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鬼牌賭場(五十九)
話音剛落,夏一回神魂一震。
醒過來?
什麼叫醒過來,自己這不是很清醒……
等等,剛剛發生了什麼,所以說他為什麼會在火車上?
夏一回頓了一下,開始仔細回想。
凝滯的記憶有了一個突破點,沿著那個點仔細鑽研,很快就能破除大腦中的那一片迷霧。
一瞬間,所有記憶回籠。
前不久,他被迫參加一款無限逃生遊戲,目前是遊戲的第三個副本鬼牌賭場,他已經點亮了一張鬼牌,現在正在第二張鬼牌裏頭攢紅晶,中途玩了一個遊戲,這個遊戲能夠看到很多他已經失去的記憶。
就在剛剛,他看見自己的老師……去世了。
一絲痛苦自夏一回的眸子裏閃過,很快就被他壓了下去。
“自身難保,不問舊事。”這般告誡著自己,夏一回猛的抬頭,用審視的目光看向火車左邊軌道上的那一群人。
剛剛深陷在幻境中,距離離得又遠,所以當時的夏一回漏掉了很多細節,現在大腦意識回籠,他終於能夠理智的看待眼前的虛幻。
也許是因為幻境捏造的人物太多,那些人看起來有些不真實。也不是說外貌不真實,只是給人的感覺很奇怪。
正常人站在鐵軌上,誰不是驚慌失措的向著旁邊跑掉,再不濟也會驚恐的原地尖叫。
那些人可不這樣。
他們就算是站在鐵軌上,還能保持一種宛如複製黏貼般的笑容。單看一個笑容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但是若是將這些人放在一處,那這種複製黏貼看起來就有些滲人了。
而且還有一個致命的問題。
老師去世了,那麼老師必定是幻覺捏造。其他人呢?其他人同樣不可能真實。
十年過去,人的面貌總不可能始終如一,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被冷凍了起來。
看完了左邊,夏一回下意識的朝著右邊軌道也瞄了一眼。
張清嶼安安靜靜的站立在軌道上,臉上面無表情,身上還穿著實驗體專用病服。
待看清他那張禁欲氣息十足的臉,夏一回心中不自覺感歎了一聲:“這麼好看的人,我怎麼就沒認出來呢!”
另一邊,女裁判像是察覺出夏一回的不對勁,她的聲音終於帶上一絲真情實感的急切,忙說:“你到底選不選,再不選我隨便開了啊。”
夏一回絲毫不慌。
也許剛剛腦子不清楚的時候他有過慌張,但現在人都清醒了,再被矇騙可就有點傻了。
之前李白必須在徐穗穗與李小萌之間選擇時,女裁判在催促,現在又再催促。
說來說去還不是心理戰,她不可能幫玩家做出選擇,就類似於她不能讓海怪真正下手,也不能讓火車重新開動起來。
想到這裏,夏一回心中恍然大悟。
看來遊戲裏的裁判再牛,有些事情也是無法辦到的。在某種意義上,這些人依然承受著副本規則的約束,與其說他們說劊子手,倒不如說他們更像劊子手的刀。
夏一回輕聲說:“我選好了。”
“哦?那你想讓火車往那邊開呢?”女裁判立即來了興趣,聲音中帶上了一絲興奮。
直播間彈幕一片哀嚎。
大家還不知道夏一回已經清醒過來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內心裏的天平已經稱量完畢,這就意味著終究會有一個人被遺棄。
毫無疑問,若是在這種狀態下做出選擇,那麼無論這個被殘忍拋棄的人是老師還是張清嶼,夏一回都會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悔恨當中。
觀眾們不想看見張清嶼被淘汰,他們也不想看見夏一回痛苦。
這就像是一道無解題,無論做出怎樣的解答,都只會讓事情往更壞的地方發展。
夏一回沒有來得及去看彈幕,他微微眯起眼睛,唇邊泛起一抹笑容,平靜道:“你隨便開吧。”
“嗯?”女裁判的聲音染上了三分驚異,她急切說:“你不能選擇不開,遊戲規定……”
“我知道遊戲規則,我沒有選擇不開。”夏一回一口打斷女裁判的話語,雙手環臂冷眼看著火車的藍色操控台,繼續說道:“我是讓你替我選擇,哪邊都可以。”
這一次女裁判沒有說話了,彷彿遇見艱難抉擇的那個人是她。
直播間彈幕已經完全懵逼了。
“發生什麼了???”
“夏夏在幹嘛,他就算是自己做不出選擇也不能將選擇丟給女裁判呀,那個女的好壞的,肯定壓死張大神!”
“我可憐的張大神,人家還想多在鏡頭裏面看看你呢55555555555”
“大家冷靜一下,現在不要隨便下定論。你們看,女裁判不是沒有說話嗎。按照正常情況,老師是假老師,張大神是真張大神,若是夏夏將選擇權交於她的手上,那她還不得立馬做出決定,恨不得馬上就壓死張大神咧。”
“說的也是哦,所以說女裁判到底為什麼在猶豫啊,難道吾等菜雞又錯過了什麼關鍵線索?”
若是放在平常,夏一回說不定立即就給出了解答。但現在正是心理戰的重要時刻,可不能有半點鬆懈,所以他只是抬眸緊緊盯著火車前方的軌道,唇角下抿一句話也不說。
過了大致30秒鐘,女裁判終於妥協了。
她歎了一口氣,遺憾說:“好吧,幻境破除了。”
話音剛落,那些紫霧終於顯現出來。
聞言,夏一回神情一鬆,心裏暗暗的鬆下一口氣。
軌道左邊,那一群穿著白色研究員服飾的人緩緩於紫色煙霧中淡去。眾人早就見過幻覺體李小萌身體逐漸消失的模樣,因此對眼前的情形算是見怪不怪。
但是下一秒,讓眾人見之為怪的事情發生了。
不僅僅是軌道左邊,這一次軌道右邊的‘張清嶼’的身形也在逐步淡去,兩邊人影就像爭分奪秒似的,很快便一齊失去了行蹤。
“what???那個張大神也是幻覺嗎?”
不少人開始懷疑人生,偷偷的在心中發出類似疑問。
周身環境一變,夏一回又回到了那片腥臭腥臭海域。
眼睛睜開的那一瞬間,夏一回冷汗立即從額間滑落,他嚇得猛的後退半步,後背被人虛虛的攙扶住。
“你醒了。”
這句話是陳述句,張清嶼的聲音雖然冷冽,但帶著一股奇異的安撫意味,堪堪撫平了夏一回心中的驚嚇。
他頓了頓,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半步前張著血盆大口正在‘迎接’他的海怪,若是方才再前進一步,不,應該是說如果方才火車真的開動了。
那麼不難想像後果——
他就像一頭八條繩子都栓不住的驢,呆頭呆腦的一腳踩進海怪的口中,被‘嘎巴嘎巴’嚼碎,然後吞入腹中,屍骨無存。
夏一回扭頭,反手握住張清嶼的胳膊,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張清嶼說:“你陷入了幻境,向海怪嘴裏走。”
就知道會是這樣,但為了驗證腦子裏的想法,夏一回又再次確認了一遍:“只有我一個人在幻境裏麼?”
張清嶼點頭:“嗯。”
如此夏一回總算將整個脈絡給串了起來。
很顯然,這次的幻境,是故意針對他一個人的。
從頭至尾,他一直陷入幻境裏面,就沒有出來過,研究所景象如此,火車上的景象亦如此。方才無論選擇輾軋過哪一邊,於木板上的他都會跟著火車的動作而行走。
一步一步,毫無知覺的走向死亡。
好在夏一回中途被張清嶼喚醒,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他雖然不能選擇不開火車,但他可以將這個選擇權賦予女裁判,但女裁判規則受限又不能替他做出選擇。兩個矛盾一碰撞,那局面就變成了僵局。
夏一回趕時間,他要快速完成這張鬼牌。但女裁判更趕時間,鬼牌局勢馬上就要面臨大番整頓,她這個遊戲可不能持續太久。
事情到了這樣一個地步,再拖著便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
將這些講給彈幕觀眾聽的時候,副本裏的npc們也聽的極其認真。
聽完夏一回的猜測,女裁判喪氣的點頭,疑問說:“你是怎麼看出來partner同樣是幻覺?”
這個問題可謂是一針見血,直接點中了重點。
如果不是發現軌道右側的張清嶼也是幻覺,那麼當時自認為破除幻境的夏一回一定會毫不猶豫,讓火車軌道朝著左邊開,輾軋過老師等一群人。
那個時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難道是因為經費不夠的原因,你們的幻覺體虛假的讓人想笑。錢不夠的話可以來找我,我給你們介紹銀行去搶。”
一通騷話後,夏一回唇邊掀起一抹笑意,沖著身邊的張清嶼擠著眼睛說:“右軌道那個人面無表情,還穿的一身死人白,哪里有我們英俊瀟灑的張大神萬分之一的氣韻呀。”
張清嶼默默偏開了臉,假裝自己聽不見。
“……”圍觀群眾一片寂靜。
這個場面好像有些眼熟?
想起來了,方才李白拆穿幻覺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個句式!
眾人感到窒息,為什麼同樣的句式同樣的表情,可是他們就是覺得夏一回從裏到外透著一股子賤兮兮的感覺呢?!
這個時候,李白那邊的戰事告一段落,正抬著眼睛遙遙沖著這邊看。
勝負已成定局,接下來的路他就算全部回答正確也至多打不贏。
想到這裏,李白涼薄的瞳孔閃現一絲暗淡,手袖忽然被人扯了扯,他順著力道看過去。
徐穗穗一臉愧疚說:“對不起院士,是我拖累了您。”
看見女孩內疚到快哭了的表情,李白眉頭皺起。
像是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最後他僵著臉點了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徐穗穗:“……”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感覺同樣的表情夏夏更加賤兮兮咧?
廢話,因為他在秀恩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