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鬼牌賭場(六十七)
寂靜的遊輪走道中,海風呼啦啦拍打著窗戶玻璃,窗外像有一頭巨獸在空中翱翔般,不斷剮蹭起凜冽的破風聲。
夜色已深,黑暗籠罩海域,一整片空落中僅剩下月色餘暉。
透過微弱的月光,能看見有些許不知名海鳥在低空飛翔,時而在半空中翻轉,時而立於窗架,眨著豆豆眼沖船艙裏頭好奇張望。
走廊裏,有一夥鬼鬼祟祟的人聚首,離得近能聽見他們在小聲的交談。
一個旅人著裝的精瘦男子快速走近同伴,待匯合後,他苦著臉說:“partner被夏一回一刀切了,我拼死拼活才逃了出來。”
另一人沉下臉:“四對partner玩這個遊戲,加起來一共八個人,一個個車輪戰打過去,現在只剩下我們四個人,早知道一開始就應該圍毆。”
“圍毆?”精瘦男子像是聽見什麼天大的笑話般,苦笑半晌,搖頭說:“一開始就圍毆的話,我們現在可能就沒有機會聚集在一起了。”
眾人沉默。
雖然精瘦男子說的話有開玩笑的成分,但大家心裏都清楚,話糙理不糙。如果他們一開始選擇的是圍毆,那麼面臨的結果很有可能是……團滅。
‘啪啪’的擊掌聲猛的響起。
眾人從思緒中驚醒,將視線投射到在場唯一的女性身上。
那女人身材豐腴,顴骨很高,臉龐是桃心形狀,旁邊搭著一捋一捋被海水浸濕還未幹透的髮絲。她看起來很性感,當然,前提是得忽略掉其面龐上濃濃的不滿與不屑。
“單個對打打不過,一群人去圍毆直接死一群。這100塊紅晶啊,我看你們是永遠拿不到了。”
話音剛落,所有人面色一沉,一番內心鬥爭後,不少人看向女裁判的視線夾帶了一絲不懷好意。
女裁判活了很多年,她又怎麼可能看不出玩家們的惡意。
見狀,她二話不說從副本裏掏出一隻槍,哼笑了一聲:“要不是副本規定裁判不能主動傷害玩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假借你們的手?當然,裁判還是有正當防衛權利的,你們若是想試試這槍的威力,儘管放馬過來吧!”
女裁判這一番話說的輕鬆,但在無線逃生遊戲裏面,槍是一件很難得的武器。基本上只要技能與等級差距不是太大,就只能看哪邊武器比較先進了。
一個拿平底鍋的,對上一個拿槍的,孰強孰弱一看便知。
示威之後,眾人哪里還敢有其他閒心思,他們欲哭無淚,都只能專注于五樓的陷阱佈置。
離一輪賭局結束只有不到幾個小時。
現在是成或敗,唯看夏一回與張清嶼兩人是否會中陷阱。
眾人分散開來,各自隱匿於黑暗之中,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著走廊拐道,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地域彷彿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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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樓好安靜啊,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不詳的預感QAQ”
直播間忽然閃過一條這樣的彈幕,夏一回仿若渾然不覺,依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走在樓梯上。
在他身後落後一步的地方,張清嶼眼神平靜的直視前方,步伐穩健,包裹在軍裝內的長腿邁過樓梯,瞧著十分賞心悅目。
嗒嗒——
最後一步踏上樓梯,轉身便是一條幽深、瞧不見盡頭的長廊。
一人心不在焉,另一人明顯也在走神。
看見兩人不在狀態,隱藏於暗處的玩家們臉上開始湧現名為激動的情緒。他們暗自交換視線,看向走廊的視線也變得格外熱切。
再向前走兩步,再向前兩步,便是他們提前鋪設好的倒刺機關,夏一回走在前面,他若是一腳踩中,就會直接掉到暗格裏面,尖刺穿心而過,即便是大羅神仙也逃不了此等浩劫。
而跟著後面的張清嶼,若是他的第一反應是上前營救,那這一百紅晶基本上穩了。
想到那些紅燦燦的美麗晶體,在場五六人均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一步兩步,近了,近了……
眼瞅著夏一回距離陷阱只有半米距離,眾人心跳變得更加快,眼神也格外光亮。
在這些人的視角中,夏一回踏上陷阱邊緣,緩緩抬起右腳,然後維持這個姿勢堪堪停頓在原地。
等等……他怎麼停在原地啦?!
眾人面色一變。
如果說剛剛是因為即將到手的紅晶而心跳加快的話,那麼現在他們就是因為籠罩在頭頂的滅頂之災而呼吸急促。
走廊裏的這兩個人很出名,在各種意義上都很出名。其中張清嶼一手控物技能幾乎是無敵技能,整個無限逃生副本到現在為止,他的技能威力絕對能排靠前。
而夏一回,他主要是智力方面較為出名。
他們設置這些陷阱的時候,也曾想過會不會被夏一回發現。只不過當時擁有陷阱技能的玩家再三擔保,這些陷阱絕對不會發現,如此他們才放下心,願意冒一次險。
現在這個沖勁過了,玩家們不禁想的更多。
這些陷阱真的不會被發現嗎?
如果被發現了,他們能打得過走廊裏堪稱變態的兩個人麼?
若是打不過,他們……應該會出局的吧?
想到這裏,冷汗沿著玩家們的額頭滑落,順著臉側一直滑到腮邊,凝結在下巴上,像是慢動作一般,最後‘啪嗒’一聲砸落在地面地毯上。
一滴汗漬與毛茸茸的地毯碰擊壓根就不可能會有什麼聲音。但在這靜謐的環境之下,眾人彷彿真的能聽見那‘咚’的一聲響,伴隨著即將跳到嗓子眼的心,瘋狂侵蝕眾人殘存的理智。
“快看,這裏有張油畫!”
夏一回收回腳,迅速跑到右側面,腳尖堪堪擦過陷阱。
摸著油畫,他笑著沖張清嶼招手,後者面容平靜,跟隨夏一回的步子走到油畫邊上。
……是巧合麼?
眼睜睜看著夏一回避讓開陷阱,眾人只覺得本就高高懸起的心臟不僅沒有任何緩解,反倒吊的更高了。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若是夏一回直接踩中陷阱,或是直接識破陷阱,這兩種情況至少能直面結果。
或是生或是死,幾分鐘就能決定出來。
但偏偏夏一回避讓過去了……
眾人交換視線,均在對方眼中看見了一絲苦澀。看見女裁判臉色不好,一旁的玩家用口型安慰道:“沒事,後面還有兩道大餐。”
知道還留有後手,女裁判的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她將視線重新投向走廊。
其內,夏一回與張清嶼駐足在油畫跟前。
說是油畫,其實夏一回也不確定這到底畫的是什麼玩意兒。他只看見各種各樣的色塊堆積在一塊,拼湊出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組織了一下詞藻,他笑著沖張清嶼說:“這破畫肯定天價。”
張清嶼瞥了他一眼,聲線清冷無比,“為何?”
夏一回聳肩說:“因為我看不懂,所以肯定賣的貴唄。”
張清嶼頓了一下,難得的哽住,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夏一回繼續說:“你是不是想說我看不懂的東西多了去,這樣算下去天價的東西豈不是裝滿了整個世界?”
張清嶼皺眉:“不……”
還沒等他說完,夏一回笑眯了眼,滿臉認真說:“所以你肯定也是天價咯。”
張清嶼:“……”
他猛的撇過頭,手指蜷縮起來將扳機扣的‘邦邦’響,眼神中的清冷被夏一回一波騷話攪和的丁點也不剩,只餘下一片幽深波瀾。
“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就是直播間觀眾此時的反應。
眾人熱淚盈眶,心道如此危險的情況還能吃到一口迂回糖,這到底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不,顯然都不是。
這其實都是因為夏一回太騷氣。
旁觀者激動,當事人倒是挺淡定……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都挺淡定的。
在油畫前又滿嘴跑火車一段時間,直把黑暗裏的眾人瞧得眼睛都紅了,夏一回方才止住話頭,收斂起臉上的笑意,心安理得的貼著牆走。
“沒事沒事,幸好牆邊我們也設置有一道埋伏。”
玩家們欲哭無淚的互相用眼神安慰著。
向前走了四米不到,原本瞧上去無精打采的夏一回就像是忽然打了雞血,‘嘿呀’一聲蹦離了牆根,又回到了走廊正中間。
這下子不僅僅是隱藏在黑暗裏的眾人被嚇了一跳,就連張清嶼也端起槍,迅速的拉動槍栓。
他神色凝重的將槍口對準牆角,沉聲詢問道:“你看見了什麼?”
夏一回狀似驚慌說:“看見了老鼠!”
“……”張清嶼面上神情空白了一瞬間,他回首看向夏一回,又重複問了一遍,“什麼?”
直播間觀眾早就哈哈哈哈笑的找不到頭。
“神他媽的看到了老鼠hhhhhhhh”
“我擦他媽哈哈哈哈老鼠是什麼鬼哈哈哈哈2333333333”
“社會我夏哥,人又皮又騷~”
“啊哈哈哈哈我快笑死了,你們快看張大神的表情哈哈哈哈,臥槽哈哈哈我他麼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除了面無表情以外的表情哈哈哈哈……”
“張大神現在的表情也很神哈哈哈哈,本來被夏夏嚇了一跳,我很怕老鼠的,但是轉頭看見張大神那茫然的眼神霧草哈哈哈哈xswl”
“別說張大神了,你們快看夏夏哈哈哈,真看不出來他竟然會怕老鼠,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夏夏也會有怕的時候,我要拿小本本記下來hhhhhhhhhh”
用一個不大恰當的詞比喻,夏一回現在幾乎是花容失色的。
他一邊用兩隻手比劃,一邊張嘴沖張清嶼說:“我看見了一隻這麼大的老鼠!長好幾米寬也好幾米,看起來可嚇人啦!”
遠遠的聽見這句話,黑暗裏的玩家們不約而同的開始懷疑人生。
長好幾米寬好幾米……這是老鼠麼,這他媽是變異種吧!
另一邊,張清嶼默默放下槍。他輕咳兩聲,神色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當年實驗的小白鼠,夏一回好像都是搶破頭去討要的,拿到手以後開膛破肚眼睛都不帶眨一下,怎可能會怕老鼠呢。
想到這裏,張清嶼不著痕跡的看了角落一眼,又看了看牆角的‘老鼠’。
他微微勾起唇角,很快抿唇恢復一片冷清,平聲道:“繼續走罷。”
夏一回還是一臉恐慌樣,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願意走牆角了,偏偏要挑著走廊最中間走。
角落裏,女裁判與玩家剛剛落下去的心又重新高高吊起。
任憑經驗老道,他們還真看不出來夏一回是故意逗他們玩,還是真的就如此走運。
若是後者的話……
前方的路一片平坦,沒有油畫也沒有其他裝飾品,夏一回自然也不會再去走牆角,貌似再繼續走下去,第三次陷阱他可能、也許、大概會踩中?
在幾人的圍觀下,這次夏一回顯得老實了許多。
他沒有再咋咋呼呼的左瞧右看,而是乖的像一隻提線木偶,順著走廊,慢慢接近陷阱。
中間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他就這麼一步步走近,最後一隻腳踏上陷阱,將陷阱整個踩實。
見狀,女裁判等人鬆下一口氣。
終於踩中陷阱了!
就知道夏一回前兩次肯定是走運,他們已經快要等不及啦~
想到馬上就能看到夏一回血濺四壁的美麗場景,女裁判的眸子裏略過一道血腥的紅光。
她甚至暗地裏提起了槍支,對準了夏一回,只等對方一中招,她就會立即扣動扳機,不會有絲毫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