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鬼牌賭場(五)
這是夏一回第一次在鬧鬼校園鬼牌裏看見活的玩家,他沒有立即收回弩箭,而是站在原地戒備的看著對方。
“看見了沒,”怪人指著麻繩末端的黃色野花,急切道:“咱真的是隊友,有這花的玩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說著,像是害怕夏一回不信任自己,他手指一扣面具、又點了下身上的倒刺盔甲,兩樣防具俱消失不見,應當是收回了空間裏。
做完這一切,再抬頭時,看上去已然是順眼了許多。
中年男人有著一頭半黑短髮,下巴上鬍子拉碴的,但詭異的不顯邋遢,略略上挑的眼尾勾勒出一抹風流氣韻。褪去褐色倒刺防具,底下是一件破軍裝外套,敞開著露出古銅色精幹腹肌,褲子是最便捷於行動的軍褲。
值得注意的是,男人脖子上系著一條藍白相見的兒童絲巾,仔細看能看出機器貓的卡通形象。
這條絲巾剛剛好覆蓋住男人喉結位置,看上去與他整個人的氣質極其不搭配。
“你也是玩家?”夏一回沒有將弓弩收回空間裏,他只是略略放低手臂,準頭下移了些許,這一次對準的是面前人的臍下三寸。
男人襠下一涼,汗顏道:“在下梅有乾,見笑見笑。”
“沒有錢?”夏一回面色有些古怪。
梅有乾一臉‘老子就猜到’,他無奈指正說:“冬梅地裏顛倒乾坤,共赴巫山雲雨。這麼文藝的名字,你們一個個的咋就理解的那麼俗咧?”
他這話剛出來,夏一回直播間彈幕紛紛笑炸,開始狂刷同一句話。
——你這人說話這麼髒髒的?
夏一回視線凝在這句話上足足好幾秒鐘,被拋卻到腦後的記憶終於回顱。他瞬間抬眼,防備的看向梅有乾脖頸上的叮噹貓絲巾,直把後者看的脖頸發涼,尷尬的撓頭。
梅有乾在無限逃生論壇極其出名,之前逛論壇的時候,夏一回有流覽過他的相關帖子,所以多多少少還有些映射。
此人過完新人副本以後,就拿到了一個名為‘吞噬’的成長型能力。
這技能作用是吞噬毒藥,待與身體同化後即可釋放毒氣,毒死方圓幾米內的生靈。
梅有乾成名較晚,前期校園角鬥場副本中規中矩,沒有什麼特殊表現。但到了狼人殺副本,他不知道是什麼狗屎運氣,竟然拿到了女巫的身份。第一個晚上,他毒了自己,用吞噬技能消化掉,第二個白天放毒毒死了除他之外的所有玩家,直接結束了遊戲。
自此,梅有乾一戰成名。
不過,這傳說本人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出名了,他略尷尬的摸著脖頸上的叮噹貓絲巾,說:“大兄弟看不出來啊,你這人長得像個虐待動物的,竟然還喜歡這種小孩子玩意兒。”
“不過你可不要打這條絲巾注意,要是看上其他東西,我老梅也就當隨個人情,隨手送你了,但這是技能附帶的……”
夏一回皺眉,“你說誰長得像虐待動物的?”
梅有乾斟酌道:“我的意思是說你長得有點沒人性……”
‘哢噠’一聲,夏一回將弩箭對準梅有乾,後者頓時意識到自己是在死亡邊緣反復跳躍,他立即補救說:“沒人性啊!多沒人性啊,帥的沒人性啊!”
“噗嗤。”夏一回笑出聲。
見他終於笑了出來,梅有乾頓時好了傷疤忘了痛,眉飛色舞說:“小兄弟你看上去比我小,我也不托大了,你就叫我一聲梅爸爸就好。以後咱倆手牽手,爸爸可以帶你過這個烏七八糟的鬼副本哈……來,叫一聲我聽聽。”
夏一回注意力明顯偏離,他望著梅有乾的輪麻繩的動作,神色略有些疑惑,“你為什麼一直把野花綁在麻繩上甩?”
“什麼麻繩啊!”梅有乾欲哭無淚說:“這、這可是一隻活生生的毒蛇啊!”
“這蠢蛇也不知道看上老梅我哪一點,偏偏咬住我的花,死不撒開。我看書上說蛇一鬆口,就會去咬別的東西,我這不是怕這蠢蛇又跑來咬我麼嘿嘿嘿……”
聞言,直播間觀眾都被他這一手騷操作搞得有些發蒙。
因為害怕蛇咬人,所以一直輪蛇,重力和離心力的影響下,它就咬不到人……果然玩到現在,處處都是牛人啊。
夏一回掏出手術刀,乾脆俐落的上前一切,蛇攔腰折斷,蛇頭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裏頭的黃色野花呈現抛物線摔入梅有乾手中。
收回手術刀,夏一回繞過梅有乾往教學樓裏邊走。
後者連忙握緊野花,跟了上去,一路上絮絮叨叨不停。
“大家都這樣叫我的,你可以試試看,以後遇見危險,高呼一聲爸爸,老梅我就會乘坐七彩祥雲來救你……”
“……”
“我平時不怎麼看論壇,但我知道很多人說我帥,想睡我,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老梅我有點害羞哈哈哈哈。”
“……”
“當時說狼人死光的話人類就勝利了,我這不是把女巫的功能發揮的淋漓盡致嘛。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嘖嘖,老弟,你來給梅爸爸評評理。”
夏一回頓住腳步,停在一間走廊前,皺眉盯著梅有乾。
後者識趣閉嘴。
“你不逛論壇,所以你不知道在論壇上,大家都叫你梅老狗。”夏一回瞥了他一眼,舒展眉頭勾唇笑說,“走廊前邊應該就是教室了。想必一路走來,你一定和我一樣遇見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待會不要說話,專心打怪可好?”
看見夏一回笑眼彎彎的模樣,梅有乾喉頭一哽,雙手護著領口的叮噹貓,驚道:“大兄弟你別這樣笑,我害怕。”
夏一回沒有理他,施施然走進昏暗的長廊,打開了教室門。
‘吱呀吱呀’的聲音過後,門開了半邊,夏一回站在門口,久久沒有挪動半步。
梅有乾本離夏一回有三米遠,不願意靠近半步,一瞧見後者這個架勢,他頓時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晃著身子就湊了上來,往裏頭瞧了一眼,驚訝的‘啊’了一聲,一下子退後好幾米。
夏一回自己也有些吃驚,就這麼站在教室門口,半天也沒敢伸腳進去。
本來以為教學樓會像之前的宿舍樓一般,教室裏面空蕩蕩一片。然而眼前的一切都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教室裏頭滿滿當當的坐了一教室的學生,男男女女都有,均臉色雪白,唇上豔紅如同點了朱砂般。這些人坐姿很端正,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看著黑板,像極了認真聽課的好學生。
當然,如果忽略窗外的黑霧以及教室後面一簇黃色野花的話,這些人確實應該算是好學生。
方才聽了那麼久的絮絮叨叨,夏一回已經摸清楚梅有乾進入副本以來做的所有事。
同自己一樣,一進入副本他就遇到了各式各樣的靈異事件,此時早已是驚弓之鳥,最見不得這種神神怪怪的東西。
夏一回頓了頓,回頭看了梅有乾一眼,兩人默契的沒有再管這間教室,而是先去其他地方晃了一遍。
然而整個教學樓,從底層走到最上層,又從最上層走到最底層。所有教室都是空空落落,和之前的宿舍樓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進教學樓順數第一間。
兜兜轉轉半天,兩人最終還是回到了這裏。
“你說這裏頭的人是活的還是死的呀?”梅有乾嘖嘖稱奇,慫慫的躲在夏一回背後,甚至不敢伸頭往裏面看。
“不管他們是死還是活,我們都得上去看看。”說罷,夏一回抬腳便準備往裏邊走。
“你瘋啦?”梅有乾一把拽住夏一回的胳膊,滿臉驚恐說:“你別看我們現在在這說話沒什麼事,誰知道進去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我聽說鬼的地盤意識都很重要,你看那些個恐怖片,許多鬼都只宅在一個地方害人。誰知道這裏面坐的這一群是不是那種死守著地方的鬼呀。”
頓了頓,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手捏得更緊了,“你要是非得進去作死我也不攔著你,不過你得先把你手裏的野花給我,我可不想完不成任務,活活的耗死在這個鬼牌裏頭。”
太真實了。
這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畫風,怎麼就看起來這麼眼熟呢?
夏一回瞥了梅有乾好幾眼,“你當我傻呢?”
梅有乾倒也不是真的想要野花,他只是想告訴夏一回這件事的嚴重性,見當真說不通,他只得放棄般歎氣:“你要是在裏頭被圍剿了,我可不會救你啊。”
夏一回點頭,“好。”
教室裏的學生們都是朝著正門,野花在教室的最後方,剛才他去試過了,後門是鎖著的,這也就是說他只能從前門走,穿過那一群不知是人是鬼的學生,才能走到教室最後方。
“等一下!”梅有乾一臉肉疼的從空間裏掏出自己保命的褐色倒刺盔甲與骷髏面具,一坨直接塞入了夏一回的懷中,苦著臉道:“你要是把我這些寶貝搞丟在裏邊,我死都不會放過你的。”
夏一回好笑,穿上防具,這才正式踏入教室。
一進教室,氣氛頓時不同。
就像是進入了某個異度空間,周身空氣霎時冷了些許,滿屋子的學生都瞬間扭頭,目不轉睛的盯著夏一回看。
教室門口梅有乾的聲音逐漸遠去,像是被罩上了一層膜般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教室裏頭緩緩變大的呼吸聲。
一聲蓋過一聲,越來越多的呼吸聲,輕重緩急,交疊在一處。
夏一回嘗試著走了一步,學生們的視線也跟著移了一步,陰森森的盯著他看,不講話也不動,就只是這麼看著。
不知怎地,夏一回沒由來的想起來小時候旁人用來嚇他的話:聽說啊,有些鬼領域意識特別強,你要是無意冒犯,指不定被追殺至死呢。
搭配著這話,再看這滿滿一屋子面色雪白的臉與僵硬的肢體動作,夏一回苦惱皺眉,他幾乎已經預想到拿了野花之後的畫面。
——無非就是所有鬼一擁而上,將他團團撕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