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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鐐銬》第69章
第69章

  地點在老城區和新城區交界處,很偏。樊沛約他五點二十五在那兒見面,要具體談談。杜君棠要求樊沛帶上江帆,樊沛拒絕了,但答應見面時會讓杜君棠確認江帆安全。

  杜君棠完全不信樊沛的鬼話,但他知道,他得照做。

  車窗重升上去。杜君棠的沈著在電話掛斷的那一刻就幾乎全部潰散了。他趴伏在方向盤上喘息,清晰地聽到加快的心跳聲。他想吃藥,可車上什麼也沒有。他最寶貝的藥被人偷走了。他痛苦地低吼了一聲,眼睛瞪紅了,逐漸開始生理性反胃。可他連乾嘔的動作也沒有,只是憑著一股勁兒壓著。杜君棠埋首在一邊胳膊上,另只手垂下去,哆嗦著,他疼得難受,就用手指尖去夠左腳腕,那兒有他的紅繩。江帆為他求來的。

  暴雨天,江帆第一次向他下跪,吻他的鞋尖。

  他都記得。他記得江帆委屈痛苦的眼淚,這一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這樣愛他。

  杜君棠的手輕輕碰在那兒,一下一下地蹭,克制著狂躁的情緒。

  車里漸漸安靜下來。杜君棠支起身子,沈默著抹了一把臉。他的手已經不抖了,在擰開瓶蓋後,杜君棠喝了兩口水,壓住想吐的感覺。

  車子飛速地駛了出去,似乎全世界的喧囂都平息了。

  杜君棠的許諾烙在心上,他多想說給江帆聽,以後,未來,屬於他們的每一天。

  小狗,你永永遠遠都不會再被丟下了。

  這座城市漸漸變得灰蒙蒙,晚高峰前的蠢蠢欲動為它增添了些流動的氣息。行人的殘影短暫留在後視鏡里,杜君棠偶爾被紅燈擋了去路,手指尖會死死摳著方向盤。一個小時到達耀安大廈不算太難,只是等待的時間太消磨人的意志。車越開越遠,繁華街景被拋在了身後。道路變窄,杜君棠踩著油門,飛馳著,余光卻恍惚察覺到自己超過了一輛老舊的五菱宏光。似乎有什麼地方很奇怪。他忽地有些發懵,卻不敢在駕駛時跑神,那感覺一縱即逝。

  杜君棠在路邊停下了車,扭過頭去看,那輛車像一個小點,拐進後方的岔路口,開遠了。已經接近耀安了。杜君棠扶了扶額,思索著。

  在他們的對話中,樊沛一次也沒有強調過不要報警,一次也沒有。

  若非樊沛太過自信,那就是——他或許根本就沒想著有機會逃出來。

  杜君棠意識到這一點時,瞳孔驟然擴大。江帆不會安全。那個人已經瘋了。

  電話撥給了屠越,杜君棠唯恐這部手機已經有問題,他只在接通後說了三個字,「找柏丞。」車絕塵而去,直奔目的地。

  他們開著那輛偷來的五菱宏光,轉移陣地。江帆從注射到現在一點反應也沒有,小護士被綁在後排的角落里,破布堵住嘴,哭也哭不出聲,卻在行駛的過程中不斷踹車板。開車的大鬍子男人回頭罵了句臟的,威脅也要給她來一針,小護士不動了,嗓子卻格外難受,弓著背劇烈地咳嗽。她記得這個男人,在江帆去醫院跟她打聽消息那天,江帆前腳剛走,他後腳就來了導診台。長頭髮,大鬍子,挎著個包,不是來咨詢的。在轉身離開時,他撥弄了一下挎包的扣,包口敞開一半,又合上,在那轉瞬間,她看見了裡面的注射器。那時她並不太明白。想起這些,小護士倒在車里打哆嗦。

  樊沛坐在副駕上打電話,隱隱能聽出電話那頭是一個女聲,樊沛苦笑道:「要不是他的形容太完美,我差點就要相信了。」那頭還在勸誡他,擔憂他,語氣謙卑而誠懇。樊沛叫她的名字,「林屈,我知道我跑不了了。謝謝你這些年的付出,已經足夠了。」

  大鬍子駕駛著這輛年歲已久的破車,看一眼掛斷電話的樊沛,大概被他心灰意冷的口吻嚇得夠嗆,挺不客氣地說:「哥,我拿錢只管辦我該辦的事兒,咱們有言在先,沒商量好的我不乾,你可別拉我墊背。」

  沒被敲暈捂耳朵的護士聽得一知半解,她倒在座椅上不再掙扎,手腕被麻繩磨破了,在尖銳的疼痛中,她感受著胸口不斷的起伏。後座的車窗被蒙住了,她不知道他們要去往哪裡,只覺得喧鬧聲在遠去。

  光墜下去,擦著桌沿,牆上的光束和陰影下滑,落在了水泥地上。江帆感到自己半邊身子很涼,貼著地面,他聞見四周滿是塵土的味道。

  屋外的談論聲還在繼續。江帆的體質很好,漸漸從昏沈的狀態中恢復,先清明的是目光,而後是大腦。

  他去找小護士時沒有防備,等反應過來時,場面已經亂作一團了。他只記得,他被按在地上挨了一針。

  「再跟你朋友確認一下爆破時間。」樊沛的聲音。

  回話那人似乎有些不耐,可還得耐著性子,「五點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您把心放肚子里吧,啊。」

  「……別跟我這兒耍橫,我就這麼一次機會,你得……」

  聲音漸漸低下去,江帆聽不清,四肢還有些沒勁,他不敢妄動,怕鬧出動靜,驚擾那二人。他只好費勁地抻著腦袋,試著多聽幾句。

  「耀安只有東門那邊能進,其他地方拉了警戒,他肯定會起疑。」

  「怕什麼……那誰的項圈不是已經提前扔東門了麼。我裝的那個定位挺准的。姓杜的只要撿起來,就知道他有沒有耍花樣。到時候電話里,你騙他是監控都行。」陌生的聲音很篤定,像拿了十成的把握,「他自己走進去,就是死了也賴不了別人。」

  「送藥的快到了麼?」

  那邊沈默半晌,「路上呢,快到了。」似是還有些不確定,他問,「屋裡那個……你真準備做了他?爆破的事兒你保不齊還能脫罪,你這要動手了,可難說了。」

  樊沛的語氣也帶了些猶豫,只說:「先取來吧,放心,就算要給他注射,也是我來。只是你那藥能行嗎?」

  「這你放心吧,專扎猛獸的,一管子下去沒人受得了。」

  ……

  江帆麻木地維持著側身的動作,意識到自己脖子上的choker真的不見了。

  他喃喃地念著那個地名,耀安。屋外的談話聲在一通電話後結束,有房門開關的聲音。江帆看著屋內朦朧的光變黯淡,心也跟著墜下去。

  杜君棠真是個笨蛋。

  江帆知道自己害怕了,他是杜君棠的膽小鬼。他害怕得紅了眼睛,反剪在背後的手在洶湧的壓抑中撓出血痕。他怕死了,他怕杜君棠又分了太多愛給他。

  他怕上蒼不會再憐顧他,不會再給他七年的機會,放他追茫茫苦海中的唯一信仰。

  他還沒告訴杜君棠,他好聰明,早在收到choker的那個夜晚就識出了他拙劣的演技。

  他知道他回來了,他的主人想起來了,想起自己養過一條狗——在飄渺的少年幻想里,在遙遠的記憶里,他們說過喜歡,交換過未來。那是他們第一次知道責任和忠誠,知道認定是一輩子的大事。

  他們找到彼此了。

  八六,不是禁忌,是阿拉斯加最後的防線。

  江帆咽下了所有苦澀和不甘,掙扎著坐起來,他的手腳都被捆住,束縛影響平衡,他試圖觀察這間房間,卻東倒西歪地撞在了牆上。

  「咚——」一聲巨響,是屋外傳來的。還有樊沛的驚叫。

  半掩的門完全被推開,門口是那個小姑娘,喘著氣,像只搖搖欲墜的蝴蝶。臉蛋已經哭花了,衝進來趕往他身邊。

  她一邊為他鬆綁,一邊解釋:「我學過擒拿……那個大鬍子我打不過,剩下的那個還行。」小護士眼裡還蓄著淚,「對不起,對不起,你別太怪我。他們拿姥姥威脅我。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江帆為眼前這變動驚愕,他垂眸,看見一雙血淋淋的手臂,小臂上有塊肉被削掉了,鮮紅的血汩汩而下,淌進他指縫,他無法想象眼前這個女孩兒為了掙脫束縛吃了多少苦。

  「現在、現在剛剛五點,你們有證據對嗎?」也許是痛的,也許是怕的,小護士掉著淚珠子,有些語無倫次,「這兒是一片小村子,聽他們的意思,離耀安應該、應該不遠……」

  繩解了。血液重又順暢流通,江帆勉強站起來緩了緩。

  「姥姥還不知道怎麼樣……」小護士拖著那雙受傷的手,道完歉又有點難過,她呼哧呼哧地喘氣,「我能相信你,對嗎?我這一路真的快瘋了……你快走吧,等會大鬍子該回來了。」

  江帆一言未發,他不敢碰小護士的胳膊,捏著她一邊肩膀往門口帶,他感到自己的狀態在逐漸恢復。樊沛倒在客廳里,暫時失去意識。江帆從那張破舊的小桌上拿走了車鑰匙和他的手機。

  大鬍子取藥取得不見蹤影。江帆拉著小護士坐上了那輛五菱宏光。他的手機屏幕被磕碎了一個角,往下掉碎渣。屏幕顯示了許多未接,還有杜君棠回他的消息。

  「剛忙完。今晚一起回家。」

  手機在下一秒徹底罷工,光亮熄滅,屏幕漆黑一片。

  江帆逼迫自己忽略掉心中那些瘋狂的衝動,做了個深呼吸。落日近在眼前,江帆把殘忍的余暉想象成蜂蜜清甜的色彩,是杜君棠讓他的世界變成不跑風的蜜罐。

  他在心中輕輕回應:好,我現在就去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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