念:這題無解,快去看下一題。”
“上一輪答題我就中招了,在幻境破除的情況下竟然主動放棄了答題機會,這一輪我提前安了個心眼,穩穩當當回答正確。新的心理戰術就開始了,說我虐貓。”
“副本遊戲,真要當真就輸了。”,夏一回唇邊的笑容泛著一股子冷意,緩緩開口說:“也不看看,這個是真貓麼?”
觀眾紛紛愣住。
現實世界有不少年紀比較小的孩子正在觀看直播,他們聽清楚了夏一回的話,但依舊是滿臉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我明明看清楚了,那貓是真貓呀!”
年紀小思維也不開闊,年紀稍微大的人閱歷要足很多,他們幾乎在一瞬間就理解夏一回話語中的潛臺詞,之後便是滿臉震驚。
不待長輩們開口解釋,副本中的夏一回已經做出了解答。
“遊戲玩到後面,總是容易入戲太深。被npc的情緒影響,因女裁判的不公而憤怒,這些都是可以影響心緒的東西。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打破眼前一切虛幻,堅信自己能回到現實世界。”
除非遊戲必要,夏一回很少說這樣的長句子剖析內心,與其說這些話解釋給彈幕聽,倒不如說這些話是特意說給他自己聽的。
npc是假的,女裁判是假的,貓也是假的,就連直播間觀眾都有可能是副本計算出來迷惑玩家視線的。
唯一真實的……
夏一回看向張清嶼,勾唇淺笑。
“準備好了麼,又要開始公開處刑了。”
張清嶼抿唇看了他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無奈,最終還是緩緩點頭。
側面木板傳來轟的一聲巨響,趁著海怪還未爬起,李白迅速的舉起手中的紙條,高聲念出解答。
幾秒鐘後,女裁判的聲音傳來。
“答題正確,現在的比分是6:5哦~”
夏一回沒有多停留,與張清嶼並肩,再次踏入濃濃紫霧中。
這次的幻境構建的要更加龐大,與之前的實驗室相比較,簡直不是一個重量級。
這是一個類似于教學樓走廊的地方,頭頂上的燈發出烏拉烏拉的響聲,走廊上滿是鮮血與碎肉渣,角落裏還擺放著兩具穿著校服、已經開始腐爛的屍體。
防空警報被拉響,天空中飛過一架直升機,空投飄著黃色硝煙緩緩落下,掉到學校的操場裏。
一開始進入幻境,紫色煙霧還沒有那般濃重,周圍的景物看的十分清晰。
夏一回盯著牆上的公告欄看了一會,上面的紙張被扯得七零八落,僅存的一張還只剩下半截,看起來十分磕磣。
上頭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
【科研院帶兵偵查,爬行種數量眾多無法清除,生還者數量不詳。】
【此地全面陷落,組織批准放棄。】
【報告員:夏一回。】
看到自己的名字,夏一回歎了一口氣,罕見的有些無奈:所以說為什麼張清嶼的執念都與他有關,聽起來他是真的很渣誒……
又仔細的看了看那張紙,紙張末尾印著一個小小的紅章。
這紅章夏一回再熟悉不過,每次經受實驗體的事,末尾總是要蓋上那個紅章,因此他可以確信,這張紙的的確確是研究所出品,容不得造假。
想了想,夏一回轉頭問張清嶼:“你還記得這裏麼?”
張清嶼沒有回話,他站在床邊,眼睛一直望著外頭剛剛掉落下來的空投。
事實上夏一回剛講話問出口就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幻鏡模擬的是張清嶼的各種執念,是一些容易讓他陷落的、以及印象深刻的事情,張清嶼若是不知道那才叫奇了怪。
跟著他的步伐來到窗邊,空投安安靜靜的擺放在操場邊緣,草木上覆蓋著一層薄冰,有些地方的草皮都被掀起,又被人挖掘過的痕跡。
夏一回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等待。
大約幾秒鐘的時間,有一個身材矮小,穿著髒破校服的小女孩踉蹌的走到空投旁邊,彎著腰在空投箱裏胡亂翻找著。
終於摸出一塊壓縮餅乾,她慌張的將壓縮餅乾拆開,眼神警惕的四處瞥著,三口並兩口的將壓縮餅乾往嘴裏塞。
在這個朝不保夕的城市,食物藏在哪里都不安全,唯有進肚,才最讓人安心。
“那是誰?”夏一回困惑的看向張清嶼。
張清嶼語氣平靜,“變異種危機爆發沒多久,我們在這所學校找到了實驗體57號。”
這樣一說夏一回瞬間就懂了。
他想起來印象中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又抬眼看向操場上髒的像個泥猴般的孩子,說實在的,夏一回真的很難將這兩個人聯繫在一處。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
一夥身著防爆服手上端槍的人邁著警惕的步伐走近,與此同時,隱隱約約的爭執聲傳來。
“我覺得應該救。”
“我覺得不應該。”
“可是那還是個孩子呀!”
“孩子又怎麼樣,你沒有看見旁邊已經圍滿了變異種麼?我們去救只會全員搭進去,一起見上帝。”
“夏院士來了,我們聽夏院士的,他這人最穩當了!”
夏一回微微偏頭看去,正巧看見十年前的自己緩步走到窗戶邊,朝著操場看。
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兩人臉上均未戴防爆面具,面容清晰的暴露在空氣中。
那兩人正是十年前的張清嶼與辛燭,三人好像被編制成一個隊伍,共同出行。
察覺到身旁軍裝張清嶼舉槍的動作,夏一回忽然伸手按住槍支,“等等。”
張清嶼頓了一下,眉心微蹙。
夏一回緩緩吐了一口氣,“我想再看看。”
看看十年前,看看這些地方,再看看他忘掉的那些恩恩怨怨。
張清嶼垂下手,盯著操場中心的57號,神情冷漠。如果方才夏一回沒有制止,他這一發子彈必定會射中操場上57號的眉心。
此時的57號已經發現周邊的變異種了,她倉皇的從空投裏拿出炸彈,邊往身上綁邊逃離開來,一路被變異種戲弄著,躲到樓梯道下邊,周圍是十幾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有變異種,也有倖存者,他們都在等待小女孩血液流盡,食其血肉以果腹。
小女孩絕望的抬眼,正巧看見窗戶口聚攏起來的武裝小隊,她崩潰的哭出聲,眼睛裏的求救意味十分明確。
“夏院士,這孩子我們到底該不該救?”有人忍不住問道。
幻覺體沉默了一瞬,道:“救。”
“不能救。”辛燭出聲制止,話語中是滿滿的不贊同,“救下她又有什麼用,缺了我們的保護,她照樣會死。沒錯,她還只是個孩子,但在這個世道,弱小就是原罪。”
幻覺體說:“我們可以將她帶回研究所,參與研究。”
辛燭執著道:“夏哥哥的命比旁人金貴一萬倍,我不允許你受傷。”
兩人間的對話沒頭沒腦,詭異的是沒有人提出異議,似乎所有人都聽懂了。
幻覺體抿唇,忽然用詢問的眼神看向張清嶼,道:“你覺得呢,這個孩子該不該救不救?”
聽見幻覺體的這句問話,夏一回下意識扭頭,看向軍裝的張清嶼。
印象中的張清嶼佛系玩遊戲,總是不管事,但若是看見有人求救,必定會出手相救,這個事情中校園角鬥場就已經得到了驗證。
當時變異種橫行,許多人沒有辦法存活,迫不得已躲進了張清嶼所在的教學樓,張清嶼並沒有驅逐這些人,他選擇了庇護。
還有前幾輪遊戲李白出事,當時的夏一回也是篤定張清嶼人活著十分佛系,所以必然不會救。
但事實證明,他還是救了。
不談論李白那個不明不白的威脅,最後的結果就是張清嶼出手了。
那麼眼前的情況已經很明確了,必定是十年前的自己主張救,辛燭十分抗拒,而張清嶼同意救援。
想到這裏,夏一回眉頭微微一皺。
太奇怪了。
夏一回很瞭解自己的性格。
在顧全不了自身安危的情況下,他不可能胡亂搭上性命去救一個陌生人,除非……事情有了十足的把握。
另一邊,許多人的目光都凝結在張清嶼身上,所有人都在期待張清嶼的回答。
後者頓了頓,言簡意賅:“不該救。”
“……!”
這一瞬間,夏一回瞳孔擴張,他驚訝的看了看幻覺中的張清嶼,又轉頭看了看現實裏的張清嶼,眸子裏是滿滿的困惑。
兩人的身份完全調換了!
本應該明哲保身的自己力排眾議選擇救人,本應該出手相救的張清嶼卻選擇不救。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以至於事情出現了如此巨大的改變?
就在他滿心震動時,幻覺體忽然抿唇笑了。
他輕飄飄抬眼看向張清嶼,平靜道:“看見有人求救,一定要去救。因為那個人會求救,一定是在非常絕望的情緒中,若是有能力拉一把,自己的心情也會變好。”
“噗咳咳咳咳咳……”夏一回猛的咳嗽出聲,他略有些震驚的看向軍裝張清嶼。
這些話張清嶼以前在校園角鬥場提過,說是有人曾經對他說過這些話,所以遇見有人求救,他必定會去救。
夏一回有些震驚。
感情這些話最開始是從他嘴裏吐出來,從張清嶼嘴裏繞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他這裏?
當時的他還頗為不屑,說逃生遊戲是特殊情況,弱者太多,壓根就救不過來。誰知道張清嶼冷冰冰的回了一句,‘曾經他和我說這些話的時候,也是特殊情況’。
這還真的是一模一樣的的‘特殊情況’呀!
夏一回崩潰捂臉,心道這都是些什麼事。
兜兜轉轉,三觀被顛覆來又顛覆去,一切的矛頭竟然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