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計劃

　　常司琛的那句「還有我」， 在卿卿耳邊縈繞了好久。小姑娘就仿佛聽到了鬼故事一般，毛骨悚然。

　　她被旭晟送回了王府， 回到房中便計劃起來。想了想， 卿卿但覺此事其實也不難， 只需讓顧刺史見她一面，一面之後，顧刺史自然會起疑心， 去找到她的母親雲娘詢問她的身世，再之後，怕是他自己就會明白了。

　　問題就是怎麼能讓他見到她呢？

　　卿卿足足想了一下午也沒什麼頭緒， 似乎唯有常去顧府碰運氣了。但她人在王府，出入皆由楚卓說的算，怎麼可能常去顧府呢？況且那顧府又豈是她能隨便就去的？去了也不保一定就能見到刺史大人啊！

　　想來想去，卿卿便作罷了這想法。

　　可不是她去見顧刺史， 就只能是讓顧刺史來見她了。

　　少女又陷入了沉思，那麼到底要怎樣才能讓顧刺史主動來見她呢？

　　卿卿絞盡腦汁，不知過了多久，輕輕攥了攥手，緩緩地咬住了嘴唇。

　　她， 有了主意。

　　少女胸口狂跳，來到桌前，坐下， 顫抖著雙手研磨寫下了五個字， 又用剪刀將紙裁開， 疊起，而後自己縫了五個錦囊，將字條分別裝了進去，再之後寫一首藏字詩，倒了那日顧堯知給她的糖盒子，將東西都準備好，裝進一個小木盒中，帶在了身上，與珠兒招呼了一聲之後，人去了洛姬那。

　　自那日洛姬答應了與卿卿合作之後，等了她許多日子，也不見她過來，這幾日不盼了，她人卻來了。

　　「我以為卿卿姑娘是逗我的。」

　　洛姬顯然不悅了。

　　卿卿找她本也不過就是為了保底，自然不會什麼都與她說，能自己親辦的，又何必用她，但當下見她不悅了，自然要哄，「是我那邊有事耽擱了，還望洛姬不要怪罪。」

　　卿卿說著拿出那巴掌大的小木盒。

　　「這個，勞煩洛姬，幫我轉給我母親，你與家母見了面，該怎麼做能發財，家母自然會與你言明。」

　　洛姬瞅了一眼那東西，又瞅了一眼嬌滴滴的小姑娘，「放那吧。」

　　卿卿瞧她態度不善，知道她還在生氣，但隻淡淡地笑了笑，並無下文。

　　如此於洛姬無礙，她會去送的。

　　沒有過多停留，卿卿送了東西，便告辭離去。

　　她走後，那洛姬自然是打開了木盒，只見裡頭有一個水晶小盒，看樣子價值不菲，除了那盒子以外還有一封信，信上道：

　　「送君千里遠，

　　此去渺煙波。

　　俯首顧孤影，

　　空奈一府何。

　　獨居少便給，

　　他鄉共蹉跎。」

　　洛姬讀了一遍，嘴角一動，說道：「這小姑娘還有兩下子，還能寫詩。」

　　她是丫鬟出身，讀書不多，勉強認識幾個字，倒是覺得她寫的還挺好的，但當下看了一遍，也便罷了，將信折好放回去，最後拾起了一個藍色的小錦袋，見裡頭是張字條，這下來了興趣，趕緊拿出，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著一個「心」字。

　　洛姬皺了皺眉。

　　「這是什麼意思？」

　　身旁的丫鬟就更不知道了。

　　「嗯，前面寫了首送別詩，這個「心」字可能是說心中想念母親的意思吧。」

　　洛姬冷哼一聲，很是不屑，「看起來嫵媚又妖冶，長得跟個小狐狸精兒似的，也學大家閨秀那套麼？」說著便把那字條放了回去，蓋了那盒子，交給丫鬟，挺不耐地道：「明天你便去一趟，我倒想知道她到底有什麼道兒？」

　　****

　　卿卿從洛姬那出來，便直奔去了牧雲齋，那裡有不少的小廝幹活。她不找別人，找那以前常為瑤兒辦事的阿東。那日假山處，隻瞥到了他一眼，他人便跑了，但卿卿腦中對他有個模糊的印象。

　　她尋了過來，看到一個身材瘦小，吊兒郎當，口中叼了個草棍的小廝在館外偷懶，定睛一看，正是那阿東。此人好吃懶做，投機取巧，在此撞見他，卿卿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那小廝搖頭晃腦地哼著，突然一看見卿卿，眼睛直了一下，但下一瞬就想起了她是誰，咽了下口水，有點想跑。

　　他拿瑤兒錢財為瑤兒辦事，曾換了卿卿的信，因為這事兒後來還被阿寧揍了一頓。此時看到卿卿，他自然想溜。

　　卿卿看了出來，立時叫住了他，「我是來找你合作的。」

　　那阿東一聽，這個稀奇，立時站了腳步，嘿嘿笑道：「姑娘沒騙我吧，你我有什麼好合作的？」

　　卿卿朝他靠近了一點，但還是離著很遠。

　　少女從懷中拿出一支朱釵，和一個錦帶。

　　「只是送個東西而已，你先說答不答應。」

　　阿東全為了錢，自然只要不是殺人放火，給錢什麼都答應，再說這小姑娘嬌喘喘，我見猶憐的，這麼招人喜歡，只要事情好辦，不給錢他也願意，於是笑吟吟地點頭，「當然答應，只要姑娘別記恨我原來做過錯事就成了。」

　　卿卿道：「那事過去了，再說，你只是被雇用，我與你無冤無仇，也不算是你害我。」

　　阿東連連點頭，睜圓眼睛，大贊道：「姑娘開明，姑娘真的是不僅相貌天下第一，還是這世間最睿智的姑娘，姑娘萬歲，姑娘萬歲，萬萬歲！」

　　卿卿秀眉一蹙，道：「你別和我油嘴滑舌地胡謅，既然你答應了，這個給你，事成之後，我會再給你一支。」

　　阿東舔著嘴唇奔過去，接下。

　　「姑娘放心，我一定辦到，不過卻是不知送到哪？」

　　「送給我母親，我母親叫雲娘，住在懷安街薛合薛員外的薛府上，這東西要親手交給我娘或者我哥哥穆珩，你送到了後，要個信物或字條過來，我要看到證明才信你，而後我會再給你一支朱釵。」

　　那小廝嬉皮笑臉地，使勁兒點頭，「姑娘放心，我肯定辦好，而且，你不給我錢也行。」

　　卿卿咬了咬唇，又瞧了他一眼，「如此說准了，便不准耍賴，不准騙人，好好辦事。」說完轉身就走了，只聽那阿東在後「嗯，啊」地一頓詛咒發誓保證。

　　若能選擇，她當然不會找他，但她無人可用，而且這本身就是在賭，但退一步講，若是這一面暴露了，單單一個字也不能怎樣。

　　卿卿走後，那阿東盯著小姑娘的背影看了好久，咽了下口水，嘻嘻哈哈的，這時突然眼睛一轉，好奇了，趕緊尋到了個隱蔽的地方，做賊似的，打開了那錦袋，只見裡頭是一張字條。阿東著急忙慌地拿出來，打開，見其上寫著一個「類」字。

　　阿東有些失望，還以為是什麼事兒，這他娘的什麼意思呢？

　　******

　　卿卿胸口一直「噗通，噗通」的跳，返回棲鳳軒便關了門，靠在了門旁。

　　眼下送出了兩個，還有三個，現下接著就等楚卓回來了。

　　但她等到了黃昏，沒盼回楚卓，卻是盼來了楚辰。

　　楚辰一身雪白的長袍，一塵不染，風度翩躚而來。

　　當值的丫鬟見之行了禮。珠兒聽得動靜便急忙出來接見。

　　「大公子好，世子現下卻是不在居中。」

　　楚辰微微一笑，「那，卿卿姑娘可在？」

　　珠兒恭敬回稟，「卿卿姑娘在房中。」

　　「可否請卿卿姑娘出來一見。」

　　楚辰說話期間，卿卿已然出了門。

　　「大公子。」

　　楚辰循聲望去，只見遠處前方屋簷下，小姑娘一身嬌豔襦裙，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小臉兒雪白.粉嫩，嫵媚動人，正朝他走來。

　　「大公子找我？」

　　「卿卿姑娘。」

　　楚辰喚著，笑著上前，「不知是否唐突，可有打擾？」

　　他言辭溫和，溫柔恭良，動作優雅，配上那一襲雪白的長袍與那如玉臉龐，恍惚讓人有種見了神仙的感覺。

　　卿卿急忙搖手又搖頭，笑道：「沒有，當然沒有，我一天很閒的，大公子，找我有事？」

　　楚辰微笑點頭，「今日前來，卻是來給卿卿姑娘送東西的。」

　　「送……」

　　卿卿剛要問送什麼，這時眼睛無意間向他身後一瞟，只見他的貼身侍從長壽懷中正抱著一隻小兔，那小兔脖前掛著一顆紅玉，正是前世後來的那個她。

　　「是，是這個麼？」

　　卿卿意識到了什麼，指著那小兔，不經意地便歡喜地笑了出來。

　　楚卓點頭，那侍從長壽這時上前一步，將小兔給卿卿遞了過去。

　　「卿卿姑娘抱好啊，這小東西調皮著呢，哈哈哈。」

　　「是呢，是呢，你這個小淘氣！」

　　卿卿小手點了點懷中的小東西，「咯咯」地笑了起來，突然之間，自然是歡喜的不得了，但隨後那笑便又漸漸地收了回去。她抬頭望向楚辰，上前一步，便要把小兔還回去。

　　「大公子的好意卿卿心領了，但，這小兔是大公子心愛之物，卿卿不想奪人所愛。」

　　楚辰前世與這小兔為伴，對它精心照料，甚至最後死去之時，還在抱著它，可見他有多喜歡它，此時要送之給她，卿卿雖喜歡，但不好意思接受。

　　但她剛上前一步，意欲交回，楚辰便抬手制止了。

　　「既是我主動送之，何來『奪愛』一說？」

　　他說著笑了，「卿卿姑娘儘管收著便是，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嗯？」

　　小姑娘一待。

　　楚辰笑出了聲，「怎麼？卿卿姑娘如此見忘，那日顧府剛憶了起來，此時又忘了麼？這小兔早就送給了卿卿姑娘，這一年來不過是我代姑娘照顧它而已，如今再見原主，自當奉還。」

　　「唔……這……」

　　卿卿蒙了。楚辰眉眼溫柔，又笑了笑，「怎麼？卿卿姑娘是不願意養它麼？」

　　「自然不是。」

　　卿卿答的斬釘截鐵，自己當然是喜歡這兔子的，

　　「那便收下吧。」

　　「那……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大公子啦！」

　　卿卿說著緊了緊懷中的寶貝，喜悅溢於言表。

　　楚辰微笑點頭，「如此便對了。」

　　「什麼對了？」

　　倆人正說著，一人的聲音從月洞門外傳來，眾人都尋望過去，不時只見楚卓豐神俊朗，英氣逼人，嘴角擒笑，負著手走來。

　　院中人幾乎同時循聲望過去。侍女侍從躬身拜見。

　　楚辰一見，笑道：「三弟又去哪了？一天也沒見你。」

　　楚卓勾起嘴角，「總歸吃喝玩樂……」說著看見了卿卿懷中的小兔，過去一把拎起兔耳朵，便把它揪了過來。

　　「你這小東西。」

　　「唔……」

　　卿卿大驚，也替小兔疼了一下，但不敢和他搶，怕他粗魯傷了它，見小兔四爪直亂抓，可見疼的是不輕。

　　楚辰道：「我見卿卿姑娘喜歡，照料的也是極好，便給她養了。」

　　楚卓拎著兔耳朵，轉了它一圈，看著玩著，笑道：「兄長真會選人，這是她同類。」說著把那小兔朝著卿卿一丟。

　　卿卿的心「咚」的一下，嚇死了，小臉兒瞬時白了，趕緊慌張地上前去接，好在接住了，但嚇得眼圈都紅了，心中暗罵楚卓：「以為是丟果子呢麼？這可是活的！」

　　楚辰笑了，無奈搖頭，「堯知所言不假，你呀……是該改改了……」他說著點了點弟弟。

　　楚卓卻渾然不知自己怎麼了，這時側眼瞥向卿卿，只見小姑娘小臉兒煞白，眼尾發紅，緊緊地抱著那小兔，摸著，哄著。這才恍然明白，是自己嚇著她了。

　　她也太容易嚇著了。

　　少年挑了挑眉尾，轉眼便摟住了兄長，嘻嘻哈哈地，引著他往屋中走，「來來來，兄長來了就和我喝兩杯。」

　　楚辰無奈笑著，跟著去了。倆人舉杯交錯，都很是開懷。待小聚一會兒，見時辰不早，楚辰便告了辭。

　　他出了棲鳳居，晚風徐徐，夜幕降臨，抬頭看了看那靜謐的夜空，向身旁侍從道：「走吧。」

　　長壽應了一聲，在他旁邊，這時忍不住道：「大公子千里迢迢地去尋她，卻不想陰差陽錯，她卻被世子帶了回來，現下……」

　　「總歸平安就好。」

　　楚辰打斷了長壽，沒讓他再說下去……

　　*****

　　卿卿見楚辰走了，朝外張望瞭望，這時將小兔放到了床上，摸著它，輕聲安撫，「待會兒別害怕啊，沒關係的。」

　　那小兔溜溜的小眼睛看著她，就好似能聽懂一般。卿卿笑了笑，再度摸了摸她，而後自己轉過屏風，來到了桌前，端起了一個茶杯……

　　*****

　　楚卓心情極是愜意，眼下夜幕初降，喚人備了熱水，便想洗洗睡了，這時突然想起適才眼尾發紅，抱著小兔，嬌憨可人的卿卿，舔了舔唇兒，便想喚阿寧去叫她，但話還未出口，外面偏房方向突然傳來一聲碎裂聲！

　　楚卓心一驚，劍眉微蹙，這時只見阿寧從外匆匆跑來。

　　「世子，世子！卿卿姑娘，卿卿姑娘昏倒了！」